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120 歸國前,我還有一些大膽的、不成熟的想法

他剛想罵人,就被拉到了一邊,告知了皇帝的意思。

于是,

于是,

還走過去,主動詢問:

“貴國需要哪些方面的書籍?這藏書樓本官熟悉,可以幫著指點。”

負責四庫全書編修的侍讀學士,紀曉嵐也來了。

史密斯咧著大嘴,哈哈大笑。

提著一個麻布口袋,跟著后面。

藏書樓的官員,臉都綠了。

“畜生,這是孤本,放下你的臟爪子。”

然而,沒敢開口。

笑呵呵的找來了4輛馬車,幫著搬運麻袋。

等使團一行人走了,

藏書樓的負責人,一位員外郎哭著說:

“尚書大人,這些書可都是我大清的無價之寶。不能被蠻夷拿走。”

尚書則是冷笑一聲:

“就你懂的多?就你會心疼?”

“伱什么檔次,有什么資格替朝廷心疼?”

“朝廷的銀子,又不是你家的。”

“滾!”

這一場鬧劇,微不足道。

總之,皇帝很愉悅,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

甚至,可以媲美歷次武功。

所以,群臣就要識趣,不能觸霉頭。

回到驛館,

關上房門,史密斯和黃大圣,激動的抱在一起。

一會笑,一邊哭。

雖然誰也聽不懂對方說的啥,但是不影響交流。

無非是,發財了,賺麻了,牛嗶了。

當晚,

又是演戲的一天,使團人手一本書。

不時的贊嘆一句:

“大清文化,博大精深。”

“我愛大清。”

仆役們都記錄下來,層層上報。

最終,

乾隆也是看到了,非常欣慰。

對貼身太監說:

“這些蠻夷還是挺上進的,真心鉆研我們的文化。”

“不過朕就擔心,以他們的文化水平,能理解嗎?朕聽說,他們甚至認不全漢字。”

太監,

自然是這片土地上最會說話的一類人,

諂笑著說道:

“萬歲爺安心,古人說,活到老學到老。他們學個幾十年,總會有些悟性的。”

“有道理。”

次日,

黃大圣找上了禮部官員,說歸國的事。

一邊說,一邊流下了不舍的淚水。

“我們太喜歡大清了,可是一想到國王的殷切期盼,還有吃不飽肚子的國人,我們又恨不得飛回去。”

“可以理解。”

“在歸國之前,我們還有一些不成熟的,大膽的想法。”

原本風淡云輕的禮部官員,一聽就警惕了起來。

不成熟,大膽的,這些形容詞,一聽就很不妙!

“貴使有什么想法?”

“皇帝陛下賞賜太多,我們的船裝不下。”

無恥,不要臉。

在場所有官員,都在心里痛罵。

“貴使想添一艘船?”

“不是。”

“我們想以舊換新,以小換大。嘿嘿嘿。”

尚書強忍著心中郁氣,點點頭。

軍機處眾人聽了,也都是無奈的答應了。

就好似你進廟求神,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最后這一哆嗦。

除了換船,那些御賜貢品體積太大。

絲綢布匹啥的,大部分也折現。

當然了,具體經辦的人漂沒了1成。

這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看在皇上的份上。

離開京城的日子臨近了,

史密斯又搞了一出幺蛾子,跑到皇宮外放聲大哭,又哭又捶地。

禮部官員問他怎么了,

他哇啦哇啦一大通,黃大圣翻譯說,是感念大清皇帝的仁德,舍不得離開。

想討一個皇帝用過的物件,

衣服,文房四寶,配飾,都可以。

當他想念皇帝的時候,可以睹物思人。

乾隆一聽,

大為受用,于是賞賜了隨身龍紋玉佩一件,手帕一方,還有明黃褂子一件。

史密斯小心的收起來,這才擦著眼淚離開了。

開始勝利大逃亡。

第一站通州,根據事先說好的,以舊換新,自由挑選一艘船。

碼頭上,一艘1000料大船,8成新。

正在卸貨,似乎是一艘商船。

史密斯點點頭,

從水手的眼光看,船況不錯,很適合內河航運。

黃大圣立即領會,告訴隨行的八旗武官:

“就這艘吧?”

