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191 九頭鳥暴打老鐵

伊哈春,恰好在良瑞的附近休整。

連人帶馬,似是從鮮血里撈出來的一般,刀柄滑的都握不住。

他只能扯過一面白蓮教大旗,用力的擦拭著刀柄。

“都統,打完這一仗得向朝廷告狀。”

“嗯?”

“關內的這幫孫子,什么黑心銀子都敢賺!他們居然敢把火銃賣給教匪。”

“哼,確實不像話。”

良瑞也忍不住搖搖頭,他也看不慣關內的很多事。

京城那幫人慫貨軟、招搖過市的旗人,若是放在寧古塔,怕是活不到春天。

“咱黑龍江馬隊,就是大清的臉面。去吧,干掉這群拿火銃的教匪,注意點手底下弟兄的安全。”

“奴才遵命。”

伊哈春興沖沖上馬,臨時補充了兩個箭壺。

聚攏了500騎,沖向了白蓮教的火槍圣軍。

老規矩,依舊是騎兵掠陣,反復放箭。

直接沖陣是不可能的,那是重騎兵才會干的事!

八旗馬隊,更多的是弓騎兵。

近距離射殺,等敵人出現混亂,軍陣出現空擋后,及時穿插殺進,分割敵人。

500騎對2500步兵,綽綽有余。

伊哈春騎在馬上,看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已經不足半里。

突然產生了一種疑惑,這股教匪居然不慌張的開槍?

不過,時間不允許多想。

這些彪悍的關外旗丁們,已經開始全速奔跑,虛持弓箭。

距離100米!

白蓮教依舊鎮定自若,端著火繩槍大踏步向前。

高呼萬歲,瘋狂程度令人毛骨悚然。

伊哈春嗖的放出一箭,射翻了走在最前面扛旗的敵人。

麾下500騎兵也熟練地分成左右兩股,橫向掠陣,開始快速放箭。

前兩排的白蓮教徒,承受了巨大的傷亡。

不過,火槍的反擊終于打響了。

步兵打騎兵,是不可能“貼臉開槍”的。

火槍圣軍,原地定住腳步,舉槍射擊。

前排傷亡過大,后排的人立即向前走,填補了空擋,補充了火力密度。

在后面觀戰的良瑞心頭一緊,他看到了許多麾下兒郎中槍墜馬了。

這很不對勁!

火器的射擊精度感人,怎么會打的這么準?

就算是密集齊射,也不至于這么高效!

他想不到,瘋狂的火槍圣軍,槍膛里是雙倍裝藥,而且一半人是填裝的霰彈。

細小的鐵片,漫天橫飛。

沒有被盔甲覆蓋的位置,就慘了。戰馬,旗丁,吃了大虧。

橫向掠陣結束,500騎兵就折損了一大半。

伊哈春,也折了。

他運氣不好,戰馬中彈,自己的面部也中彈了。

一塊細小的鐵片,深深的嵌入了他的顴骨,疼痛難忍。

他用手指揪住鐵片,發出野獸般痛苦的哀嚎,狠狠的拔出了帶血的鐵片。

由于過度疼痛,牙齒都咬碎了一小塊。

他狠狠的吐出血沫渣子,摘下礙事的頭盔。

舉起刀沖向大踏步而來,端著火槍的白蓮教徒。

進入5步,他眼前突然綻放出一片絢麗的火花。

隨即,人失去了力氣、意識。

低頭的一瞬間,他似乎瞧見了月匈前棉甲,破開了一個大洞。

撲通栽倒,鮮血浸入土壤。

“協領大人。”

兩個想來搶奪尸體的墜馬旗丁,也一樣死于近距離火槍轟擊。

副都統良瑞看的清楚,其中一人甚至被火槍打的向后倒退半米,效果十分震撼。

“來人。”

“奴才在。”

“收攏馬隊,后退2里。傳令宜昌鎮標,頂上去。”

