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這次就要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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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只有人在吹一管簫,并無舊日歌舞升平的景致。大文學
玉簾公主坐于左側上方,正一臉笑意地看著焱極天。薩珊國的使者站于大殿正中,正在向龍椅上的焱極天展示薩珊玖夜送來的國書和厚禮。
“皇上,國書所用書絹乃瑯琊蠶絲所織成,十年方得一寸,不怕火,水濕不透,且刀槍不入。”
他一面說,一面將這書絹放到燭火上去燒,果然是書絹火中過,絲毫未損,反而更加光彩奪目。殿中大臣都發出贊嘆聲,這使者得意一笑,繼續說道:
“吾王只得兩匹,一匹給玉簾公主做了嫁妝,一匹制成這件鳳袍,皇上請看。”
他笑著一拍手,立刻有兩名薩珊國婢女捧上了鳳袍,上面九鳳穿云,輝煌耀眼媲。
大臣們又是一陣贊嘆,末了,有一大臣狐疑地問:“為何制鳳袍還不制龍袍?”
“哦,皇上容稟。”使者抱了抱拳,不緊不慢地說道:“龍袍乃焱朝天子之物,外族來制多有不妥,而且這瑯琊蠶絲頗柔,當是女子才配得上這柔美之物,也是吾國王后特地送給貴國皇后娘娘的禮物。”
“喜歡嗎?”
焱極天偏了偏臉,低聲說了句。
座下的人都朝上面看去,他今晚的舉動很怪異,總是偏過臉對著天真臂彎里的拂塵說話,而且龍椅上莫名其妙地放了一塊金絲楠木的板子。
天真挺了挺腰,朗聲說:
“娘娘一定會喜歡的。”
“沒問你。”
焱極天擰了擰眉,不悅地斥責了一句。
天真緊拽著拂塵,生怕越無雪一激動,干出嚇死一堂朝臣的事來,那就鬧大了,一定有許多臭道士進宮收妖。
“沒問奴才,也喜歡……”
天真見大臣們都往這里盯著看,又小聲嘀咕了一句。
越無雪原本坐在焱極天身邊,看那袍子金光燦燦的,又聽說十年才出一寸,頓時興致高漲,愛財的本性就露出來了,從龍椅邊上跑下去,想輕撫一下這金鳳袍。
人才跑到臺階下,就見小太監匆匆進來了,勾著頭,跪到殿中,低聲說:
“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焱極天擰擰眉,春衣蘇醒之后,他還未去看過,沉吟一會,沉聲說:
“皇后大病初愈,當靜養才是,朕改日去看她,讓她回去好好歇著,著御醫為皇后好生調養身子。”
“皇上,這是獻給皇后娘娘的鳳袍,還是請皇后娘娘進來接受禮物吧。”
使者抱拳長揖,笑呵呵地說。
“是啊,皇上,皇后娘娘當配這樣的鳳袍,就讓臣妾等一睹皇后穿上這鳳袍的仙姿吧,也好讓使者回去稟報王嫂,皇后很喜歡這禮物。”
玉簾也樂呵呵地起身,向焱極天說道。
越無雪蹙蹙眉,敢情玉簾是得知冰潔完蛋了,想巴結春衣呢?回去一個月,這巴結的手段還是學得不錯。
焱極天掃玉簾一眼,沉默不語。
玉簾見他臉色沉下,也不知說錯了什么話,只能傻呆呆站著,一臉窘迫,殿中氣氛陡然變得僵冷起來。
過了一會,焱極天才低低地說了個字:“宣。”
小太監立刻起身,沖著外面喊了聲宣見,一層層的通報傳出去,眾人看向殿門口,只見久未露面的春衣在宮婢蘭兒的輕扶下,姍姍而來。
宮燈為她鋪路,珠翠輕晃著,叮咚脆響,百蝶裙在行走中擺動不停,百只彩蝶就像飛起來一般,又因為她久病而纖瘦,步子稍稍有些浮,在宮婢的扶持下,踩著燈光,就像仙女乘云一樣輕盈。大文學
越無雪詫異地看著她的臉,雖不說是雪白如瓷,卻飽滿如同水蜜桃,雙目盈盈含水,柳眉小鼻,確實是個標致的女子。
“皇上。”
春衣盈盈下拜,抬眼看他,滿臉的欣喜和激動。
“臣妾的病好了,謝皇上的賞蝶之恩。”
焱極天有些尷尬,他以為蝶是假的,便想在她逝去之前,慰藉她的心罷了。哪料到蝶是真的,反害越無雪魂不歸身。
“扶皇后起來。”
他沉聲說了句。一邊的蘭兒立刻起身,扶起了春衣。大臣們又連忙起身,向春衣行禮,以前都說皇后丑陋,可如今病后大愈,還真是俏麗端莊。
依禮,春衣是要坐于他身側的,可他身邊坐著越無雪呢,雖不知她在干什么,又一想,越無雪最討厭他對春衣好,說不定此時又生氣了,不知道會不會跑了……他有些后悔讓春衣進殿,可事已如此,只能讓春衣接下鳳袍。
“皇后,這是薩珊國王賜給你的禮物,你收下吧。”
“謝謝皇上。”
春衣愈加驚喜,連忙讓蘭兒接過了禮物。
“回去歇著吧。”
焱極天已經失去繼續看禮物的興致,擺擺手,讓春衣退下。
春衣滿心喜悅,也沒去看他的臉色,行了個禮,親手捧著鳳袍離開。
“天真,讓使者去驛宮住下,國書之事,明日再議。”
焱極天已經坐不住了,讓眾臣退下,匆匆結束接見。大殿中人散盡了,關上了宮門,他才起身,四處看著,低聲問:
“無雪,你在哪里?”
