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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和善的酷吏

片刻后,一個頭發微亂,眼有淚痕的女子走過來。此女相貌甚美,神情凄婉,到了主事臺下就跪了下來,委屈地喊道:“幫主……”

“不用跪了,我們禁樓沒這規矩。”寧沐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有什么事要見我?”

“幫主,我求您為第二堂副堂主常樂開做主,他沒參加過叛亂,也從來沒有反叛的心思,請您明察秋毫。”

“怎么回事?”寧沐轉頭看向左秋明。

左秋明拿起資料,想了想又放下,言簡意賅地道:“常樂開是常雄的弟弟。”

他剛說完,那女子就開始反駁,“樂開雖然是常雄的弟弟,但公是公,私是私,他從沒在公事上遷就過他哥哥。而且叛幫這么大的事,他如果要參與,又怎么可能一直呆在家中?沒調動第二堂的一兵一卒?”

左秋明搖搖頭,“叛幫與株連是兩碼事,五五株連制是聯盟定下的制度,常樂開與常雄關系擺在那里,就算不清查他是否參與這次叛亂,他也無法置身事外,所以想脫罪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們老常明明沒有……”

“這就是制度。”左秋明擺擺手,勸道:“制度如此,你也不用爭了,還是回去吧。”

“既然是制度,那就是制度不合理,就應該改掉。”女子振振有詞地說道,同時一口反駁了回去,“本來就沒我們家老常什么事,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你……”左秋明有些氣急敗壞。

自己要不是看她模樣可憐,又怎么可能這樣好心好意勸她?哪知道這女人是個演戲的,剛才那模樣全是裝出來的。

改制度?制度不比人情,哪能說改就改?而且株連制這東西也有它存在的意義。

現今不管是聯盟,還是雁安另外兩大勢力,甚至附近各省,乃至整個華域,都在嚴格地執行株連制,這不是沒原因的。亂世之下輕生死,卻難斷親情,只有這樣,才能管住下面的人,否則大家都來造反奪權,浩劫之下,誰都不用活了。

寧沐擺擺手,止住了左秋明,然后轉頭問那女子道:“你和常樂開是什么關系?”

女子愣了愣,“我是他……妻子,也是第四堂第三分舵的舵主。”

“妻子?結婚了沒?”

“沒……”女子有些疑惑,難道幫主這是質疑自己替老常申辯的資格?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不過我們已經在一起一年多了。”

“哦?有孩子沒?”

女子搖了搖頭,“還沒有,現今這世道……”

她還沒說完,寧沐又打斷道:“你們是在天變日前認識的,還是天變日后認識的?”

聽到這里,女子越加疑惑了。幫主這話聽起來像在與人拉家常,但看起來又不像是拉家常,他到底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做什么?

猶豫了一會,她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天變日后認識的。”

“哦……那你暫時還不在株連范圍之內。”說完,寧沐又閉上了眼睛。

聽到這話,女子身子抖動了一下,神情有些僵硬。

左秋明連忙向第四堂堂主使了個眼色,讓她快派人把她拉下去。

片刻后,主事臺下又恢復了平靜,不過坐在貴賓席上的姚賀元卻有些耐不住了,大聲笑道:“寧幫主果然是大英雄大豪杰,連纖纖女子都不放過,嘖嘖,可以名留青史了……”

寧沐側頭看了看他,本待不理會。但這家伙聲音實在太大,而且滔滔不絕,故意引來大群人觀看,這就不能不理了。

“眾目睽睽”你可以不在意,但本幫人員的情緒卻不能不照顧。普通幫眾可不懂什么是不屑,他們只會覺得不理敵對者就弱了氣勢,覺得管理者軟弱,這對掌權者是很致命的。

“那如果是姚幫主,你會怎么處置呢?”寧沐笑著問道。

姚賀元哽了哽,這問題確實不好回答。說遂了那女子的心愿,那是不可能的,這與整個聯盟制度違背,作為一幫之主,誰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要說不遂女子心愿,那和寧沐的處置方法又有什么不同?

想了想,最后他打起哈哈道:“我沒說寧幫主處置得不好呀。寧幫主您處理得很好,我這是佩服呀。您是大英雄大豪杰,不為美色所迷,不為情緒左右,嚴格執行株連制,不愧有冷血……哦,是冷酷幫主之稱……”

姚賀元又準備耍他剛才那一套,明褒暗貶,不過一人插話卻打斷了他的好夢。

“寧幫主處理得很好,身為一幫之主,就應該秉公辦事,不偏不向,哪有什么美丑之分?”蕭策議長站起來,環視了周圍一圈,笑道:“制度之所以為制度,就是不分男女,不分老少,只要誰觸犯了它,就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在這點上我是非常支持寧幫主的。否則以后執行幫務,大家都講人情,講關系,講男女,講美丑,那還要制度干什么?”

寧沐翻了翻白眼,心中納悶,這蕭策議長到底是哪邊的呀?怎么一會幫這個,一會幫哪個,也太沒有立場了。

事實上他完全冤枉人家蕭策議長了。

蕭延年這家伙在策議會內部是有名的鐵面無私,沒有心機,覺得誰正確就幫誰說話。而且他喜好管刑律,對制度改進、罪責認定、刑罰執行等等都有興趣,所以才一直執掌著聯盟刑律、執法兩職,不曾更換。

像聯盟現在實行的“五五株連制”,就是他根據其他省市的株連制度,改進后大力推廣下去的。這株連制的執行,在雁安附近蕭延年不說第一,卻絕對屬于第一個倡導者。而與株連制同樣有名的“極罪論”,則絕對屬于他首創,據說現在華京有些大勢力都采用了這個制度。

所以這家伙是真正的鐵面無私,不偏不向是他的本能,連老頭子都曾經笑稱過他是“和善的酷吏”。

有蕭策議長這么一打岔,姚賀元也不敢再說什么了,老老實實地回到座位上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