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帝女

一百三十三、受冤的嫡福晉(下)

嫡福晉驚喜之下,急忙從蒲團上爬了起來,“快!快叫小廚房準備四爺最吃的幾道菜!茶要君山銀針的!記得八分燙!”

一連串吩咐下去,嫡福晉忙取了兩只嵌紅寶的金簪插在旗髻上,讓自己更鮮亮一些,才急急忙忙出去相迎。

“爺萬福!”嫡福晉滿臉都是雀躍之色。

雍王看著自己的嫡妻臉上的高興之色,微微顰眉。

雍王不發一言,便徑直入了正堂中。

嫡福晉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但還是殷勤地親自將泡好茶呈給了雍王,她柔聲道:“四爺喝杯茶吧,這是您最喝的君山銀針。”

雍王接過茶盞,卻不喝茶,只哐啷一聲,撩在了旁邊的案幾上,然后他掃了內室侍女們一眼吩咐道:“都退下!”

“是!”雍王發話,左右侍從如何還敢逗留,忙魚貫退了出去,把門扉也順手關上了。

旋即,內室的氣氛冷凝了下來。

嫡福晉心中的不安更勝了,不過她還猶自抱著些許期望,語氣溫柔地道:“今日萱兒難得回來一趟,爺怎么不去丹若苑?”其實她內心已經憤恨不已了,一個已經出嫁多年的女兒,多的時候一個月竟然能回來四五次!這簡直是把娘家當成了夫家!嫡福晉心中萬分不滿,可也知道四爺何等寵溺這個女兒,她當初不會是稍微訓斥了幾句,不小心被四爺聽到了,四爺竟然為了一個嫁出去的女兒,狠狠訓責了她。嫡福晉只恨自己沒有那么一個討丈夫歡心的女兒,平白叫李氏有機會翻身!

雍王冷冷哼了一聲,“這種虛偽的話。福晉大可不必說出口,反叫本王聽著惡心!!”

雍王這句話說得可算是相當刻薄了,嫡福晉的臉色也是瞬間就變了,她急忙欲辯駁。

雍王卻立刻撇開了話題,徑直質問道:“之前你可曾與老八福晉說過,萱兒要去岫云寺的事兒?!”——關于盛熙被擄之事,雍王早已封鎖了消息。沒有叫嫡福晉知道。

嫡福晉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妾身的確隨口與八福晉說過……”

雍王再度冷冷一哼。聲色俱厲地道:“你明明知道老八等人日日處心積慮要對付本王,萱兒臨盆之事,更是他們處心積慮要置萱兒于死地!!你將萱兒的行蹤告訴老八福晉,到底是何居心?!!”

這番質問說出口。嫡福晉臉色隱隱發白,可心里卻又更多的憋屈:“妾身只不過是隨口說了萱兒要隨十七弟妹去岫云寺罷了。這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四爺為何要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度妾身?!”

“隨口說?!!”雍王手腕一揮,便將那滿滿的一盞茶水掃到了地上。

碰!!一聲響,茶盞碎裂開在嫡福晉腳下。燙人的茶水便潑在了嫡福晉的小腿上,嫡福晉不敢大叫。卻反射性地急忙退后了半步。她直覺小腿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眉頭都皺了起來。

雍王怒目圓瞪,呵斥道:“你可知你隨口一說。老八福晉可不是隨口一聽!!你這隨口一說,險些要了熙兒的性命!!”

嫡福晉滿臉俱是驚色。“怎、怎么會?!”她雖然不大清楚發生了什么,但本能的急忙為自己辯護:“妾身、妾身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夠了!!”雍王用冰冷的眼神看著自己結縭多年妻子,眼底再也沒有任何溫度,不是故意的?這話在李氏剩下弘晉大出血之后,她也說過!!

嫡福晉滿眼都是受傷之色:“爺不相信妾身?”

雍王目含寒冰:“相信?!!你做過那么多陰狠歹毒之事,如今還想讓本王信你分毫——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嫡福晉身子一個踉蹌,幾乎要摔倒在地,她眼中滿是神傷之色,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四爺不在對她重?!或許就是從懷恪懷著六個月身孕回府的那一日吧……可她是懷恪的嫡母啊,身為嫡母,難道連訓斥一下庶女都有錯嗎?!!她對待懷恪,你別家福晉對待庶出的格格要好得多了!!為什么四爺眼里看到的卻只是她對懷恪的區區幾句無關痛癢的斥責?!!

雍王看著臉色蒼白如紙的妻子,沒有半分憐惜之色,聲音反而更冷漠了幾分:“本王今日來,便是要直截了當地與你說!!烏拉那拉氏,你不要逼本王不得不喪妻,換一個繼福晉!!”

這句話對于嫡福晉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靂,她身子終于支撐不住,噗通一身便跪坐在了地上,“四爺——,您當真一點也不念與妾身的夫妻情分嗎?!”

雍王厲聲道:“本事就是太念曾經的夫妻情分,才會叫你愈發忝不知足,最后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謀害本王的子嗣!!”