天真連忙用雙手捧上了拂塵,可等了好一會兒,拂塵都沒動靜。
焱極天看不到,越無雪其實就盤著腿坐在龍椅上,托著腮看他。春衣變漂亮了,焱極天還會像以前一樣對她好嗎?尤其是她是一個鬼,已無法滿足他那強盛的榻上之好……
“無雪,回來!”
焱極天臉色黑了,大步往大殿外走。
“都到了這時候,你還要和我鬧脾氣嗎?阿七過兩日就能回來,你別亂跑,趕緊回來!鳳袍之事,是薩珊國送于皇后的,你若喜歡,我明日讓人做更好的給你。”
“皇上,小聲些,你先前自言自語,大臣們都已經害怕了。”
天真連忙跟過去,小聲提醒他。
“朕要害怕他們嗎?”
焱極天低斥一聲,繼續往前追去。
“無雪,回來!你先前怎么答應我的?我已向你發誓,只愛你一人……你還要和朕鬧嗎?”
越無雪此時才快步跟了出來,可惜焱極天跑得太快了,她只有先追上了天真,奪了他手里的拂塵,天真這才大喊起來。
“皇上啊,她在這里啊。”
焱極天停下腳步,看到懸于花枝下的拂塵時,這才開顏一笑,大步跑了回來,一把抓住拂塵一端,輕輕一拽。
“你跑什么?”
越無雪抽回拂塵,在地上寫:“沒跑,一直在,你自己大呼小叫。”
“這樣不行,走,回宮去,我要給你做個東西,讓我看得到你。大文學”
焱極天臉色一沉,這樣時時忐忑的日子太難熬了。
“你有什么辦法能看到越魂魂?”
可做什么呢?難道讓她在身上掛一個金絲楠木的凳子?越無雪嘴角抽抽,拉著拂塵,跟著他往回走。
他們走遠了,玉簾才一臉震驚地從一邊走出來,她原本是見春衣被打發走了,所以便留在路邊等他,想等一個侍寢的機會。冰潔不在,無雪病重,她原本對這機會十拿九穩,在參加這接風宴前就做了充足的準備,在衣裳里另穿了件纖薄的衣衫,勾勒得身材火爆玲瓏……可怎么都沒想到,她會看到這樣詭異的一幕。
“主子、這、這是怎么回事?”
玉簾的侍女走出來,一臉慘白,牙齒都在打架。
玉簾推開她,大步跑到剛剛二人寫字的地方,讀過了地上的字之后,玉簾猛地掩住了唇……越魂魂?越魂魂是什么意思?難道越無雪已死,魂魄跟在焱極天身邊?
這怎么可能?
