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202 教主的意志,蟻附破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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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土方,填平東面護城河。”

教主一聲令下,手持小黃旗的傳令騎兵,立即飛馬奔出。

將命令傳達到每一處方陣。

這種原始的傳令方法,看似粗笨,實則可靠!

尤其是對于白蓮教這種缺乏系統軍事訓練的大軍,非常接地氣。

數萬饑民,紛紛開始就地挖掘土方。

裝入麻袋,麻袋再壘在小車上,排成數列。

神定河一戰后,存活下來的新入教徒已經不再是純新人了。

這些人當中,陸續被任命為新的帳主。

率領并教育更晚加入的饑民。

如此反復,類似養蠱!

白蓮教有糧,所以不缺兵員。

理論上,想要多少兵,就可以有多少兵。

糧食,就是人心!

隨同出征的那一長串糧船隊,就是洪教主的底氣所在。

吃了白米飯,喝了符水。

就該為本教做出一些貢獻了,比如說填平護城河!

督標副將張厲勇,站在城門樓子上。

居高臨下,他判斷城外教匪的數量不低于7萬。

雖然大部分是饑民,談不上什么戰斗力。

若是野戰,500精銳鐵騎就能打垮幾萬饑民,而且很輕松。

可城池攻防戰,就不一樣了。

箭矢炮子是有限的,而饑民卻是無限的。

李闖王死了還不到一百五十年,他的戰術依舊不過時。

“諸位,守住襄陽城,每人先賞20兩。30天后,再賞50兩,酒肉管夠。”

“咱們襄陽城,那是天下第一城。這么厚的城墻,這么寬的護城河,白蓮教匪拿什么攻城?拿他們的長矛嗎?”

周圍一陣粗野的笑聲,士氣稍微上升。

“還有你們這些參與守城的青壯,本將不管你們原來是扛大包的,還是給人抬轎子的。只要上了城墻,就算是老子的兵,酒肉一樣有,銀子發一半。怎么樣?”

青壯們大喜,恐懼心理稍微減退了幾分。

10兩銀子,對于小門小戶來說不是小數目。

若是運氣好,活下去了,還能再賺幾十兩。

這一下子,就能混個中等戶!

在大清朝躍升的機會很少,所以拼一把也不錯。

“弟兄們,酒肉犒賞來了。”

襄陽通判,把全城的酒樓、飯莊都搜羅了一遍。

甭管是雞鴨魚肉、烙餅面條、干果點心都給一股腦的搬上了城墻。

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何況,這里只有個副將。

綠營兵、青壯們餓狼一般,開始搶食。

一個頭發花白的襄陽鎮標兵丁,撕扯著雞肉,含糊不清的和旁邊的年輕漢子說道:

“人,最不能做餓死鬼。”

“下面也分貴賤的,餓死鬼到了閻王殿,先挨一百殺威棒然后扔到最底下一層,那地兒據說就像寧古塔,冷的要命。”

年輕漢子不住點頭,兇狠的撕扯著餅卷肉。

張厲勇很欣慰的夸贊:

“好,能吃的兵才能打仗,敞開了吃。來,5年陳釀的汾酒,每人一口。”

說罷,他拍開酒壇子的泥封,遞給頭發花白的兵丁。

此人受寵若驚,接過灌了一口,果然是膽氣陡壯。

一抹嘴,痛快的遞給下一人。

喝酒好啊,壯慫人膽。

張厲勇三代綠營將官,家學深厚,戰場上的經驗從小就耳濡目染。

他巡視了四面城墻,如法炮制。

走到北面城墻,他遠眺漢水江面。

上游,影影綽綽有許多船只。

不必問,肯定是白蓮的水軍。

唯一慶幸的是,沒有制式戰船,都是些民船。

“若是白蓮船只靠岸,就拿弓箭、鳥槍打,拿炮轟。”

“遵命。”

