銅鍋涮,冬日涮菜簡單。
不外乎就是大白菜,地瓜,豆腐,豆皮,粉條。
粉條與豆制品縣城有好幾個作坊,到時候批發預定便是。
至于大白菜與地瓜,若是從縣城的菜鋪購買,價格著實貴了些。
周青和周懷林一番商議,決定從縣城周邊的村子里收購。
冬日里,幾乎家家戶戶都要儲藏大白菜過冬,只要他們出的價格合理,定會有人拿出來賣。
如此也不算是搶了菜行的生意,又補充了店鋪的需要,還節約不少成本。
當時購買茶肆的時候,茶肆原本的賬房和伙計與老東家解除合約之后,緊跟著便與周青他們簽了新的合約。
大年初五大清早,賬房便帶著幾個伙計奔波在各個村子,收購大白菜和地瓜。
周青將收購菜品的預算款全部給了賬房。
一則算是對賬房的考驗,二則也是為了減輕她和周懷林的壓力。
至于牛羊肉,只能去平洲批發訂購。
從清河縣到平洲,一路快馬加鞭,清晨出發,及至抵達,也已經是暮色時分。
這還是官道修葺的平坦。
平洲地處邊境,緊鄰北燕,雖是我朝國土,可平洲大地不乏身著獸皮的威猛北燕漢子。
一路走來,感受著邊境之地的獨特人文風光,周青心頭升起一些疑團。
聽人說,北燕與我朝大戰,幾次都是北燕大敗。
與我朝相比,北燕更是彈丸小國。
怎么在平洲,她覺得那些北燕漢子,一個個的都那么囂張呢?
平洲的地方官不管嗎?
疑團升起也僅僅是好奇,她又不是什么萬能金手指的女主,什么事都要插一腳。
天氣雖冷,但街頭繁華依舊。
紅燈籠在北風下肆意搖曳,天空又飄起雪花。
大片大片的,很快在地上積攢一層雪白。
李二將馬車趕到平洲最大的一家客棧,很快有店小二上前接了馬車。
客棧一樓大堂,正有不少住客在用飯,熱火朝天的。
“客官,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一腳踏進客棧,便有店小二熱情的迎上來。
周青立在周懷林身后,打量著一樓堂客。
有北燕人,也有我朝的,同桌而坐,基本都是北燕人在侃侃而談。
周懷林朝店小二笑道:“住店。”
“好嘞,客官這邊請,我們店甲等房還剩一間,乙等房已經沒有了,丙等房倒是還有七八間,客官您是怎么住?”
周懷林想了一下,就道:“那就丙等客房兩間吧。”
說著,尷尬一笑,“沒錢住甲等。”
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窮點好。
店小二倒像是沒有看到周懷林這尷尬的無措似的,依舊是熱情的笑著,“好嘞,客官隨我來。”
丙等客房,在客棧的二樓。
說是丙等,其實環境也不差,只不過因為緊鄰一樓大堂,吵些。
里面用具,一應俱全。
床榻上的被褥瞧著也是松軟暖和的,屋里點了火盆,看上去并沒有多少煙。
三人點了些吃食,在周懷林的房間吃罷,周青便回自己屋歇了。
他鄉異地,躺在松軟的床榻上,雖然身上累的要散架了,可周青就是睡不著。
屋里已經滅了火燭,睜著烏漆漆的眼睛,側身躺在那里,望著窗外映襯的樓道光亮。
橘黃色的光讓周青忽的就想到那天夜里。
年前那天夜里,在沈勵的外書房,那一幕又出現在腦海。
沈勵說,那條裙子,是他母親和妹妹做的......
那夜之后,她忙著火鍋店,沈勵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兩人幾乎就沒有見過面。
今兒周懷山正式開始讀書。
她早起出門的時候,沈勵正好進了周懷山的屋門,應該是準備開始輔導周懷山。
他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長袍,身姿挺拔,側臉線條在晨曦下剛毅帥氣。
那時候她正好出門,但是他沒看她。
沒看她!
心頭小氣的翻個白眼,周青正打算翻個身就睡,忽的聽到樓道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伴隨著腳步聲,還有大呼小叫的說話聲。
說的應該是北燕方言,她一句聽不懂,不過店小二的聲音倒是真切。
“您別生氣,咱們甲等雖然沒了,但是丙等房間一樣好,等明日有空出的甲等,小的立馬給您換了,這樣,一會兒免費送您一桌酒菜。”
對方依舊不滿,哼哼著罵罵咧咧幾句。
店小二卑微的賠笑,“明兒一定給您換成甲等。”
聽著聲音,周青看到三四個黑影從她窗前經過。
很快她隔壁的房間門被打開,大呼小叫的聲音又在她隔壁響起。
剛剛,店小二好像說,要送一桌酒菜過來。
他們該不會是要這樣大呼小叫飲酒半夜吧。
絕望的一個咸魚平躺,周青睜著眼睛望著頭頂帷幔。
剛剛他們住店的時候,甲等不是還有一間?怎么這么一會功夫就沒了。
店小二離開,很快送來一桌酒菜。
隔壁傳來推杯換盞說笑聲。
話音竟然是周青聽得懂的。
有人用流利的京腔,有人用蹩腳的京腔。
“......要我說,蘇恪就是太過膽小,但凡他有他爹半分魄力,也不至于就被暗影抓了。”
“這事怪不到蘇恪,要怪就怪宋奇,要不是宋奇被抓了,蘇恪也沒事,媽的,誰能想到宋奇被抓呢!”
一聽到熟悉的名字,周青一個激靈從床榻上起來。
想都沒想,從桌上抄起個杯盞扣到墻上聽起來。
“現在沈勵已經查到有才糧鋪這邊,要是不把沈勵弄死,咱們全完!”
聽到這個名字,周青驟然間猶如掉落冰窟窿。
沈勵,是一個沈勵嗎?
沈勵說,他在朝中任職,沒有品階,但是權利不小,可討人嫌。
周青心跳的砰砰的。
“弄死沈勵?談何容易,想弄死他的人還少?誰得手了!”
“別人不得手那是沒本事,不代表我也不得手。”
說這話的,應該就是剛剛那個大呼小叫的北燕人,蹩腳的京腔帶著嘲蔑不屑。
“哦?耶律大人可是有何妙計?”
說這話的,是流利的京腔,剛剛的話音里,一直沒有他。
他的聲音帶了些許暗啞,可語調中的優越感許是與生俱來。
就算是隔著一堵墻,周青都能想象到隔壁房間這人,估計是坐在上位的。
難怪這囂張的北燕人要用蹩腳的京腔呢。
原來是現場有個我朝的大人物嗎?
“世子放心,妙計談不上,但正月十五一定會讓沈勵在清河縣現身,到時候,圍捕就是,我北燕的好兒郎,最擅長的就是圍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