饒是她膽大,也被這一幕嚇得雙腿發軟了。
宮婢更是嚇得快暈過去了,主仆幾人勉強走了一截路,她銀牙一咬,低聲說:
“去,讓使者大人速來見本宮,記著,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發現了。”
宮婢連忙應下,轉身去驛宮請使者。
玉簾這才上了輦,讓人趕緊抬,趕緊回了沐恩宮。
朝宮安靜。
紅豆也被焱極天帶到朝宮來了,就蹲在窗臺上的窩中,冰潔剪了它的羽,折了它的爪子,暫時都飛不起來了,只能惶恐不安地呆在窩里。
焱極天坐在桌邊,用金絲楠木做鈴鐺,楠木堅硬,堪比硬鐵,越無雪坐在楠木椅上伸了個懶腰,夜太深了,焱極天卻還沒有去睡的意思。
“去睡吧,你還要早朝,你又不是鐵做的。”她抓起焱極天做好的楠木筆,飛快地在紙上寫。
“做好這個就睡。”
焱極天低聲說了句,抬眼看楠木筆的方向。
“哎呀,我戴個鈴鐺跑來跑去,宮里的人十個要被我嚇死九個,不戴了,我去窗邊的榻上睡覺。”
越無雪皺皺眉,寫了長長的一句,丟了筆,去窗邊榻上一倒。
焱極天卻沒動,他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完。越無雪看了會兒,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夢里面,焱極天一身大紅袍子,帶著同樣一身紅衣的她騎在銀光上,馳騁在碧水青山之間……神雕俠侶的夢呵,挺好!
焱極天扭頭看了她一眼,唇角揚笑,手心里托著一枚五棱雪花,用翡翠銀鈴墜于其下。他把這東西放到她的枕邊,又伸手在枕上輕撫了一下,盡管感覺不到她的體溫,可是,只要她還在這里,他就安心了,他相信聞人暖的本事,一定可以喚回越無雪,把她留在他身邊。
榻上的越無雪已經沉睡了好些天了。
膚色顯得有些白,唇也蒼白無色,焱極天不愿意去想郝夏和越無雪之間的關系,他只知道,他愛上的,不僅是這漂亮的模樣,還有這身體里獨一無二的靈魂,他便是用江山來換,也要把活蹦亂跳的越無雪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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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恩宮。
玉簾正在焦急地等著使者,晚上見的那一幕讓她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公主,使者到了。”
宮婢匆匆進來,帶著一個穿著太監衣裳的男子。玉簾迅速摒退了左右,低聲說:
“使者大人,本宮要你現在幫本宮辦一件事。”
“公主有何重要的事?”使者沉吟一下,低聲問。
“我今天發現了一件大事。”玉簾雙拳緊攥,壓低了聲音,“我發現越無雪雖然未死,而魂魄已離。”
“公主,你在說笑話吧?怎么可能會發生這樣詭異之事?”使者一臉詫異。
玉簾搖搖頭,小聲說:“是真的,他二人用天真的拂塵交流,寫的字本宮全看到了,不管有多么奇怪,但此事是千真萬確。”
使者的眼中頓時滑過幾絲精光,卻做了一臉震驚之色,低頭說道:
“天啦,這太可怕了,原來宮中有鬼魅!”
玉簾一臉怨毒,壓低聲音說:“是啊,只是不知能不能把她除去,本宮真的非常討厭這個越無雪,只想除之而后快,使者大人,你去幫我救道靈符來,本宮要打得她魂飛魄散。”
“公主放心,臣現在就去辦,一定請來最靈驗的靈符。”
使者連忙抱拳作揖,匆匆退下。
玉簾輕舒了口氣,手指輕推開茶碗蓋兒,瓷蓋跌在桌上,清脆地一聲響,她用手指在茶上沾了水,在桌子上寫了越無雪三字,又沾水,在字上劃了個叉,重重的落筆,似乎她劃的不是字,而是越無雪的胸膛和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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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晨曦漸布天邊,淡月西移。
越無雪被上朝的鐘聲驚醒,抬眼看,只見天真正帶著人伺侯焱極天梳洗,她一動,碰到了枕邊的楠木翡翠鈴鐺,清脆地一聲響,引得焱極天側目看來。
“朕要去上朝。”
他低低地說了句,面前的宮奴們毫無反應,繼續給他穿衣系靴。
這幾天他行動怪異,宮中人見怪不怪,以為他是對榻上的越無雪說話。
“你歇著就好了,阿七昨晚傳回消息,他已取到要用之物,后日就可回宮,哦,天真就留在宮里伺侯無雪,有事立刻來稟。”
他又吩咐了一句,伸手正正發上金冠,然后走到榻邊,輕撫了一下楠木鈴鐺,這才帶著人往外面走。
越無雪跳下榻,跟著他往外走,當然,她沒拿鈴鐺,那太嚇人了!她還不想給焱極天惹麻煩。她想去看焱極天上朝,皇帝上朝,一定威風八面!
