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208 關于禁止江南民間無序私自割辮子的若干處罰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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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五走出大帳,對著劉阿坤使了一個眼色。

阿坤憨厚的咧開嘴笑了,對牛彈琴。

而一旁挺著大肚子的甄氏卻是感激的點點頭,示意她記下這份情誼了。

這對夫妻,大約是符合人間互補法則的。

一個壯如狗熊,一個纖細若小鹿。

一個憨如石,一個精似鬼。

倆人攜手走進了大帳。

然后,跪在地上。

“拜見主公。”劉阿坤依舊聲如洪鐘,還有點興奮!

好久不見軍師了,怪想念的。

懷念當初在閶門混的那段辰光,軍師白紙扇一展,弟兄們描龍畫鳳的那么一露,瞅見誰不順眼就揍誰。

從城東打到城西。

“罪妾拜見主公。”甄氏的聲音很好聽。

李郁頭也不抬,看著軍報:

“何罪之有?”

甄氏俯身:

“罪妾愛他,所以不顧一切。主公起兵,拙夫自當追隨,罪妾愿意獻出全部家資,充當軍餉,如此符合兩綱。”

聽了這話,李郁才抬起頭,仔細的打量了這個女人。

“你欲捐獻甄氏全部家產?”

“除老宅之外,全部獻給主公,盡綿薄之力。共計銀錢43萬兩,田土店鋪別院無算。”

“你有什么條件嗎?”

甄氏搖搖頭。

半晌,李郁笑了。

“快快起來,你身懷六甲不必如此。阿坤,還不扶起?”

“嘿嘿。”劉阿坤手一拉,人就起來了。

甄氏在他的手里,好似輕盈無骨。

“坐吧,上茶。”

“謝主公。”

劉阿坤大大咧咧,靠著椅背坐了。

接過茶碗一口喝干,然后把茶葉吐掉。

甄氏則是優雅至極,衣袖掩面,小口無聲。

茶碗、碗蓋沒有發出一絲碰撞噪音。

“阿坤,長興縣狀況如何?”

“我帶兵拿下了縣城,里應外合輕松的很,知縣一伙人都關在大牢里。”

“好,好。”

甄氏突然開口了:

“主公,可要建立新的錢糧秩序?”

“自然是要的。”李郁點點頭,“伱是有什么想法嗎?”

“妾身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過會寫下來請主公御覽,婦人之見,望主公不必對他人提起。”

李郁笑了笑,

他預感這個女人的策略,會非常具有可行性。

一般自稱不太成熟的,都是很成熟的。

大清特色:

說出來的話,和做出來的事,往往是相反的。

說頂天立地、仁義無私的話,做最厚顏無恥、最無底線的事。

說自信滿滿、萬無一失的話,做漏洞百出的事。

所以,甄氏這種看似“底氣不足,留足余地”的話,反而是大有把握的。

“你們去用些酒飯,稍后坐船回長興,好好干。”

“妾身提議,甄家前些日子還組建了護礦隊,也一并交給主公吧?”

“甚好,如今所有礦區全部歸杜仁節制。護礦隊,就一并移交吧。”

“謝主公,如此妾身就可安心居家養胎了。”

李郁想了想:

“湖州、嘉興,你設若干食鹽鋪子,供貨不必你操心,回頭我會交代兩浦鹽場。”

“是。”

臨行前,二人又來拜見。

甄氏又突然說道:“妾身還有個條件!”

“講。”

“妾身和阿坤的第二個孩子,不論男女,可否姓甄?”

李郁擺擺手,指著劉阿坤: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不必請示。他,同意即可。”

“同意。”阿坤嘿嘿撓著頭。

李郁回到帳內,簡單瀏覽了一遍甄氏的錢糧策論。

笑道:

“甄氏不簡單。她若是個男人,倒是可以出山,替我分擔商貿的那一攤子。”

看完,吹旺火折子,點燃紙條焚毀。

這個計策,歸自己了。

原本對于甄氏的怒火,也煙消云散。

幾十萬兩銀子加上一條獻策,足夠抵消一個先鋒將官的損失了。

就讓劉阿坤,安心的轉入治安軍序列吧。

李郁翻出了日記本,在上面鄭重的記下:

待吾一統天下,不可虧待蘇州潘氏、長興甄氏,起兵出資有功!

寫罷,合上。

展開地圖,在上面又標注了勢力范圍。

視線突然落在了湖州城。

“湖州,還未取?”

