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096 教坊司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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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郁放出了風聲,

西山煤礦今年的收益非常好,賺麻了。

又把賬先算了一下,年底股東分紅非常的驚艷。

驚艷到,最樂觀的人都大吃一驚。

潘府,

潘老爺子皺著眉頭說:

“西山煤礦品質低劣,煤餅售價低廉,如此高的利潤,絕無可能。”

“父親,我也不解。”

當初,

潘家投了2000兩,年底要給他分紅3000兩。

不知道的人,以為是在挖金礦呢。

可是,

馳騁商場幾十年的潘老爺子也想不透,這是玩的什么花樣?

天底下,有倒貼的商賈嗎?

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干。

他搖搖頭,算了。

無非是一個有點智慧,愛劍走偏鋒的年輕人。

大清朝的路邊,埋的這種人還少嗎。

李家堡內部會議,

眾人也是困惑不解,明明可以賺更多的。

還未到年底,竟然就告訴各位股東,今年的分紅是股本的一倍半。

不僅如此,還提前預付了分紅的兩成。

說是怕各位手頭緊,不能吃好喝好。

慷慨到如此地步,太像一個傻子。

然而,李郁說服了所有人。

事到如今,李家堡骨干人人皆知自己從事的是造反事業。

即使是底下人,心里也猜到了七分。

“咱們的攤子越來越大,完全不走漏風聲是不可能的。”

“但是,這些人為了年年有銀子拿,只要不是明著造反,都會幫著我們隱瞞。”

“我們缺的是時間。”

“如果銀子能換來時間,那我們就是賺了。”

“范京,莫要心疼。等我們拿下江南,地窖里的銀冬瓜你帶人慢慢搬。”

哈哈哈哈,眾人一陣歡笑。

杜仁還逗趣:

“你還愁沒錢花?回家找夫人要呀。”

范京訕訕,連連擺手示意放過他。

最近,他可是出名了。

許多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來打秋風。

窮酸書生范京,續弦娶了范家的美嬌/娘。

這讓多少書生,氣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知道范家吃癟的人,不多。

擁有上帝視角的,更是只有李郁一人。

王神仙,都沒想到被人當槍使了。

上交了一疊房契,還得了主子的褒獎。

和珅最近火箭速度上升,但是宦囊也緊張的很。

大清朝特色,

就職履新前,要先出血。

上官,同僚,吏部,同鄉,同年,都要送上一份心意。

你若是不送,對不住,伱就沒法上任。

所有人都自覺維護陋規,

把你噴到生活不能自已,灰溜溜回鄉。

和大人最近走紅運,一個個官職雨點般的打在臉上。

烏紗帽摞了一堆。

但是,銀子流水一般的淌出去了。

而且,別人還不太滿意,覺得他給的不夠多。

卻不知,他心里苦啊。

下屬的孝敬,他都拿來為皇上辦事了。

掏私人腰包,為皇家辦事。

他也是大清朝開天辟地的第一位了。

就連乾隆聽說了,

也是半信半疑,咱大清有這樣的忠臣嗎?

派了太監打聽后,

才相信了,原來真有這樣的。

乾隆在養心殿感慨:

“鈕祜祿.和珅,他真的愛朕。”

“不像其他臣子,表面大呼忠誠,實際上一點都不顧著朕的花銷。”

這些光顧著自己撈,不體恤圣心的大臣。

不好隨便定罪,畢竟都是功臣世家,八旗親貴出身。

容易寒了天下人的心。

不過沒關系,

是人都會犯錯,何況是地方督撫。

待朕尋個由頭,就能發落了他全家。

銀子,還能匯入紫禁城。

王神仙為和珅斂財,當然也不會忘了自己。

一套四進的宅子,就是他給自己的犒賞。

其余的,全部賣掉換成現銀,接送京城和府。

范家,都瞧在眼里。

更加篤定,是和珅這小子對自家下手。

忍,等這家伙圣眷淡薄了。

再通過聯絡在野的文人名士,京城的清流,彈劾他。

范族長看得開,

沉沉浮浮,起起落落,太正常了。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

誰讓祖宗是范文正,不是孔圣呢。

皇家不敢實質上動孔家,最多是斥責,換族長。

愛新覺羅的天下,孔家的dang。

袞袞諸公誰敢說,自己不是儒家弟子呢。

李郁,

在這段時間還干了一件大事。

把蘇州府的官吏都驚呆了。

他,竟然派人去揚州府驛站,找到了臥病在床的馬忠義。

交給了他500兩銀子。

馬忠義的家奴,劉路正蹲在小爐子旁煎藥。

聽完了來人的用意,拿到銀票的時候。

幾乎是嗚咽了,感動的涕淚橫流。

因為這世上只有人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的。

當聽說,這是西山煤礦的年底分紅,提前預支了一部分。

不過,需要出一個收據。

劉路立即拉著來人,去找了馬忠義。

馬忠義靠著臥榻,驚愕的聽完了來意。

閉著眼睛點點頭。

在收據上,簽字,用印。

說來也怪,收了這銀子后,又請了幾個大夫。

竟然神奇的好轉了。

劉路驚呼,這是上天的功勞,也是李郁的功勞。

畢竟,沒有銀子可治不了病。

總之,這事后來傳播的很廣。

李郁授意一些胥吏,將此事廣為傳播。

還把馬忠義的收款憑證,給府衙的人傳閱了。

眾人都感慨,論義氣,官場還真不如江湖。

李家堡,

杜仁因為煤餅生意的事,順路趕回來一敘。

“阿郁,我有一些疑惑。”

“請講。”

“你派人到揚州府給馬忠義送銀子,是不是為了千金買馬骨?”

