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愿意?可是,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們好好經營商鋪,總不會少了清和一口飯吃。”
若換成什么官宦人家,只怕是不會同意將妻子不明身份的弟弟接來養著的,太有損名聲了。
顏卿在一旁瞧著,沒有說話。
她知道,安淑離這一生能夠托付給負責任有擔當的石韞玉,就是好的。
“天色也不早了,讓顏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石韞玉笑著揉了揉小妻子的頭,替她順了順有些凌亂的青絲,隨后提醒著一直沒有注意到顏卿的疲憊的安淑離。
“對對對,卿兒,這回多謝你了,我……我都不知該說什么——”
“不知說什么就不必說了,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前世被貶為妾室時,安淑離是第一個站出來,提出要帶著她離開那個痛苦之地的人,這份恩情,顏卿一直牢牢地記在心上。
“嗯。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我沒事的,其實在娘親患病之后,我常常幻想過這一天,只是來得太突然,也太意外,我一下子沒能很快地接受罷了,你不必擔心我。”
安淑離拉著顏卿便想催她回府去休息,如若不是因為顏卿這是半夜偷溜出來的,她定是要直接將人留在府上客房好好睡一覺的。
“淑離。”
“嗯?”
顏卿配合著她走了兩步,隨即又轉過身來直面著她的眼睛。
“那安順呢?”
這問題是安淑離始料未及的,她明白顏卿說的是什么意思,一時沉默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若你需要,我可以幫你,絕不會讓事情敗露——”
這是在表明,如果她恨安順,那就可以替她殺了這人。
安淑離對這個父親是沒有什么情感的,她也一直都知道哪怕母親占著正房夫人的名頭,自己又是安家嫡長女,可在安順的心里,卻是一點份量都沒有的。
尤其是她們還失去了利用價值之后。
安順親手殺了生她養她的娘親,安淑離的心中又怎能不恨,聽到顏卿這么說,身體里那充滿著陰暗面的小惡魔微微動了一下,仿佛是在催促著她快點答應。
可是……
“留他一命吧。卿兒,謝謝你,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但是我不想這么做,我相信娘親在天上看著,也不會讓我成為那個手沾鮮血的人,她定然是希望我與清和都能夠干干凈凈,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著。”
“不需要你手沾鮮血,我會替你操辦好一切的——”
安淑離笑著搖了搖頭,說著。
“你呀!暫且留他一命吧,也算作全了這么多年本就淡薄的父女情義,這事情我想自己去解決,也定不會冒險去自損八千,你就安心去休息,好不好?”
顏卿看著她紅紅的眼睛里頭流露出來的認真和堅毅,又瞧了眼站在安淑離身后,默默給予她力量的石韞玉。
也罷,此事就交給她自己去處理。
安淑離送顏卿出了門,臨走前還叮囑尋歡讓顏卿明日早上多睡一會兒,莫要再勞心勞神,才肯放他們出去。
“姑娘,你真就這樣放過了那安尚書?親手殺妻,那可是十惡不赦的。”
剛出了門,尋歡將顏卿扶上馬,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在她身邊這么久了,尋歡也漸漸發現,其實姑娘與景世子有許多相同之處,比如護短,比如睚眥必報的個性。
“不會。淑離是個善心的,想借此了斷父女情誼,可我沒那么寬容。石伯母一生良善,從未行過害人之事,有過不當之舉,
唯一的錯就是嫁給了安順那個糟老頭子,又豈能這般枉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戶部尚書不是小官,此事須得從長計議。”
周澈在前頭牽著馬走,將顏卿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用力地點了兩下頭,也不知是做給誰看的。
嗯,不愧是未來世子妃,有魄力,有膽識!
第二天顏卿果真沒有起早,一夜的疲憊讓一直都擁有好習慣的她睡得特別沉,再加上尋歡特地找思樂調配了安神的香料。
這一覺,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迷迷糊糊地睜了眼。
“姑娘,你醒啦,午膳快好了,我叫廚房溫了白粥,先拿點來墊墊肚子吧。”
添喜正在輕手輕腳地替她收拾屋子,見到顏卿從床上爬起,身上還穿著昨晚沒來得及換下的夜行衣,
又用手肘撐著身體,睡眼惺忪地看著屋里頭的景象,似乎是在醒神。
“午膳?現在都什么時辰了,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已是巳時末了,都快到午時了。姑娘昨日夜里折騰到好晚才回來,尋歡姐姐說還騎在馬上姑娘便迷迷糊糊地靠著她睡著了,還是她給姑娘抱回來的呢!”
多笑一直守在門外,聽到動靜便去小廚房拿了白粥,正端著進來呢,就聽見顏卿的問話,笑嘻嘻地回答道。
沒想到終于有一天,自己的晚睡記錄能被姑娘給打破了,實在是難以讓人不興奮啊!
起了身,換下身上的一襲黑衣,顏卿舒舒服服地沐了浴,才終于坐到了桌前,拿著那一小碗又被添喜替換過的溫熱的白粥,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外頭如今怎樣了?”
多笑自然能夠明白顏卿在問什么,利落地開口答道。
“尋歡姐姐早上傳來的消息,石掌柜帶著安小姐直接去了安府門口,還命下人都穿著素白喪衣,一路飄灑白色絹花,
雇人抬著一口檀香木做的棺里,楠木襯邊的棺材,浩浩蕩蕩就朝安家去了。”
“尋歡一早便出去了?她昨日也一夜未眠,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顏卿皺了皺眉頭,先關心的卻不是事情的進展,而是身邊心腹的身體情況。
“我們見她起來準備出門,也勸過,只是她說以往做暗衛時常常這樣,已經習慣了生物作息,到了時間便再睡不著了,索性起身去看看情況,也好回來向姑娘稟報。”
這樣可不行,長此以往,身體哪里受的住?下回還是得說說她,怎么著也得把自己的身體保護好呀。
顏卿心里琢磨著。
顧弘景就是這樣對待身邊的心腹的啊,怎么能如此嚴苛,實在是不通人性。
等下一封信來了,作回信時必定得提上一提,勞逸結合才能提高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