“好。”

這位身穿棉甲,威風凜凜的八旗漢子一揮手,

接下來的手續,由朝廷的兵丁完成。

直接把船主抓下來,暴打一頓。

告訴他,這艘船,屬于賽里斯友人了。

而他,則到要去津門港口,那里有一艘破船,歸他了。

返航的時候,

是從通州,走大運河南下,最后進入長江。

朝廷派出了4艘戰船,沿途護送。

要求是送出長江口,就算完成了任務。

這一路,

有戰船開道,有纖夫拉船。

使團眾人們天天看風景,表面輕松,實則緊張。

臨行前,

李郁交代了一個任務,記錄大運河(通州到揚州段)的一切情況。

越細致越好!

包括但不僅限于:

河道寬度,深度,流速,沿途城鎮,碼頭,堡壘駐軍,船只數量,河道走向,水閘關口,沿岸人文。

每到一處城鎮,黃大圣就詢問陪同的官員。

總能得到最詳細的介紹,還有吹噓。

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博得了極大的好感。

他驚訝的發現,李郁說的完全正確。

大清官吏沒有保密意識,什么都敢說。

一頓小酒,

甚至指著岸上的關卡,說這里有多少兵。

從北往南,關卡有津門,臨清,淮安,揚州,滸墅關(蘇州),北新(杭州)。

每一處均派駐官吏,駐扎綠營兵丁。

來往船只接受檢查,交納賦稅。

而且,

京杭大運河各段的流向不是一致的。

有的往南,有的往北流。

更有一些關卡,水位不同。

船只需要進過閘口,人力抬升。

一路上,

他以釣魚為借口,悄悄的測量了部分水深。

魚線上掛的不是餌料,而是鐵錠。

深度,3米到7米不等。

寬度就靠目測,平均在二三十米。

史密斯一路上都不敢說太多。

只是看著來回穿梭的船只,感嘆東方富庶。

根據李郁的要求,

他們分別在臨清,淮安,揚州,各選了一個時辰,數過往船只數量,以及類型。

得出了一個驚訝的數字,

一個時辰內,淮安段經過的船只高達120艘。

其中戰船,漁船占比很小。

商船最多,客船其次。

若是在漕運季節,還要更繁忙。

船只從200料到1000料,多是三桅平底船。

還要一個現象,

沿岸碼頭纖夫多。

隨便找個頭目,談好價錢,1里路一個人2文工錢,拉著船前進。

尤其是不順水,又無風的時候。

中式硬帆,很難借助逆風,橫風。

黃大圣粗粗一算,

沿河的纖夫,力夫,不少于4萬人。

路過揚州府的時候,

使團還上岸參觀了瘦西湖,繁華的府城。

史密斯依舊是震驚,驚嘆,

還得到了鹽商的幾千兩饋贈,大概是看在皇上的份上。

真是富得流油啊,

一時間,他竟然有些舍不得走了。

什么馬幫,能有這種利潤啊。

一個想靠雙手勤勞掙錢的云南漢子,就這樣被李郁給帶歪了。

18天后,進入長江,

就是另外一副場景,煙波浩渺。

史密斯依舊是震驚,夸贊,

他學會了豎起大拇指,睜大眼睛說:

“太美了。”

隨行官員的腰桿子,都挺直了幾分。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到了崇明,船只補充淡水,給養后,就該分手了。

史密斯哇哇大哭,

抱著送行的禮部官員,嘰哩哇啦說了好多話。

翻譯過來,大約就是:

舍不得大清,舍不得皇帝,舍不得離開,這里簡直是蠻夷的天堂。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在這生活一輩子

我愿,生是大清的臣,死是大清的鬼。

禮部官員們頻頻點頭,表示會匯報皇帝陛下。

本以為就此結束了,

史密斯又捧出了幾盒子珠寶。

在場最高的一位官員,有些懷疑的問道:

“你們這是?”