“是的。”

“西邊的長興,東邊的嘉興,都已經打下來了。還留著一座孤城干嘛?拔掉。”

親征的戰略預期,已經達到了。

李郁也就沒必要滯留了,當天坐船返回蘇州城。

京杭大運河,冷清的令人發指。

往日里這一段航路都會堵塞,白帆遮天蔽日。

今日,坐船卻是獨占運河。

戰爭的破壞力不容小覷。

雖然已經盡可能的少流血,占據江南,保留元氣,可還是如同一盆冰水,讓商業來往降到了冰點。

一路上,李郁除了觀察運河。

就是在琢磨下一步,該怎么布棋。

林淮生已經打下了常州府,捷報昨日就送到了。

常州知府有所準備,攻打的不算太順利。

這種大城池,都是有甕城的。

所以即使是轟碎了城門,也沒有太大意義。

最終用火炮幾乎擊碎了城頭垛口、箭臺。

火槍手們又在盾車的掩護下,抵近城下射擊。

打的守城清軍雨點般墜城。

才安心的踩著云梯,爬上了城墻。

這種抵抗烈度,遠遠超出林淮生的預期,折損了600余人,還消耗了大量的火藥炮子。

說心里話,看到捷報后附的陣亡數字時,

李郁心疼無比。

這些,都是第一軍團精心培養出來的精銳,不是填線兵!

進攻常州府的損失,大概是起兵后最嚴重的一次。

但他也不愿責怪林淮生,因為江寧府的清軍援兵已經在路上了。

如果不能速勝,后患無窮。

而得到增兵,緩過神的常州府,將成為抵抗己方的前頭堡。

林淮生奪取常州府后,和江寧府清軍援兵在城外交鋒兩次后,清軍就退了!

第一軍團攜帶的大批火炮,劈頭蓋臉的打懵了江寧綠營。

督戰的江寧駐防八旗沒敢上陣,直接緩緩后撤。

在鎮江府丹陽縣停住了腳步,就地固守。

“沐光,你將江南大運河沿線城鎮,按照從下往上的順序講一下。”

“是。從杭州城開始,往上依次是嘉興府、吳縣、蘇州府、無錫縣、常州府、丹陽縣,鎮江府,然后就進入長江了。”

李郁快速在紙上繪制出簡易地圖,然后擱下筆。

“譚沐光,你是漕幫出身熟悉船只和航線,加入水師吧?”

“屬下遵命。”

“順便利用你漕幫的身份,多多吸納漕幫各地的弟子加入。”

回到蘇州府的第二天,劉武也趕來了。

他喜氣洋洋,這一趟打的太順利了。

“主公,屬下幸不辱命,摧毀瓜洲鎮和蘇松鎮,占據了崇明島一側。”

“損失多少?”

“就一條船,還有十幾個弟兄。”

蘇松鎮水師,實際上早就是個空殼子。

早先被福康安下令將火炮全部卸下,黃浦江一戰,幾乎丟失了所有艦載火炮。

因而一開打,蘇松鎮就乖乖的投降了,甚至沒發生什么沖突。

攻打江北瓜洲鎮也很輕松,突破水寨后,就摧毀了大部分戰船。

由于是趁著大霧突然襲擊,瓜洲鎮總兵都未曾組織的起來像樣的抵抗。

唯一的損失,是觸礁造成的。

又損失了一艘“嵇康號”平底戰船。

原來的10艘同級戰船,現在只剩下了7艘。

“主公,屬下有個想法。”

“講。”

“我見到了韋子龍,也了解了他們的海戰過程。紅單船太理想了,能不能定為水師未來的唯一主力戰艦?”

“江河湖泊作戰呢?是否會擱淺?”

“屬下是這么想的,現有的2200料紅單船,作為海戰正合適。再建造一型1000料的紅單船,用作長江作戰。”

李郁點點頭,1000料是絕對沒有擱淺風險的。

實際上2200料在長江主航道也沒有風險,但是有些浪費,屬于性能過剩。

1000料紅單船,成本低,而且適航范圍更廣。

“屬下可以打包票,清軍內河水師所有船型,在紅單船面前都是廢物。”

“好,那就照辦吧。”

留下劉武一起吃了頓飯。

撥給了他一個大隊的武裝民兵,讓他防守崇明島。

同時又抽調匠人100名,水泥5船,還有新出產的36磅炮5門,讓他盡快把崇明基地給建起來。

位置在崇明主島的新河鎮!和松江府隔江相望。

包含兩座炮臺,一個船廠,還有一條棧道。

幸好,棧道是現成的。

此處也是蘇松鎮水師以前的泊位之一。

而所需苦力,就由蘇松鎮綠營俘虜充當。

先把基地的輪廓建起來,兵營修好,壕溝挖好,炮臺澆筑起來。

初步安頓下來后,再考慮進攻崇明縣城。

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會出現“官賊同島”的奇觀。

新河鎮,有幾十里海堤。

而且在歷史上被多股勢力當做屯兵地,穿越之前,此地也是重要貨運碼頭。

因而李郁毫不猶豫的就選定了此地,省去了很多的麻煩。

這大概就是穿越人士的一點小小優勢吧。

踩著歷史的肩膀自然看的更遠。

以崇明島的特殊位置,退可封鎖長江口,進可隨時進攻江北。

由于泥沙淤積的原因,崇明島和江北海門廳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用舢板,小船都能隨時渡過去。

理論上講,在1000年之內,兩地會正式接壤。

隨著盤子越鋪越大,銀子消耗的速度奇快。

若不是潘氏,和甄氏的兩筆捐獻,還有王神仙炒玉石賺來的大筆銀子,存銀此時已經歸零了。

歸零,可能還是樂觀的。

應該說,是透支!

