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江睦桐在錢月兒房里用了早飯,出來尋到姜婆子:“嬤嬤,錢姨娘身邊怎么連個伺候的也沒有?回頭你給派一個。”
姜婆子想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三老爺又念起舊情開始寵錢月兒了?管她呢,辦正事要緊,笑著對江睦桐道:“三老爺,昨個我去賬房支些銀子。賬房的先生說三太太不在,有您的簽兒也行。”
江睦桐沒有多想,從腰間扯下印簽就交給了她:“回頭就放母親那里吧,免得支錢不方便。”
姜婆子忙接過去,笑著道:“是,三老爺。用完我就交給老太太好好保管著,等回安慶時再還給您。”
江睦桐擺擺手:“不急。你記著給錢月兒派個使喚丫頭。”
姜婆子點頭答應著:“放心好了,晚上您再過去時保準有丫鬟伺候。”
目送著江睦桐去了前院,姜婆子一路小跑著去賬房支銀子。
江老太太拿著幾張銀票,道:“找誰送去呢。我總共就帶了你們三個來,走一個我都瘸手。”
姜婆子轉了轉眼珠子:“在府里隨便找個人不就行了。裝在信封里,誰也不敢打開看是什么。”
江老太太瞇著眼想半天,問姜婆子:“安氏留下來守屋子的是誰?”
姜婆子道:“是秋凌。三小姐院子里留的是菱香和迎香,四小姐院子里是秦嬤嬤和一個年幼的叫染畫的。”
又過了半響,江老太太點名道:“讓秦嬤嬤和秋凌去。秋凌不是有個姐姐在坤哥院子做姨娘嗎,正好給她個機會過去看看。萱姐也越來越不聽話了,就用她身邊的人送銀子去。不是不愿意咱們拿她們的銀子嗎?我就是要讓她們自己人親自送去!”
姜婆子賠著笑道:“還是老太太考慮的周全。”
江老太太提筆寫了封信,同銀票一起封在信封里,讓姜婆子去請秦嬤嬤和秋凌過正房來。
姜婆子忙活了一上午,親自看著秦嬤嬤和秋凌上了馬車駛向了安慶的方向,這才回正院。
見幾個丫鬟不干活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她喝道:“說什么呢!沒活了嗎?”
丫鬟們嚇得一哄而散,又那走的慢的被姜婆子抓住,忙笑著解釋:“嬤嬤,剛才跨院里柳姨娘把錢姨娘的屋子給砸了。”
姜婆子聞言松了手,問:“什么時候的事情?”
那小丫鬟說:“就剛才您出去的這會子功夫。錢姨娘也兇悍,這次把柳姨娘的臉用碎瓷器給劃破了,您是沒聽見柳姨娘慘叫的那個聲音。”
姜婆子頓時頭疼不己:“老太太可知道了?”
小丫鬟點頭:“知道了,派了荷香姐姐過去,關了兩個人在屋子里不許出來,荷香姐姐才回正房。“
姜婆子放了她回去,趕緊去正房里伺候著。
屋子里江老太太捂著頭,對著荷香正說道:“你說說,這像什么話!老大屋里那么多姨娘通房的,也沒見過血。老三總共才三個姨娘,倒是今天見血明天有傷的,哪里像個二品官的后院?”
其實要荷香說,后院里沒個鎮著的主母就是不行。安氏在時,哪個姨娘敢出跨院一步,更別說沒事就在花園里溜達了。
但這話可不能對老太太講,荷香只是低頭聽著江老太太牢騷。
姜婆子進來,見江老太太生氣,走過去笑道:“老太太何必為著她們生氣呢,不過幾個玩意兒,高興了哄著玩不高興了就打了。您的身子可是最金貴,要好好保重才對,心平氣和心平氣和。”
江老太太也笑了:“算了,都是老三的事,我操什么心。”又問:“東西可送走了?”
姜婆子點頭:“我看著她們上車走了,過不幾天就能回來給您回話。”
江老太太點點頭,看門窗都開著,道:“都關上。整天吵吵的我覺都睡不好!”
荷香道:“老太太,天氣悶熱,都關上了怕您身子受不住。”
江老太太道:“把冰塊擺上,反正安氏她們不在,留那么多冰塊干什么?再往老三書房里也多擺些,讀書時別熱壞了。”
柳氏和錢月兒的廝打就像一場鬧劇,落在侍郎府里不過半日就沒了消息。
錢月兒因為劃傷了柳氏的臉,又沒人說懲罰她的話,收拾完屋子后得意的在花園里轉悠了半天,又跑到柳氏屋子里跟著紅翹罵了一回才去睡覺。
姜婆子直到第二天才想起來江睦桐吩咐了,趕緊去粗使丫鬟里找了個機靈清秀的給錢月兒送過去。
誰知道那丫鬟一推門嚇了個半死。
錢月兒高高的吊在房梁上,舌頭伸的老長,此刻身子已經硬了。
錢月兒上吊的消息一陣風似的傳遍了整個侍郎府,姨娘們爭風吃醋竟鬧出了人命,這在侍郎府里可是第一稀罕事。
江睦桐匆匆呆了片刻就不敢再多看一眼,只讓人收拾了錢月兒的遺體,他自己躲在書房里摟著兩個書房伺候的通房不再出門。
裝殮了錢月兒的尸體后,江老太太派人送出去悄無聲息、草草的葬了。
她扶著姜婆子去錢月兒的屋子轉了一圈,目光落在屋子里開的正旺的滴水觀音上。
她嘆了口氣:“人沒了,花也沒了主。把這滴水觀音搬我屋里去吧。”
姜婆子忙讓人搬走了滴水觀音,江老太太又掃視了一圈,沒現什么疑點,這才轉身出了門。
柳氏這時趴在院子里不住的磕頭:“老太太饒命,錢氏的死跟我沒關系。我一天沒出屋子了,她昨天來我門口罵我都沒出來。真的,她的死跟我沒關系,沒關系、沒關系!”
柳氏砰砰的磕著頭,額頭血跡順著眼睛流下來,加上臉上被劃破的深深的傷口,看的江老太太惡心。
江老太太看了姜婆子一眼,姜婆子走出來道:“事情還沒弄清楚呢,也沒人說是你干的。趕緊回去吧,別擋老太太的路。”
柳氏只一下又一下的磕著頭,嘴里喃喃道:“跟我沒關系,跟我沒關系,跟我沒關系。”
紅翹在旁哭著喊:“姨娘,咱回屋吧。”又爬著朝向江老太太:“老太太明察,底下人都說是我們姨娘爭風吃醋欺侮的錢姨娘想不開,才吊死的。如果她真想不開,昨天又怎么有力氣跑來罵了我們姨娘半天,還有心情去園子里溜達?”
姜婆子看看江老太太的神色,沖著身后的粗使婆子們使眼色。
婆子們一哄而上,將柳氏主仆二人關會了自己的屋子,不顧兩人的拍打,將門緊緊的鎖了。
江老太太回了正房,摸著滴水觀音清脆寬大的樹葉問:“錢月兒一個鄉野村姑,也曉得養花怡情?”
姜婆子道:“是前個兒大小姐身邊的秋菊在園子里擺弄,錢姨娘看著好就過去問了兩句,走的時候秋菊把這一盆送給了她。”
話音一落姜婆子就變了臉色,望了望滴水觀音殘破的枝葉,震驚的望向江老太太:“老太太,難道是?”
江老太太面無表情,只摸著滴水觀音,緩緩道:“茜姐這孩子手段是有,就是心太急,白白費了我一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