說完這句話,雍王伸手捏住嫡福晉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為什么,本王竟然娶了你這么一個蛇蝎婦人?!!若沒有你,本王的兒女,怎么會夭折了那么多?!!武氏早年無故小產,再不能生養!宋氏接連兩次失去女兒,李氏所生的弘昐和弘昀更是接連夭折!就連年氏生的四格格你都不放過!!!”

嫡福晉聽見四爺竟然把所有沒了的孩子都記在她的頭上,她急忙想要搖頭,卻發現自己的下巴被四爺的大手死死鉗制著,她根本動不了分毫,只能急忙道:“不!不是的!!弘昀當年,的確是妾身沒有去救他!但是其他的,真的和妾身無關啊!!妾身可以對天發誓啊!”

聽了這話的雍王,突然送了手,他揚手狠狠一個巴掌便扇在了嫡福晉臉頰上,“發誓?!你這種佛口蛇心之人,哪怕用整個家族來發誓,神佛不會相信,本王也不會信半個字!!”

嫡福晉感覺到臉頰上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心中浮現出濃濃的絕望……

雍王冷冷道:“這是本王給你的最后一次警告!!就當是本王最后一次看在弘暉的份兒上!烏拉那拉氏,若是你再敢有一絲一毫不安分,本王寧可親手殺了你,然后再迎娶一位繼福晉!!”——若非本朝有側室不能扶正的規矩,他也不愿迎娶繼福晉。

嫡福晉渾身癱軟地望著自己這個冷情的丈夫,“暉兒……為何當年我沒有隨了暉兒一起去地下,也省今日見到四爺待我如此絕情。”

雍王冷哼道:“你不配再拿弘暉出來說事!!本王會命人拆除圓明園含暉堂!以后不不要在想連夭折了的弘暉都拿出來利用!!”

嫡福晉仰頭。眼里滿是淚花。“王爺,您可以懷疑妾身任何事情,但不可以懷疑妾身對弘暉的母子之情啊!!她是妾身唯一的親生骨肉啊!!他當年被人害死。如今妾身難道連思念她都不行嗎?!”

“思念?!”雍王面容滿是諷刺,“你親手害死了弘暉那么多兄弟姊妹,你有什么資格思念他?!烏拉那拉氏!你不配!!!”

這話,恍如利刃。直接便刺進了嫡福晉心中最痛之處,她突然哈哈大笑。“是啊,我不配!!我若是早早替他掃出所有能跟他爭奪世子之位的人!!或許他就不會死了!!”

這番狠毒的話,超出了雍王的意料,他難掩驚訝地看著終于不再以一張偽善面孔來面對他的嫡福晉。看著她如此歇斯底里地說出自己的心里話。

嫡福晉眼睛里滿是怨毒:“我當年一嫁給您,就要看著自己丈夫被別的女人奪去!妾身夫君所有的恩寵,全都被李氏奪走!這也就罷了。可妾身無法容忍,妾身的孩兒被他的兒子克死!!”

“克死?!”雍王瞪大了眼睛。“你胡說八道什么?!弘暉的死因,本王一早就一五一十告訴了你!后來也如當年承諾一般,讓太子、大阿哥俱被圈禁!!弘暉的死,和弘昀、弘昐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嫡福晉睚眥盡裂,已然是失去了理智,“憑什么他的兒子好端端的,我的兒子卻被人害死了!就是他的兒子克死了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才是最最貴的嫡子啊!要死也該是他的兒子死才對!!”

啪!!

雍王聽不下去,當即一個耳光扇了下去,打斷了嫡福晉的話。

“咳咳!”方才雍王的一巴掌可謂是用盡了全力,一淌鮮血從嫡福晉的唇角滑落下來。

雍王看著如地域惡鬼一般的烏拉那拉氏,他搖頭道:“本王這輩子最大的錯事,就是娶了你這么個歹毒惡婦!!”

嫡福晉呵呵笑了笑,“歹毒嗎?若論歹毒,妾身倒是覺得自己還不及四爺一半呢!四爺您難道不是個殺伐果斷、心狠手辣的男人嗎?您這樣的人,娶一個蛇蝎婦人,這樣不是才最般配嗎?”

“住口!!!”雍王怒目喝止了嫡福晉的話。

嫡福晉看著雍王憤怒的模樣,呵呵笑了,“王爺自己是個狠心之人,卻想讓自己的妻子心地善良,這不是咄咄怪事嗎?”

雍王遏制住怒意,冷笑道:“不錯,是本王不該奢望你是個良善之輩!!”說罷,他將一枚小盒仍在了嫡福晉手中。

嫡福晉低頭打開了那小巧玲瓏的盒子,看到里頭靜靜躺在一枚鮮紅如血的藥丸,頓時雙手一個哆嗦,險些扔了出去。

雍王冷聲道:“你應該認得!這是一枚鶴頂紅丸,足以毒死十頭牛!!”

嫡福晉忍著雙手顫抖,問道:“四爺是想要妾身的性命嗎?”

雍王冷笑道:“那要看你自己識趣與否!!日后,你若是再做出絲毫逾矩之事——不必本王說什么,你自己服下這鶴頂紅便是!!到時候,本王自會給你一個風光大葬!!”

說罷,雍王拂袖大踏步而去。

只余下嫡福晉仰頭看著屋梁,淚水無聲無息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