正要離開,張厲勇皺了一下眉頭,對于城下亂七八糟的棚子、屋子很不滿。

順手取下一個火把,扔了下去。

省的被賊兵利用。

攻城前的準備,很耗時間。

光是挖土,準備云梯,木排,就花費了半天。

稍有一技之長的匠人,都被挑了出來。

這些人就不需要直接攻城了,屬于禮遇。

待遇也稍微提高了一些,每天增加半碗干飯。

襄陽城的護城河,雖然歷經幾十年沒有修繕,卻還是寬度驚人,接近百米。

打造木排,就是為了渡過護城河。

“教主,咱們太缺火炮了。”

“是啊,本教沒有炮匠,沒有鑄炮技術。只能依靠繳獲,還有蘇州府李郁賣給我們。”

“若是能將此人招攬入教就好了。”

“呵呵,若是他肯來投,本座定倒履相迎,加封他為吳王,將江浙皖三省都冊封給他。”

王堂主沒有接話,

他心里覺得,教主有些過分了。

江浙皖,都在清廷手里,你就說封給人家,伱咋不說把紫禁城封給人家呢。

至于吳王,一個虛名而已。

毫無誠意,哪個梟雄愿意來投。

洪教主突然投來一眼:

“愛卿,你在想什么呢?”

王胖子一哆嗦,趕緊答道:

“屬下在想,兩湖還有江西貴州的分舵,都派來了使者,有的甚至是舵主親臨,這些人該怎么接待。”

“到了?”

“陸續有十幾人到了。安置在后方糧草大營里。”

“明日,讓他們到城下來。這些人首鼠兩端,嘴上全是彌勒,心里都是算盤。本座要讓他們開開眼,早點起步加入大業。”

“臣遵旨。”

午后,

白蓮教開始了第一次攻城。

推著覆土小車,扛著土袋子,在瘋狂的吶喊聲中沖向護城河。

這些饑民的任務是沖到護城河邊,將肩負的土袋扔進去!

只要數量足夠多,護城河總能填平。

襄陽城墻上,開炮了。

沒有瞄準,也不需要瞄準,烏泱泱的人群總會接住炮彈。

再近了,就是鳥槍!

弓箭手,也開始拋射。

沖到護城河邊的人,甚至還沒來的及扔掉土袋子,就中箭栽倒。

成為這場大戰的犧牲品。

若是后退,則會受到嚴厲懲罰。

洪教主沒有婦人之仁,他是個想做大事的人,心堅如鐵石。

后退者數十人,被他下令當場斬首。

這場看似單方面的屠殺,持續了2個時辰。

襄陽東護城河里,飄滿了尸體。

護城河被稍稍填掉了一小段。

副將張厲勇很是擔憂,因為他發現消耗的都是饑民,壓根沒有傷到白蓮的精銳。

而如今的湖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饑民。

這仗,棘手了!

夜晚,白蓮教依舊不時的派人填護城河。

把周圍搜羅的石頭,木頭,拆下來的破房子全部一股腦的扔進去。

大約是彌勒佛保佑,沒有月色。

漆黑一片!

城墻上的清軍,聽得到動靜,也猜得到在干嘛。

可洪教主,卻是玩了一招陰險的。

每次只派遣一帳,回來了再派下一帳,就像接力棒。

不打火把,摸黑干活。

清軍若是開炮開槍,就浪費大量的火藥炮子,命中率很低。

若是不開炮,就只能聽著護城河撲通撲通的被一點點填平。

督標副將張厲勇在城墻上觀察后,

下令只許零星的鳥槍反擊,弓箭和火炮都不許浪費。

否則,白蓮大舉攻城的時候就麻煩了。

護城河這么寬,就留給你們慢慢填吧。

朝廷的援兵,肯定已經在路上了。

快則半個月,慢則一個月,總會來的。

次日,太陽初升。

襄陽城下,數不清的白蓮教徒列成方陣。

洪教主騎著白馬出現的時候,引起一陣陣的歡呼。

護教親軍率先高呼萬歲,就像是石頭投進了湖水,一圈圈的蕩開。

8萬人,高呼萬歲。

城中官吏聽的心驚肉跳,咒罵大逆不道。

張厲勇面如表情,拉開千里鏡觀察敵情。

“白蓮教匪已成氣勢,平亂怕不是一年半載的事。”

