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的添丁之喜,讓尚在養胎的六娘樂筠心情好轉許多。又想著貝子爺最近衣不解帶侍奉太福晉,每日親嘗湯藥,也很是辛苦,便親自將一盞燕窩送去書房。
因早先被貝子明海許了可以不必通傳、隨意進出書房。六娘便推了房門,親手端著燕窩走了進來,結果竟瞧見明海正伏在案上,對著痰盂,大口嘔吐著。
六娘見狀,趕忙擱下燕窩,快步上前,輕輕拍打著明海的后背,“爺這是怎么了?腸胃不舒服嗎?”
明海一臉愕然地看著自己的小福晉,“筠兒?你、你不是在養胎嗎?怎么到這邊來了?”說著,便拉著六娘,將她摁在臨窗的羅漢榻上坐下。
六娘從袖中取出錦帕,為明海擦了擦嘴角,“我這幾日身子好了些,想著你伺候太福晉辛苦,所以叫人燉了一盞燕窩。”
明海雖年長他的小福晉些,卻也不過才十七歲,眉宇間少年稚氣未退。他劍眉一簇,“不是讓你好好養胎,哪兒別去么!”
六娘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絞著衣襟,訥訥不言。
明海嘆了口氣,“我不是怪的意思,我是關心你。”
六娘點了點頭,“爺還沒回答妾身呢,您……是吃壞了東西嗎?”——那嘔吐物中,似乎有藥味,但并不濃。聞著倒是像太福晉正在吃的藥。
明海眼神躲閃,“太福晉的藥太苦了,我嘗了一口,肚子里便有些不適。大約是和早膳吃食相沖了,不打緊。這會子已經無礙了。”
六娘“哦”了一聲,她是知道的,太福晉就是這般挑剔,湯藥務必要旁人嘗過,才肯入口。也不知在是防備誰。沒想到爺侍疾,也是如此。
“別多想,你只管好好養胎便是。”明海忙道。
送走了自己的小福晉,明海眼眸中有些晦暗。一個腰身傴僂的老太監跑了進來,“貝子爺,太福晉醒了,又是摔碗又是砸碟,嚷嚷著要傳太醫。”
明海臉色一沉,“那就去請個太醫,走個過場!”
老太監嘆了口氣,“您可得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那藥……”
明海擺了擺手“不妨事,我都吐出來了。”
老太監仍舊嘆氣不止“其實,您何必如此心急呢?”
明海的臉色更加陰沉,“哪怕是為了我這個無辜的孩兒,我也不能再忍下去了。”——先前因為筠兒為太福晉親嘗湯藥侍奉,未免誤傷,他不得不暫緩手腳,太福晉這才痊愈。可沒想到——
明海咬牙切齒,沒想到,太福晉連筠兒腹中的孩子都不放過!這個老毒婦,當年害死了他的親額娘,如何又害了他未出生的孩子!這叫他如何還能再忍下去?
老太監點了點頭“那福晉那里,還有繼續瞞著?”
明海嘆了口氣“先瞞著吧,等太福晉的事情了了,我再慢慢跟她說。”
“也只得如此了。”
六娘回到自己的院子,推說要休息,便遣退了左右。她一個人怔怔躺在柔軟的高床上,撫摸著有些發墜發寒的小腹,隱隱有些不妙的猜測。
碧桐書院。
姚佳欣身著金黃吉服,端坐寶座之上,看著底下的眾嬪妃,一時有些無言。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四妃領頭,每五日來碧桐書院請一次安。而且寧妃每次都會帶賞汪貴人、海貴人以及住在五福堂的郭貴人,裕妃則帶自己宮里的云貴人,懋妃帶上那貴人。
最后是敦嬪年氏,也默默加入了請安隊伍。
如此一來,貴人以上嬪妃便全乎了。
姚佳欣揉了揉眉心,忙叫免禮賜座,并上了好茶。
于是今日的嘮嗑就此開始了。
自打正式行了冊封禮后,這座次便不用爭了,寧妃既是四妃之首,自然當仁不讓坐在了姚佳欣坐下左側第一張席位,右側第一則是裕妃耿氏,然后才是懋妃和齊妃。再次便是敦嬪和幾個貴人了。
如今姚佳欣的正殿中一溜燕翅左右各擺了八張椅子,足夠讓請安的所有嬪妃都有座位。
四妃、一嬪、五貴人,才十個人,座位綽綽有余。
寧妃率先開口,先稟報了一下最近宮中事物,裕妃從旁補充。
姚佳欣點著頭,略囑咐了幾句便罷了。
然后齊妃笑呵呵開口“哎呀,寧妃妹妹和裕妃妹妹如今可真是大忙人了,不似姐姐成天閑得慌。”
姚佳欣腹誹齊妃的確一副閑得蛋疼的德性。
寧妃笑著說“趕明三福晉給齊妃姐姐生個大胖孫子,就有忙活的了。”
提到孫子,齊妃有些憂傷,“成婚都一年了,還沒動靜呢!”
姚佳欣笑著說“三阿哥和三福晉都還小,這種事情急不來的。”——何況三阿哥弘昀自幼體弱,這小子嗣上……也得看些緣分了。
齊妃露出嫌棄的神色,“這索綽羅氏瞧著還算端莊,但瞧那身段,不像個好生養的。”
姚佳欣這個問題應該不是出在三福晉身上吧?而且你一當婆婆的,品評兒媳婦的身段,不太好吧?
懋妃突然哼了一聲,“齊妃妹妹這是對皇上指的三福晉不滿意嘍?!”
齊妃老臉陰沉,“懋妃!你少在那兒拉大旗扯虎皮!就算是皇上的賜婚,難不成我這個做長輩的,竟還說不得半句了?!天底下沒這樣的道理!”
齊妃一番夾槍帶棒,叫懋妃老臉很是不快。
齊妃又冷笑道“本宮差點忘了,懋妃你沒兒子,自然不懂這些!”
一句“沒兒子”可真真是戳痛了懋妃心頭痛楚,“齊妃,你——”
丫的,這倆蠢貨又撕逼上了。
“好了!都給本宮閉嘴!”姚佳欣腦仁疼,直接一拍寶座的扶手,怒喝一聲。
她這個貴妃還是很有威懾力的,一時間齊妃懋妃只得怏怏閉嘴。
姚佳欣重重吐出一口氣,“要是沒什么事兒,就都退下吧!”
姚佳欣這話不過就是個場面話,沒想到,坐在四妃之次的敦嬪年氏突然站了起來,年氏屈膝一禮,小心翼翼道“娘娘,嬪妾有個請求。”
姚佳欣瞥了年氏一眼,這年氏來碧桐書院請安,素來都是安安靜靜充當背景板的,沒想到今天突然吭聲了。
“什么請求?”姚佳欣問。
年氏鼓起勇氣道“嬪妾入宮也快兩年了,著實有些想念家人,娘娘可否允許嬪妾的額娘入宮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