黃大圣翻譯道:

“請不要推辭,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小心意。”

眾人對視幾眼,決定收下。

看著賽里斯使節的船,消失在視線中。

一位禮部官員感慨道:

“沒想到,蠻夷這么快就掌握了我大清的文化精髓。”

“孺子可教。”

“是啊,就是這代價有點大。據說,皇上的賞賜,折合白銀超過了百萬兩?”

“咳咳。”

“諸位不要妄議,這事不能算經濟賬,你得算大帳。”

“是啊是啊。”

入夜后,

賽里斯使團,終于恢復了本來面目。

降下獅子旗,換掉花里胡哨的衣服。

打扮的像商船一樣,在黑色里返航。

他們又駛入了長江,并在次日清晨進入大運河,目的地,太湖西山島。

史密斯再也不敢露面了,

躲在船艙里,躺在珠寶上。

這種枕著金子銀子,蓋著綢緞睡覺的feel,他做夢都不敢想。

每天都咧著嘴,夢里都是金燦燦的。

自己穿著華貴,噴了香水,

帶著一大群女仆,奔跑在愛爾蘭的草地上。

身后,是他的城堡。

所有見到他的人,都尊敬的叫他史密斯爵士!

注意,不是sir,是lord。

午餐時分,

他左手葡萄酒,右手夾著魚子醬的土豆。

喝一杯,倒一杯,吃一個,扔一個。

被稱為愛爾蘭最會享受生活的貴族。

在滸墅關前,

他們遇到了前來接應的李家堡來人。

杜仁親自來了,懷里揣著好幾份官府公文。

稅吏們收了100兩,

就放行了,也算是給了很大的面子。

在傍晚時分,

終于抵達了太湖,西山島。

黃大圣跪在甲板上,淚流滿臉。

終于活著回來了。

史密斯也是嘿嘿傻笑,兜里揣著金子。

脖子里掛著金項鏈,4條!

李郁一身白衣,

站在碼頭,迎接他們的到來。

“擺酒,慶功。”

“今晚不醉不歸。”

西山島,是李家軍的地盤。

在這里,不必擔心安全。

酒宴上,

黃大圣用極其亢奮的語調,講述了他這一路的見聞。

眾人聽的一愣一愣的,像是天方夜譚。

原來,錢這么好騙?

眾人對于造反事業,更加有信心了。

老胡聽的不能自拔,把雞骨頭都嚼碎了。

范京一邊喝酒,一邊輕蔑的冷笑。

劉武滿臉的興奮,到處找人敬酒。

張老爹聽的直搖頭,把肘子放孫子碗里。

“爺爺,我飽了。”

“狗兒多吃點,長大了才能做大官。”

張滿庫疑惑的看著自己老爹,問道:

“做什么大官?”

“李老爺做了皇帝,狗兒就能做大官。”

“可現在還是大清的天。”

“你懂個p,坐金鑾殿的皇帝是個傻子,這天早晚要改姓。”

“真的嗎?”

“你瞧見碼頭上的金山銀山了吧?”

“瞧見了,怪嚇人的,聽說庫房都堆不下了。”

“不是傻子,能騙來這么多錢?”

張滿庫一愣,好像是這個道理。

“爹活了幾十年,早就看透了。咱們老張家的祖墳,怕是要冒黑煙嘍,狗兒,以后當了大官,墳前一定要告訴爺爺。”

“爺爺,我給你燒金箔紙,再搭兩個肥豬頭,一壇子老酒。”

張滿庫,忍不住罵兒子:

“不吉利,傻不傻。”

卻被老爹不滿的阻攔了:

“我活了50年,再活個十年,還不知足?”

“咱乖孫說的多好,金箔紙,豬頭,這待遇咱家譜上有人享受過嗎?”

張滿庫無語,對著一塊肥雞狠狠的發力。

張老爹,端起一杯陳釀,

先是貪婪的聞了一口,然后喝掉,把杯子推開了。

“好酒,好酒。”

“爹你喜歡就多喝點,那邊還有十幾壇。”

“不能喝了,咱是手藝人。”

“啊?”

