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負心多是讀書人”一句,比顏卿更深有感觸的就是跟在身邊的思樂了。
她自幼深得祖父疼愛,也學盡了余家醫術。可祖父去世后,失去了靠山的她只能被一次次污蔑、陷害,最后不得不離開余家。
那時的她,全靠楊天東給予絲絲光亮,讓她重新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希望。
兩年前的科考,楊天東高中榜眼,進了禮部任職。余音何嘗不是散盡家財,典當變賣供他去打點關系,好步步高升。
可他從一個窮秀才走上高位,無數的誘惑接踵而至。為了謀取利益,他背棄承諾,娶了上司的女兒,以此飛黃騰達。
他的心中只有這自以為光宗耀祖的事,卻忘了這一年也是他曾經說著山盟海誓,拳拳情切的知心人的及笄之年。
可余音錚錚傲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離別,怎能容得下他如此作為?
她去他的婚禮上鬧,她氣得在他家門口破口大罵,卻被他無情地驅趕謾罵,說著后悔和眼瞎。
那時看淡了世事浮沉的余音,甚至也想過就這樣隨著父母和祖父去另一個世界,可她不甘心,也舍不得余家醫術在她這里斷送。
她那個二叔一家,不也是為了高官厚祿,而把行醫只為“治病救人”的準則拋之腦后?
隱居青石巷尾,余音也逐漸不再去想那些紅塵往事,用盡力氣耗著每分每秒。
直到顏卿找到她。
余音從這個比她小了三歲的姑娘身上看到了堅韌,看到了聰慧,看到了毅力,和浴火重生的勇氣。
她不知道顏卿為何會有這么多不同的面孔對待事情,也不知道看上去擁有幸福美滿的她究竟經歷了些什么,
但是越了解過后越覺得,她其實跟自己很像,只是比自己更聰明,更有勇氣。
顏卿平復完自己,很快就注意到了沉浸在回憶中,甚至微微有些發顫的思樂。
她狀若無意地走到她身旁,溫柔地用手拍拍她的背,希望能夠緩解她的苦痛。
思樂感受到了暖意,慢慢地也不再想那些已經過去了的過去。
現在她不再是余音了,是思樂不是嗎?
身邊有顏卿這個好主子,有多笑這個傻丫頭,還有在京城的添喜,還有不常見面的尋歡……
顏卿瞧見不遠處有賣零嘴小吃的,心情舒坦了就自然有些饞嘴,哄著顏楓去給她買兩串糖葫蘆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有想要的了,別說兩串,就是十串八串的哥哥我也給你買回來。”
顏楓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瞧著人逐漸多了,便想帶著顏卿一起過去。
“大哥,我們幾個都走累了,還勞煩大哥去將吃的買回來,霏兒就陪著姐姐在這兒等。”
顏卿看了眼說話的人,心下了然,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玉鐲,沒有多言。
好不容易讓顏霏逮著了個支開哥哥的機會,她又豈能放過?
顏楓看看自家妹妹沒吃什么東西有些虛弱的樣子,想著已經走了這么些路,她大約也是累了的,
身邊還有好些個丫鬟小廝,還有陸離顏霏在,怎么樣都不會出事。
確認應該沒什么大礙過后,顏楓留下了自己隨行的小廝,吩咐照顧好顏卿,便獨自去那頭買東西了。
顏霏瞧著人流往這邊過來了,眼神暗示了陸離阻擋著小廝和丫鬟,自己則拉著顏卿往人流中去。
“姐姐,那邊的頭粉好像不錯,我們去瞧瞧……”
人家都布置好了陷阱,她不進去玩一玩,又怎么對得起這個好妹妹的一番苦心?
所以顏卿只在心中冷笑,沒有反抗地跟著走。
顏卿早有對策,思樂和多笑都是最清楚不過的,早早就吩咐了她們不用擔心,
得了機會也告訴顏楓自己沒事,只把顏霏和陸離蒙在鼓里就行。
從得逞的喜悅轉變為陰謀破碎的失望,這才好玩吧。
走在人群中的顏卿很配合地如顏霏所想,與她走散了。
遠遠瞧見顏楓好像快要折返,便趕忙回去惺惺作態地哭泣,于是顏楓回來時不見顏卿,只看到這么一副景象。
“大哥……都是霏兒不好,都是霏兒……若是方才能阻止姐姐去看頭粉鋪子,也就不會……霏兒應該拉住姐姐的手才是,都是霏兒的錯……”
斷斷續續地還夾雜著一些抽泣聲,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們姐妹情深,顏霏因為弄丟了顏卿而愧疚不已呢。
顏楓火氣一下上來,看她這副做派心中十分煩躁,就差要破口大罵,卻被多笑阻止了:
“大公子,還是快去找姑娘吧,這兒人這么多,奴婢怕姑娘會有什么危險。”
顏楓也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立刻安排分頭去找顏卿。多笑和思樂對視一眼,緊跟著顏楓一組,淹沒在人群中。
“這下好了,我們的計劃也算完成一大半了。”只留下心腹,顏霏并沒有著急去找人,而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一大半?你不是說就把她弄丟再找到嗎?還有什么機會?”
陸離聽著卻抓住了一個獨特的信息點,
他深知,若是顏卿出來真出了什么事,那自己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調查出他有參與的話,只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呃……對啊,我的意思是,那女人要被找回來了才行啊,不然我們怎么看到她孤立無援的恐懼啊?”
顏霏似乎沒有料到會被陸離這樣質問,趕忙轉移了話題,
“好哥哥,我們去逛逛燈會吧,你看今日……”
“我們得去找二小姐,走。”陸離將信將疑,此時覺得還是把顏卿早些找到最為穩妥,也能更好地在她面前展現自己的細心。
“啊?為什么啊……”
“你傻啊,若是到時候被人知道了我們沒去找她,反而還在街上閑逛,那不是罪過就定到我們身上了嗎?”
陸離頓了頓,看到顏霏神色有些不好,便繼續說,
“傻瓜,我們邊走邊逛,看看你有沒有什么喜歡的,我給你買,好不好?”
“好,離哥哥待霏兒最好了。霏兒想去看看那邊的簪花……”小女孩還是容易哄啊。
那頭已經走遠的顏楓已經知道了自家妹妹的打算和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著急而跑得有些岔氣的他,
一邊感嘆著顏霏實在惡毒,回去要跟爹娘好好說說,一邊又無奈著顏卿的任性,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多笑和思樂都是知道尋歡在姑娘身邊保護著的,姑娘身上也帶了暗器,所以不是很擔心,勸說著顏楓,按姑娘的要求回去醉今樓的包間里等著。
顏楓不愿意,還是順路繼續走走看看,找找顏卿,只是這一次少了許多的急切,心下也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