旁邊的親兵一愣,問道:

“怎么突然冒出來這么多白蓮教?以前他們都藏在哪兒的。”

“哼,哪有什么白蓮教,都是饑民。”

張厲勇臉上浮現出狠辣,囑咐道:

“去,把城中的房子拆了,磚瓦房梁運上城。滾油,火油都收集起來。”

“白蓮要是玩命,光靠火器是擋不住的,還得靠老祖宗的辦法。”

“遵命。”

親兵們根本不管襄陽城內士紳百姓的抗議。

畢竟他們是督標,是客兵,只要守住城池,事后不會有人追究。

打贏仗,是大清朝最大的zz正確。

一俊遮百丑!

來自周邊十幾個分舵的舵主,或是使者,心情復雜。

一方面被這種壯觀的景象所震撼,一方面是畏懼。

尤其是那數不清的饑民,冒著炮火去填護城河的景象。

雖然一路上不斷倒下,可后續源源不斷。

護城河,肉眼可見的在變窄。

洪教主更是威風凜凜,一身龍袍,頗有人主風范。

許多人心里都暗下決心,若是總壇能打下襄陽城,他們就選擇臣服。

只要不吞并他們的隊伍,其他號令都能接受。

畢竟,天下白蓮是一家!

甭管是紅槍會,大刀會,清水教,紅蓮教,黃袍教

大家總歸是同根同源,雖有齟齬卻還是打斷骨頭連著筋。

打跑了官府,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傳令,火槍圣軍前出,壓制城頭火力。”

“遵旨。”

洪教主終于拿出了他的壓箱底寶貝,僅剩千人的火槍圣軍。

其余的,都死在了神定河畔,和黑龍江馬隊拼光了。

他看著這些士氣高昂的火槍手,心中很是惋惜。

死掉的那1500人,可都是忠誠骨干啊。

還有報廢的火繩槍,也沒處補充。

若是有源源不斷的火槍供應,再挑選萬余老弟兄,區區湖北算什么,圣國的光芒可以照耀到長江口。

火槍的齊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白蓮教徒們端著火繩槍,對準城頭垛口。

只要清軍露頭,就射擊。

這一次,他們冷靜了,沒有雙倍裝藥。

清軍立馬用火炮,弓箭還擊。

雙方互有傷亡。

不過,洪教主的目的達到了。

城墻垛口,清軍不敢肆無忌憚的探頭放箭放槍了。

更多的白蓮教老兄弟,抬著木排開始沖鋒了。

他們沖到護城河邊,把木排放進去,然后劃著木排渡河。

漢水,白蓮水軍也開動了。

他們大肆鼓號,吸引清軍注意力。

但民船不夠堅固,只要挨上一發炮彈立馬散架。

半個時辰后,

東城墻下,灘涂。

許多白蓮教徒已經離開了木排,踩上了泥地。

剛架起云梯,就被滾木礌石砸散了。

而慢慢的,清軍也發現了白蓮教的打算。

用很多木排連接在一起,鋪出一條通向城墻的浮橋道路。

“快,開炮,轟浮橋。”

張立勇急了,連忙召集炮兵。

白蓮教的木排,越來越多。

有不怕死的,扯著鐵鏈固定搖晃的木排。

許多兇悍的信徒,已經舉著刀盾,扛著云梯,沖到了城墻下。

“砸,給我砸。”

青壯們也不露頭,就抓著石塊往下亂扔。

綠營兵們將燒熱的金汁,往下傾倒。

飛流直下三千尺,燙到了慘不忍睹!