“手藝人靠的就是這穩穩的手,還有明亮的眼睛。酒喝多了,手就抖了,眼睛也花了。”

“我聽爹的。”

李郁沒喝酒,

而是和史密斯,張筱妹,黃大圣,在書房內談話。

“150萬兩?這么多。”

“是啊。”

“好,好,你們干的漂亮。”

“我可以回愛爾蘭嗎?”史密斯通過張筱妹問道。

李郁點點頭,

告訴他:

“我會按照原先的許諾,分給你一成。”

“謝謝老爺,謝謝。”

史密斯撲通跪地,磕了一個頭。

大清文化影響,果然是厲害啊。

李郁笑了,沒有扶他。

黃大圣則是很緊張,他沒有史密斯那么樂觀,他很擔心被滅口。

開玩笑,

只要現在翻臉,干掉兩個人。

這30萬兩,不就省下來了。

史密斯太天真,但是他這個跑過江湖的,可不敢天真。

就連張筱妹這個女人,

臉色都有些不對勁,往李郁的一側挪動。

大約是害怕被刀斧手,一起剁了。

李郁坐在椅子上,

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談笑風生。

他當然猜到了兩人的心理,但是不點破。

因為,

他想瞧瞧倆人接下里到底會做些什么。

如果,

這次中途有離開的機會,黃大圣早離開了。

但是船上水手,全部是李郁的人。

黃大圣的心里,

對于李郁的恐懼到達了極點,開口道:

“一成太多了,我只要5萬兩,其實2萬兩也行的。”

沉默,

李郁沒有表態,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

“我是個講信用的人,對于朋友。”

“過兩天,你們就可以帶著錢走。”

“謝謝,我回去給您立生祠,天天上香。”

黃大圣在巨大的喜悅之下,也癲了。

李郁這才示意,

繼續聽他講:

“史密斯,你想回國,就需要雇傭一條船。”

“這一路上,你怕不怕被人做了扔海里?分了你的金子。”

張筱妹翻譯后,史密斯的臉一下就白了。

是啊,這個可能性太大了。

那幫見了金子就發瘋的水手,絕對做的出來。

他絕對活不到馬六甲。

李郁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開始循循善誘:

“所以,你需要先當個真正有威信的船長,有一批忠誠的水手才能正式返航。”

“我建議你攜一部分款去南洋,或者濠江(澳/門)。以有錢人的身份出現,招募水手,購買船只,貨物。做點海洋貿易,鍛煉隊伍。”

史密斯點頭如搗蒜,非常認可這個方案。

“我再送你一幅字,你以后可以掛在船長艙室內。這是一位帝王的終生格言,配得上你。”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楷體的,通俗易懂。

就是不太吉利。

史密斯覺得特別有道理。

立馬答應了。

腰纏1萬兩,坐船下南洋,夠闊了。

以有錢商人的身份,去招募那些流放惡棍,無業水手,還有酒館表子。

只要有金幣,那些家伙就會匍匐在自己靴下。

用唱詩班一般美妙的嗓音,叫自己“captain,boss,sweety”。

哦,我的上帝。

這種受人尊敬的感覺,想想都令人神往。

史密斯挺起了腰桿,開始帶入了身份。

落在李郁心里,暗贊一聲。

紅毛,你讀書太少,信我是對的!

接下來,

黃毛,啊不是。

卷毛,接下來就是你了。

黃大圣的一頭卷發,還是那么的飄逸。

廚娘手藝不錯嘛,改天給楊云嬌燙個頭,增加點新鮮感。

李郁微微一笑:

“卷生,你對未來有什么打算?”

“大膽點,盡管講。”

(本章完)

紀曉嵐悄悄退出藏書樓,低聲問道:

“覺不覺得有些邪性?”

“噓。”

使團的效率更高了,10個麻袋都裝不下了。

黃大圣眼尖,抓到了一本大清輿圖。

“不行不行,輿圖乃是軍國機密,不得外傳。”一個書辦趕緊阻攔。

能做到禮部尚書的人,自然眼光更深遠。

尚書大人,

“聽不懂,我聽不懂。”史密斯一把奪過去。

強盜行徑,在場眾人目瞪口呆。

他就迅速的淡定了下來,

裝滿了,就扎緊。

然后換個口袋,繼續裝。

好幾次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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