收到軍令的宜昌鎮總兵潘世貴,驚呆了。

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裝什么勇將。

剛才解圍后,就不該追殺,表現的那么英勇。

自己的這一份功勞,原本已經穩穩到手了。

完全可以借口傷亡慘重,原地休整甚至退回神定河東岸,換其他綠營兵上。

現在可好,

一個眼神兇狠,按著刀柄的關外旗人,就這么盯著自己,監督自己。

潘世貴口中發苦,令人鳴金收兵。

聚攏了1000多號兵丁后,就被催促:

“潘總戎,不要再等了,先頂上吧。”

“好。”

又花了一炷香的工夫,

將盾兵排列在前,弓箭手、鳥槍手居中,大批的肉搏兵丁殿后,如此陣型緩緩向前推進。

那個臉上有兩條刀疤,滿口大黃牙,羅圈腿,辮子稀疏的旗丁,依舊一步不拉的跟著潘世貴。

這讓潘世貴心中暗自憤恨:

老子好歹也是一鎮總兵,正二品大員,你一個無官職的旗丁,驅使老子如驅使家畜一般。

他斜了一眼,恰好和這丑陋的旗丁對上了。

對方眼神殘忍、又銳利,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惡狠狠的說道:

“不要磨蹭,都統大人在看著咱們。”

“畏戰不前者,殺!”

宜昌鎮綠營兵,個個心中憤恨,但是又不敢不服從。

后面,好幾千的八旗馬隊督戰呢。

他們,真的敢殺人!

而白蓮教的火槍圣軍,原地重整陣型,裝填彈藥后,再次斗志高昂的迎了過來。

1里,半里,100米

距離越來越近,前排的綠營刀盾兵已經舉起了盾牌。

所有人心里都在祈禱,神佛保佑,若是能活著回去,一定要提個豬頭去拜廟。

潘世貴貓著腰,低著頭,這是增加生存概率的辦法。

他心里在納悶,教匪怎么還不開槍?

“放箭,開槍。”

不管了,宜昌鎮綠營率先開火,箭矢破空,鳥槍轟鳴。

他身邊的那個丑陋矮個子旗丁跳起來,臨空瞅了一眼,神情也很疑惑。

對面的教匪已經倒下了一片,傷亡慘重,怎么還不還擊?

莫非,他們的火銃都壞了?

雙方都加快了步伐,迫切的準備肉搏戰。

又邁出去二三十步,宜昌鎮的弓箭手已經放了三輪箭了,對面依舊沒有反應,默默的挨打。

潘世貴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腳步。

從身旁的親兵手里奪過一面盾牌,整個人都縮到了后面。

最前面,綠營兵已經開始哆嗦了,牙齒打架。

因為他們看到,對面的教匪后排補充到了前排,間隔也縮短了。

平端火槍,臉上露出了一種瘋狂的微笑。

已經不足十步了。

許多持盾綠營兵再也承受不了心理壓力了,扔掉盾牌就往后跑。

一些裝填動作不熟練,手直哆嗦的鳥槍手,也扔了鳥槍,加入逃跑序列。

然而,晚了!

身后,傳來了一聲高亢的喊聲:

“白蓮萬歲,打。”

震耳欲聾的槍聲,白煙瞬間狂噴。

宜昌鎮,不存在了。

一半被火槍清空,另外的瘋狂逃跑。

遠處觀戰的洪教主露出了微笑,貼臉開槍法果然妙啊。

什么樣的步兵,都扛不住這種戰法。

瘋狂逃竄的宜昌鎮標,讓1里外督戰的八旗馬隊變的混亂。

良瑞氣的大罵:

“綠營逃兵,殺!”

騎在馬上的八旗兵,立即抽刀瘋狂劈砍綠營兵。

然而,還是失去了騎兵最重要的優勢,空間!