蟻附攻城!

大約是僅次于“易子相食”的殘酷成語。

城墻上,血跡斑斑。

這一段護城河,已經失去了防御的意義。

被木排浮橋和填河給抹平了。

“教主,火候差不多了吧?”

“嗯。”

一名信徒,騎馬離開。

先是令人整齊吶喊:“彌勒下凡”。

數千人齊齊呼喊,可在戰場還是不夠大聲。

騎馬信徒皺眉,要求再抬高分貝。

周圍的幾十個方陣,也加入了吶喊。

城中,民宅里的一群漢子,終于聽到了。

“快聽,城外在喊彌勒下凡,是教主約定的信號。”

“走,準備搶城門。”

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屋門。

領頭的一人穿著綠營號服,低頭快速走路。

城墻下,一片混亂。

忙著搬運石塊、滾木的,端著滾油上去的,還有來回穿梭傳令的,抬下傷員的

沒人注意到這一隊漢子。

只當是誰找來守城的,襄陽府的官吏還急著催促:

“快,快上。”

這群人一登上城墻,就瞅見了站在火炮旁指揮的督標副將張厲勇。

看盔甲就知道,這是條大魚。

張厲勇恰好抬頭,也瞅見了這群人。

他瞬間一激靈。

普通民壯是不可能有這般冷靜和殺意的。

他立馬意識到出事了,大喝道:“他們是教匪內應,快干掉他們。”

眾人見暴露了,立即揮刀大砍大殺。

城墻上一片混亂!

城下的白蓮教壓力驟減,立馬順著云梯攀爬上來。

張厲勇喝令一員炮手,將火炮調轉方向,對著正在廝殺的人群。

“開炮,開炮。”

襄陽綠營炮手握火把,猶豫不決,因為廝殺的人群里有同營袍澤。

隨即挨了一刀,火把連帶著斷臂落地,血噴在炮筒上,瞬間被蒸發。

張厲勇撿起火把,湊到火門上。

一聲巨響,霰彈把前面廝殺的人群全部清空。

官兵和教匪,一起血肉模糊!

那個炮手捂著斷胳膊,劇痛跑開,一路大喊:

“武昌人殺襄陽人啦。”

“城破啦,還守個p啊,快跑啊。”

劇烈的疼痛和憤恨,讓這個炮手做出了瘋狂的舉動。

他沿途大喊,形成了恐慌。

搬運石塊的民夫一哄而散,城下燒滾油的衙役也跟著撒丫子逃命。

東城墻,一個舉著刀盾的教徒踩上了城墻。

先登!

隨即,他站在垛口大喊:

“襄陽城破,白蓮萬歲。”

隨即展開一面旗幟,插在垛口上。

頓時,引來了無數人的歡呼。

歡呼聲如同滾雷一般,響徹漢水兩岸。

源源不斷的信徒,踏上城墻,占據東城墻,隨后四面城墻全部得手。

張厲勇則是在親兵的保護下,且戰且退,下了城墻。

逃入城中一處武庫,堵門據守。

“大人,怎么辦?”

“媽的,死守。多拉幾個墊背的。”

作為督標副將,他還是頗有本領的。

聚攏了殘余的200多號兵,臨時加固了武庫大門,形成了一個小型堡壘。

武庫里,刀劍矛槍皆有。所以武器是不缺的。

張厲勇狠狠的咒罵著白蓮教,還有全體襄陽人。

城中,一片混亂。

數不清的頭裹白布條的教徒,從打開的東城門涌入。

然后又如同水銀瀉地,沿著街道散開。

府衙、府庫、朱門、兵營挨個被控制,殘余官吏兵丁,當場被格殺。

兵鋒如虹,銳不可當。

洪教主欣慰的收起千里鏡,

王之蔑視,瞥了一眼旁邊觀戰的分舵大佬們。

“諸位,想好了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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