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到溧德侯,沈褐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溧德侯在沈褐旁邊站定,然后深深吸了口氣,轉頭朝沈褐笑,“煞筆!”
溧德侯語落,慶陽侯在沈褐右邊站定,跟了一句,“煞筆!”
溧德侯,“煞筆煞筆,天下第一!”
慶陽侯,“煞筆煞筆,無人能敵!”
按理說,沈褐官至大理寺卿,這人不論是心理素質還是旁的,都應該是不差的。
畢竟官場斗爭起起伏伏這么多年他都熬過來了。
可現在,一口氣不喘的受了幾天的刺激,這刺激一場比一場大,他渾渾噩噩的根本緩不過來。
左耳朵右耳朵天靈蓋,煞筆二字就像是振翅小蟲,圍著沈褐轉。
沈褐只覺得全身血液里都裹著煞筆二字,這兩個字像是帶著火藥,馬上就要把他炸碎了。
“夠了!”
沈褐崩潰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帶著哆嗦吼了一句。
周青順勢上前,“是你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被人發現了,所以殺人滅口吧!
讓我來看看,你能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呢!
這些人,尸體腐爛的都只剩白骨了,年頭應該也有”
周青拖了個長音,看著沈褐崩潰發抖的面色。
“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一出口,沈褐全身上下狠狠一僵,他眼睛猩紅的瞪著周青,上前一把要捏住周青的脖子。
慶陽侯一把拉住他,“嘖,怎么,死了榮陽侯還不夠,還得死個周懷山?”
沈褐本就在崩潰的邊緣,猛地聽到二十年,榮陽侯,周懷山這樣的字眼,更是刺激的不行。
偏溧德侯在一側,一口一個煞筆煞筆叫個不停。
沈褐幾乎是吼出聲來,“我不是煞筆!二十年那件事,我沒有參與!不是我,你們放過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吼聲帶著哭音。
周青幽幽道:“沒有干系?誰信呢!
大理寺卿的府邸與榮陽侯只有一墻之隔。
榮陽侯府那一夜是什么樣的人間地獄不用我說,你大理寺卿的府邸一點動靜就沒有聽到?”
沈褐不由的順著周青的話音去回想那夜的事。
猛不防周青換了話題“這些人不是你殺的,是黃氏殺的吧!”
沈褐之前就唯恐惹上命案脫不掉干系,現在滿腦子又想的是二十年前那件事。
周青說的沒錯。
二十年前那場屠殺為什么他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不光他沒有聽到似乎整個府邸的人上上下下都沒有聽到!
為什么!
沈褐早就嚇得魂不附體,聞言,想都沒想下意識就道;“當然不是我!”
周青腰桿一挺直轉頭就朝仵作看過去“什么結果?”
仵作登時打了個激靈戰戰兢兢看向自家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戰戰兢兢看向蘇珩。
蘇珩目光在徐寧遠面上停留一瞬蹙眉似乎在想什么理都沒理京兆尹。
端康伯看看京兆尹看看蘇珩看看沈褐,最終,看向慶陽侯,腦子里是剛剛慶陽侯那句挑撥離間的話。
京兆尹沒有收到任何指示,只能戰戰兢兢收回目光朝仵作點了個頭。
仵作抿了抿唇“死者大概死于十六年前。”
沈褐撲通跌坐在地。
十六年前也就是黃宸死黃宸離開那年。
仵作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看向京兆尹,目光請示:還繼續嗎?
京兆尹又看向蘇珩。
蘇珩依然沒有理他。
京兆尹就摸著下巴點了一下頭。
仵作繼續道:“男性死者,年齡應該是四十歲左右三個二十歲左右兩個,三十多歲一個,且會武功。
女性死者,五十歲左右四個,未及笄兩個,三十歲左右兩個,其中一個懷有身孕,胎死腹中。
這些,都是同一個死因,中毒而亡。
初步判斷,這毒是砒霜。”
隨著仵作的回稟,沈褐腦子里浮現出當年黃宸還在的場面。
這些人,他都對得上號。
有車夫,有管事,有小廝,有黃宸的貼身嬤嬤,那個懷孕的是管事的婆娘,是黃宸的廚娘。
沈褐正心頭萬般情緒齊涌,聲音從一側傳來,卻不是周青開口。
蘇珩慢慢捻著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冷冽的目光落向沈褐,“這些尸體都是在你的府上被發現的!
周懷山是昨天才搬進來的!
要說他冤枉你,也很難勉強了!
究竟如何,你最好給大家一個交代!
十幾條人命不是玩笑!”
端康伯眼皮一抖,看了蘇珩一眼。
什么意思?
這是要直接棄了沈褐?
端康伯有些心驚肉跳,下意識又去看慶陽侯,正要慶陽侯朝他看來,迎上目光,慶陽侯似有若無笑了笑,眉梢一挑,那神色意味著什么再明顯不過。
端康伯立刻收了目光。
沈褐一愣,仰頭看蘇珩,迎上蘇珩冷冽目光那一下,他打了個激靈,心頭那些渾噩繁雜的思緒頓時理出一個頭緒來。
沈褐閉了閉眼,“當年我前夫人過世,這些事都是她妹妹處理的,我當時,悲痛過度,連早朝都是勉強上的,御醫那里應該有問診記錄。”
這是把鍋,完完全全甩給黃氏了。
周青看向沈勵,沈勵輕輕點頭,周青便道:“事關我娘,我不能稀里糊涂,既然是黃氏親自打理,那下一步要如何不必我說吧!”
周青望向京兆尹。
京兆尹立刻就道:“案件性質著實惡劣,沈夫人放心,下官必定嚴查不怠,給令慈一個說法。”
說罷,朝沈褐道:“既然令夫人是這案件的重要嫌疑人,還請沈大人”
沈褐虛弱的一擺手,“大人盡管按律法辦案。”
就在沈褐這話音落下的那一瞬,大坑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大人,這里有東西!”
這說話的,是京兆尹帶來的人,剛剛京兆尹和仵作都上來,留了幾個衙差在底下摸查線索。
隨著這人說話,底下幾個衙差立刻向他圍過去,地面上的人也看過去。
那衙差蹲在地上,用手在泥土里刨了刨,刨出一枚玉佩。
溧德侯老眼一瞪,下意識就朝坑里跳。
辛虧周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下一瞬,慶陽侯一把年紀蹭的跳下去,幾步奔到那衙差面前,劈手一把搶過那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