洪教主抓住了時機,果斷梭哈。

連下三道軍令:

“老兄弟組成的刀盾,長矛軍陣,快速出擊。”

“火槍圣軍,繼續前進。”

“護教親軍,繞道神定河東側,堵住退路,圍殲八旗馬隊。”

這是很有魄力的安排。頗有些蛇吞象的意味。

這片戰場上,清軍數量看似不多,也就不足3000的八旗騎兵,加上數百宜昌鎮綠營兵。

但是想包餃子全殲,這就很瘋狂了!

關鍵時刻,已經僅剩1500人的火槍圣軍,發揮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他們再次裝填后,居然不要隊形了。

在此起彼伏的萬歲吶喊聲中,跑步前進。

沒有留給督戰的黑龍江馬隊驅散逃兵,然后提速沖殺的時間,就沖到了他們面前。

依舊是十步左右開槍,非常的慘烈。

雙層棉甲都擋不住這樣狂暴的動能,雙倍裝藥,加沒有距離

有位哲人說過,如果你拍的照片不夠精彩,說明你靠的不夠近!

后來,被引申很廣。

如果伱考(抄)的分數不夠高,說明你靠的不夠近。

如果倆人之間的關系不夠好,說明你靠的不夠近!

總之,靠近大法,萬能,無敵!

火槍圣軍,已經陷入了癲狂。

有打空火繩槍的教徒,發現自己的火藥袋掉了,居然調轉槍頭,瘋狂的用槍托砸向最近的馬頭!

不時有馬背上的八旗兵,被一槍轟的向后平移墜地。

當然了,炸膛的也不在少數。

黑龍江副都統親眼看見,一個瘋狂的教匪,對著五步之內的騎兵開槍。

騎兵墜馬,教匪炸膛,捂著臉亂跑。

你永遠沒法想象,炸膛之前,槍膛里填裝了幾倍的火藥。

2倍?你太保守了!

把火藥袋一股腦倒進去的,不知幾何。

信彌勒,不炸膛!

這就是李郁不愿涉足宗教的原因,一把雙刃劍。

悍不畏死是真的!

找死也是真的!

周圍,炸膛的火繩槍越來越多,一打就是一個喇叭,就問你怕不怕。

黑龍江馬隊膽寒了。

這不是打仗,是瘋子在搏命。

那些身穿“圣”字號衣的白蓮教徒,滿臉都是瘋狂,似乎在說“弄死我,不然我弄死你”!

不顧傷亡,不顧一切。

突入八旗馬隊當中,瘋狂開槍。

荊州駐防八旗位置靠后,他們看的心驚膽戰,不想和瘋子打仗。

于是,想去進攻那桿明黃大旗,活捉匪首!

被萬余白蓮老弟兄截住,陷入了苦戰。

刀盾,長矛,將騎兵的優勢逐漸打消。

僅僅半個時辰,1500名荊州八旗陸戰力量就整建制的消失了。

雖然說白蓮付出的代價,遠不止2000人。

可對于白蓮教,依舊是大捷!

站在高處的白蓮教高層,熱淚盈眶,激動的說:

“教主,下令吧,我們也上。”

洪教主不愧是人中龍鳳,順水推舟,解開明黃披風,扣緊金冠,揮劍大呼:

“白蓮圣國,萬歲,萬歲!”

一馬當先,大步向前。

所有的白蓮教徒,都被鼓舞,戰意爆棚。

神定河兩岸,萬歲的喊聲如同滾雷,壓過了火炮的轟鳴。

留在神定河東岸的清軍火炮,已經啞火了。

白蓮護教親軍,馬蹄踩著河水,沖到了東岸。

清軍炮兵見狀,立即四散逃命。

火炮沒有被釘死火門,教徒們大喜,立馬調轉炮口,轟擊黑龍江馬隊。

依舊是熟悉的配方,火藥加量。

一發下去,劈山炮打出了重炮的效果。

火炮的加入,殺傷數量有限,但是在黑龍江馬隊的信心上,又澆了一盆冰水。

副都統良瑞,箭壺用盡,狼狽無比。

他的額頭在流血。

“主子,不能打了,跑吧。”

“傳令,向東撤退,和總督大人匯合。”

此時,10里外的陳輝祖率領5000余人的綠營兵正在行軍。

他還在琢磨著,會不會去晚了。

說不定已經贏了!