焱極天乘龍輦至朝恩殿,越無雪是走走玩玩,磨蹭了一會兒才到金鑾殿中。
邁進大殿,只見焱極天高坐龍椅之上,這龍椅也是金絲楠木所制,上面飾有黃金寶石翡翠,高貴華美。
越無雪大大咧咧過去坐下,居高臨下看著眾臣議事。
這種感覺挺奇妙的,這些人明明在跪焱極天,卻像在跪她。她笑起來,又低頭看他手里的折子。上面所奏之事,乃連相一家的罪狀,洋洋灑灑上百條。大殿中還有大臣在慷慨陳詞,義憤填膺,似乎上回被刺殺的不是焱極天,而是他。
從來樹倒猢猻散,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人多,這個正在批判連相的人還是連相一手提拔起來,現在為了保住自己,翻臉不再認恩師。
越無雪頂瞧不起這種人,冷眼看著他表演忠義面孔。
“準奏,就由鄭愛卿督辦此事。”
焱極天卻面無表情,淡然接受他的諫言,定了連相誅九族之罪,并讓這姓鄭的刑部尚書親自去辦。對于連相一手提拔起來的官員,卻基本未動,這一動就是傷筋動骨的,身為帝王,他要將其中可用之人收為已用,廢材再用自己的人替換掉。
連相一除,焱極天在朝中再無擎制,若越無雪再好好的,他還有什么可求的呢?
“皇上,您已有兩年整未曾選妃,后宮還未有所出,理應天下大選,充實后宮,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說話的是焱氏皇族的老皇叔,他平常也不太說話,上朝也就是裝裝樣子,可皇族的子孫綿延是大事,他提此事最為合適。
他一說,滿殿官員皆出聲附合。
越無雪心里冰雪明白著,冰潔死了,雪妃病重,后宮失去兩大寵妃,這些人只怕是想把和自己有關系的女子送進宮來,為自己家族掙來榮耀,簡直是賣女求榮!
越無雪斜眼瞟焱極天,等著他出聲拒絕,不料焱極天卻掃過眾人,又是二字出口。
“準奏。”
越無雪蹭地站了起來,這男人要選妃了!
她氣呼呼地拔腿就走,經過老皇叔身邊時,又惡狠狠瞪他一眼,伸手揪他的紅鼻頭,糟老頭兒,進宮拉\皮條來了!
她才走出去,后面大臣們山呼萬歲,也散朝了。
越無雪心里堵氣,就站在路邊等焱極天過來,要好好問他,為啥要選妃。等了好一會兒,終于看到他從里面出來了,才要上前去,只見一道金光閃過雙眼,只見春衣穿著那件大金鳳袍,頭戴步搖,手捧朱漆描金的托盤,姍姍而來。
“皇上,臣妾剛剛做了湯……多年未給皇上做了,也不知道味道變了沒有,皇上還愛不愛喝。”
她近了,一臉嬌羞地把托盤舉到焱極天的面前。
越無雪站在一邊看著,倒要看看,在她不在的時候,焱極天怎么對春衣,焱極天的心到底是真是假。
“皇后才病好,不要總是出宮走動,這些事以后讓奴才們做即可。”
焱極天示意身后的太監接下托盤,快步往前走去。
“皇上不嘗嘗嗎?”
春衣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問。
焱極天停下腳步,轉身看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
“春衣,朕能給你的,只有這些了。”
“這些,很好啊。”
春衣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金鳳袍,羞澀地一笑,抬眼看他。
“春衣,回去休息吧,你喜歡這些就好了。”
焱極天雙瞳里沉過黯光,轉身就走。
春衣緊跟了幾步,拉住他的袖角,小聲說:
“你……忘了嗎……今天我生辰……”
焱極天怔了一下,立刻扭頭對貼身太監說:
“傳旨,依禮物賜金銀絹帛于皇后,春水殿上下宮奴各賜銀十兩。”
春衣的手指慢慢松開,愕然看著焱極天,囁嚅著說:
“我不是、不是要這個……”
“朕知道,可是朕能給的只有這個了。”
焱極天眼角有了幾絲愧疚,還是轉身走開。
春衣頹然垂下雙臂,雙眼里淚珠一涌而出。
“娘娘別太傷心了,皇上只是心憂雪妃的病情……”
蘭兒想安慰她一句,春衣卻搖搖頭,小聲說:
“不是,他變心了,他只愛雪妃,心里沒我了,我長得不如她漂亮,不如她伶俐……”
她哭著,往春水殿去了。
越無雪覺得自己頂頂小人,左右看看,跟著焱極天往朝宮去了。小人也罷,反正她這輩子就要爭這一回了。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