“是,但不全是。”

“難道說,馬忠義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無所謂,但只要我們起事,這份收據就是他的索命繩。”

杜仁忍不住笑了,依著乾隆的脾性,還真是這樣。

“500兩銀子,給老對手埋一顆雷。還給這蘇州府的官吏吃顆定心丸,跟著我李郁,不會虧。”

二人相視,哈哈大笑。

杜仁還提了一個思路:

“阿郁,你還記得白蓮教案,朝廷將蘇州城守營千總以上流放,家眷為奴?”

“記得。”

“其中一些人的家眷,如今在教坊司持業呢。”

“我記得,本朝不是取消了女樂教坊嗎?”

“換了個說法,現在叫西市。不歸官管,交給了民間商人。”

官督商辦,這不新鮮。

“若是將這些人贖出,你猜城守營的其余將官會怎么想?江南綠營的人會怎么看?”

“他們會對我產生好感。”

“對,以后你布局綠營,會減少很多阻力。”

李郁點點頭,認可這個說法。

同理,如今李家堡行事,在官府那邊也是暢通無阻。

很多官吏,以前并未打過交道,但是一介紹,就痛快辦事。

這不全是看在銀子的份上,

而是給自己留一份善緣。

若是某一天被罷免了,馬忠義就是例子。

李郁能給一個被流放的馬忠義送分紅,就能給其他人送。

這個邏輯很隱秘,人人都懂,但不說。

李郁帶著幾個隨從,閑逛到了西市。

這里,他還是第一次來。

名字不倫不類,是一條街,靠著碼頭。

掛著紅燈籠,圍墻高大的就是了。

和府城其他青樓不太一樣。

大約是官督商辦,粘上了一絲衙門氣。

怎么看著,都有點官味兒。

李郁也是第一次來這,

于是在龜公的陪同下,讓他幫著介紹介紹。

拿了碎銀打賞的龜公,非常的熱情。

從西市的來歷,到這里的人員組成,有哪些特色項目,都一一介紹。

最大的不同,

就是這里的女子,多是犯官家眷。“爺,來咱這的客人主要是圖一個身份,道臺千金、府臺小妾、游擊夫人,都有。”

“我想來點武德充沛的。”

“好說,武官家庭出身的,咱這有的是。”

不一會,龜公就帶來了一排。

開始挨個介紹:

“這位是原城守營參將之女,剛來一個月,缺點是比較生疏。”

“這位是原游擊之妻,年齡大了點,優點是人聽話。”

這些女子,有的麻木,有的憤怒,有的似乎有些精神失常了。

這里,就是魔窟。

不服管教,有數不清的懲罰等著她們。

除非偷空子撞死,吊死,否則只能認命。

李郁琢磨了一會,掏出一疊銀票。

放在案上,隨手一鋪。

龜公被嚇傻了,不知該說什么。

“找你們管事的來,談筆大生意。”

一個矮胖的商人,小心的陪著笑臉。

收了銀票,答應了李郁的要求。

一口氣,贖了8個,活的。

據她們講,還有4個烈性姐妹已經死了。

她們都是在上一次白蓮教案,朝廷震怒的犧牲品。

李郁重金邀請了府城最出名的大夫,和最大嘴巴的大夫。

給她們療傷,開藥方。

然后再把這些人安排到西山島偏僻處。

先好生調養著,以后自有用途。

物歸原主是不可能的,無論從哪方面都不現實。

不過,以后留著賞人還是可以的。

有人求之不得,無視所謂的觀念。

而隔壁,就是藍盈盈主仆倆。

杜仁又派人,在附近砌了圍墻。

還牽來了兩條狗,防止有人逃跑。

至于看守,

只能從煤礦家眷中挑了幾個粗壯婦人,配備刀劍就足夠了。

消息,很快傳出去了。

李郁沒做什么,

大嘴巴的大夫,還有教坊司的那幫客人義務傳播的。

這種事情,往往一傳十,十傳百。

人性獵奇!