李郁剛一回到蘇州府,胡靈兒就匆匆趕來了。

指著一疊賬冊說:

“夫君,妾身先恭賀您在戰場上的成功,然后就不得不遺憾的陳述一個事實,我們花錢的速度太快,賺錢的速度遠遠跟不上。”

“還能支撐多久?”

“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最樂觀的估算,還能支撐2個月。”

一套量身定做的軍服,加上長筒軍靴、武裝帶,更顯英氣。

經常懷孕的朋友肯定知道,3個月前幾乎不會顯懷。

李郁疑惑的問道:

“夫人為何這番打扮?”

“為了出入這巡撫衙門不礙眼。”

“什么巡撫衙門,分明是我李某人的作戰指揮部。”

李郁手臂一揮,把桌上的賬本全部掃到地上。

“哎,哎哎,你干嘛?”

“沙場征戰歸來,一腔豪情無處釋放,夫人,你來的正好!”

胡靈兒的陪嫁丫鬟,默默的瞅了一眼,

躡手躡腳的退出屋子,順手把屋門關好。

站在影壁前,擋客!

無論誰來,都是一句脆生生的“主公吩咐,半個時辰后再來”。

自信!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一炷細香的時間過后,她推開門。

“老爺,奴婢來收拾吧?”

李郁入鄉隨俗,很快就適應了被人伺候的那一套。

這人吶,

學好很難,學壞那就太容易了。

只需要放下一些無謂的“自尊、自我約束”就行了。

然后,就恨不得穿回過去,給過去的自己兩個大耳光。

熱毛巾擦完,神清氣爽。

李郁靠在躺椅上開始琢磨,怎么盡快建立一套財稅體系了。

守著江南,就是守著金飯碗。

如何能夠合理、高效、相對公平的從每一個江南人兜里掏出銀子,就是一門大學問了。

合理,就是不要太黑。

高效,就是最短的時間,最少的人力成本,盡可能少的中間環節。

相對公平,就是闊佬多交錢,窮漢少交錢。

以上,第三條最難。

除了技術難度,還有立場干擾。

幸好,李家軍目前還沒站到那個不能說的立場。

所以,大刀還是能砍下去的。

而搭建新的財稅體系需要時間,解決一些阻力和技術難題。

還是那句話,能少流血,就少流血。

在這段青黃不接的時期,學乾隆抄家搞銀子是最簡單最高效的辦法。

不過,隨意扣個罪名抄家,會導致自己的另外一項計劃擱淺——江南總商會。

要讓所有人都承認自己是講規矩的,除非

閉目養神了一會,李郁突然站了起來。

大笑兩聲,取來紙筆。

在甄氏“不成熟”的策論之上,加以修改。

融入了一些李氏馭人精髓,最終拿出了一個成熟的方案。

“叫范大人過來。”

范京提著袍角,急匆匆的趕來了。

“坐,喝茶。”

“謝主公。”

“看看這份方案。”

范京接過,剛看了一眼就目不轉睛,半晌笑出聲,抬頭喜道:

“主公,千古第一陽謀怕是要易主了。”

李郁則是擺擺手:

“過了過了,推恩令不敢比。你琢磨一下,若無疑義就速速去執行吧,要快。在江南站穩腳跟的關鍵就是時間。”

“主公放心,3天!辦不成我提頭來見。”

“你剃頭了?”

范京不好意思的摘下帽子,露出锃亮的腦瓜。

“對了,主公,屬下還有一事思慮很久了。”

“但講無妨。”

“要推行割辮令嗎?”

李郁突然笑了,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甩在桌上。

范京翻開,小聲的朗讀道:

“關于禁止民間無序私自割辮子的若干處罰規定”

他驚訝的抬起頭,差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繼續往下看。”

“發型,乃尊卑禮儀之所系。除江南團練兵勇官佐之外,江南6府之民間人士未經申請私自割辮者,罰銀1兩。”

“私自剃光頭者,充為軍前苦役。”

“因特殊貢獻,申請剪發并經江南團練署批準者,除外!”

范京半天沒回過神來。

好像看懂了,好像又沒懂。

總之,這里面絕對有大學問!

“主公,為何要明文禁止,還加以罰款?”

李郁嘆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

“你不懂我大清。”

“激將法?”

“非也,咱大清的百姓有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學。走,換身便服隨我出去,當場證明給你瞧瞧。”

倆人便服,讓親衛們稍微離得遠了點。

找了一家遠離道前街的街邊小店。

走進去,要了兩碗豆腐腦,一疊燒餅。

李郁望著上了年齡的掌柜,招招手:

“掌柜的,在下是外地來的,問你一個問題,你誠實回答,這1兩銀子就不用找了。”

“好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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