畢竟那可是足足2000人的黑龍江馬隊啊,大清八旗的精華。

突然,有探馬來報:

“神定河西岸,殺聲震天。雙方絞殺在一起,戰況不明。”

“嗯?”

陳輝祖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戰況不明,是什么意思?”

“東岸出現了白蓮教馬隊,探馬不敢過分靠近。”

這又證明了靠近大法!

如果你偵查的情報不夠準確,說明你靠的不夠近!

“制臺,怎么辦?”

“全軍停止前進,多派探馬,探明敵情。”

陳輝祖此人,和王亶望是同類,屬于大清朝很典型的一類封疆大吏,為官精致、精明!

他僅僅思考了一會,就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決定。

同時,還派人通知后方的輜重隊伍,不許卸車,原地止步,待命。

探馬遠遠的看到了那悲壯的一幕。

殘存的數百騎黑龍江,突圍踏過了神定河。

遇到了嚴陣以待的白蓮護教親軍的攔截,5門火炮先轟擊了一輪霰彈。

良瑞死于這輪炮擊,一發霰彈打穿了棉甲。

隨即,失去了指揮的八旗馬隊,只能四散突圍。

被士氣旺盛到極點的護教親軍全部殲滅,甚至一個都沒逃出去。

少年春壽,也喜滋滋的斬獲了一人。

一員八旗兵受傷墜馬,被他撿起長矛,一矛矛的刺殺了。

最終,他獲得了戰利品,兩把刀,一長一短。

“義父,從尸體摸出來的銀子,給你。”

“好,打完了仗,我去買只燒雞,咱爺倆一人一半。”

“雞p股和雞脖子留給小橘吧?”

“好。”

白蓮教徒一片歡騰,這一仗打的太艱苦了。

一口氣吃掉了3500八旗馬隊,還有3000綠營兵,堪稱奇跡。

雖然付出了2萬人的傷亡,也很值得。

三比一的交換比,絕對優秀。

洪教主的威望,達到了最高。

所到之處,都是雷鳴般的歡呼,萬歲!

許多信徒流著眼淚,跪在一旁。

被親切的扶起,溫言勉勵。

潰散的新入教徒,也逐漸被收攏了回來。

主要是附近百里已經無糧,只有回到白蓮教大家庭,才有口飯吃!

當初漢陽府奪取漕糧,非常英明。

“稟教主,湖廣總督陳輝祖撤退了。是否要追擊?”

洪教主大手一揮:

“護教親軍,命你部追擊官兵,不要硬打,讓官兵驚恐,丟棄輜重即可。”

“遵命。”

護教親軍經歷了這一場血戰,僅存700余人。

朝著東邊去了。

2個時辰后,追上了正在撤退的清軍,成功繳獲輜重幾百車,還斬殺了200多號掉隊清軍。

陳輝祖也不含糊,留下督標2個營加強襄陽城防,主力返回武昌府。

他知道當前的情形已經崩壞,全省糜爛。

在朝廷調集大軍,周邊各省聯合進剿之前,白蓮都是占上風的。

所以,他作為湖廣總督最關鍵的任務就是守住武昌!

武昌不丟,湖北還有希望。

武昌若丟失,這湖北就全歸白蓮了。

宜昌鎮標、鄖陽鎮標,還有八旗馬隊都打光了。

整個湖北的西邊一半,空虛無比。

陳輝祖看出來了,洪教主自然也看出來了。

洪教主分出了4支偏師,開始收割勝利成果,一路攻城略地,宣揚白蓮教義。

清廷官吏、士紳倉皇逃難,唯恐慢了被抓。

白蓮教做事很果斷,凡官吏士紳,一概殺之,家產充公,商賈也不放過。

教主說過,商賈也是官府的幫兇,不得寬宥。

只吸收流民、饑民、佃戶、匠人,加入白蓮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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