江南綠營武官人人唏噓,雖然不敢多言,卻是心有戚戚。

大約,是一種兔死狐悲吧。

對于曾經同僚的家眷能脫離苦海,還是默默支持的。

至少,

以后不會有缺德鬼,在茶館里大談綠營犯官家眷和胥吏家眷的優劣了。

每次有新進犯官家眷,西市都會熱鬧一陣子。

這些人專門湊這種熱鬧,回去后當做談資。

聽的綠營兵臉上臊得慌,想拔刀砍人。

卻只能灰溜溜的避開。

老胡,享受到了第一波紅利。

他這個千總,在城守營混的風生水起。

人人都說,他有福氣,結識了這么個結拜兄弟。

接著這股東風,

李郁一口氣安排了10個信任的屬下,進綠營當差吃糧。

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晉升。

背后是李家堡的人脈,和財力。

還有,刻意準備的首級軍功。

李郁在送行宴上,舉杯大聲說道:

“各位兄弟,我祝你們在綠營前程似錦。”

“為李爺效死。”

十人單膝跪地,異口同聲。

這些人,都不是獨狼。

否則一旦扶搖直上,未必不起二心。

李郁看過無間道,知道該怎么做。

要么養著他們的家人,要么給他們娶一門親。

風箏,有一頭攥在自己手里。

飛多遠,都能收回來。

畢竟,劉邦這種狠人很少。

不久,李郁吃到了第二波紅利。

吳縣胥口巡檢司,押來了一個犯人。

此人竟是西山島的礦工。

趁著夜色,游泳逃上了岸。

上岸后,就找到了胥口巡檢司,檢舉西山煤礦蓄私兵,藏匿大批火器,刀劍。

反意昭然若揭。

然而,胥口巡檢竟然直接把人給綁了,

送來了李家堡。

李郁在震驚之余,也意識到了漏洞太多。

偌大的西山島,防不勝防。

“黎巡檢,請。”

“李老爺,請。”

二人笑呵呵的在堡內,喝茶聊天。

這是第一次見面,之前并不認識。

這位黎巡檢主動介紹道:

“下官的族叔是吳縣黎元五,他時常夸贊李老爺為人仗義。”

“過獎了,原來還有這層關系,以后我們當多親近親近。”

“求之不得。”

黎巡檢很年輕,據說也是上任不久。

“不知黎兄之前在何處當差?”

“在平望營做了3年的外委千總,族叔剛為我活動轉了文官。”

“那我祝黎兄,以后前程似錦。”

“李老爺經營有方,不過也要多加小心,這種吃里扒外之人。”

“此人告我什么?”

“蓄私兵,藏火器,件件都是要您命的罪狀。”

李郁忍不住笑了,問道:

“黎兄還不趕緊的,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

“李老爺說笑了,您是什么身份,蘇州地面上誰不敬您一聲大官人,成千上萬的銀子手里過著,府城最俏的姐兒伺候著,造哪門子反?說出去,誰信?”

黎巡檢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搖搖頭。

開黑礦的,誰不養著打手。

沒點趁手的家伙,能鎮得住礦工?

一點不稀奇。

只要做的隱蔽點,別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就行。

此人準是在黑礦受到了懲罰,心存恨意。

“誣告!這是毀謗。”

“當然是,所以我把犯人轉交給您了,該打該殺,您看著辦。”

兩個巡檢弓手,拖著死狗一樣的犯人進來了。

李郁只是一揮手:

“來人。”

“把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拉到西山煤礦,當眾處決。”

這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他,會在煤礦梟首示眾。

如今的礦工數量,堪堪接近1000人大關。

這還不算之前提拔進入護衛隊的百余人。

李家堡的護衛隊,也調出大部。

進駐西山島,方便火槍隊列射擊訓練。

西山島,又多了兩股人。

一股是外省水手,答應留下。

拿原來的2倍工錢,替李家堡做事。

他們都是有過航海經歷的,

現在,準備開拓太湖航線。

還有一股,是潮州府的鐵廠從業人員。

男女老幼皆有,足足大幾十人。

一路跋涉而來,途經太湖的時候。

官差們索要銀子:

“押送你們這些流放配軍,爺們累死了。”

“今天要是拿不出銀子,就挑幾個人沉了湖。”

這些人被誣陷走私,家產充公。

一路走到這里,哪還有多余的銀錢。

官差們就拔刀威逼,準備把一個爐頭給砍了扔湖中。

“住手。”

幾騎飛奔而來,個個鮮衣怒馬,顯然是打獵的。

“你們是哪個衙門的?”

“我們是潮州府官差,押解流放囚犯至此。”

領頭的便是李郁:

“我看這些人忠厚老實,不像是窮兇極惡之徒。”

“官人有所不知,這些人犯的是走私洋夷的罪。”

“冤枉啊。”眾人連忙下跪,哀求。

他們看出來了,李郁身份不凡。

或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人性如此,在危急時刻,會本能的抓住任何可能活命的機會。

押解的官差立即舉起鞭子。

“且慢。”

李郁甩出一錠銀子,示意先停手。

“你們是做什么的?”

一個老漢跪地解釋道:

“我們都是潮州府陳氏族人,在當地經營著一家鐵廠,兢兢業業從不敢做虧心事。官府非說我們賣鋼錠給夷商,把人抓了,家也抄了。”

一群人嗚咽,絕望到了極點。

李郁騎在馬上,面露不忍:

“這樣吧,先去我莊上吃杯酒,我正好也做著鐵廠生意,有幾個技術難題探討一下。”

見官差猶豫,

隨從立即掏出幾錠銀子,傲慢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