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240 兩方談判,適度肥對方個人,可損對方集團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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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遠大將軍親臨戰場,洞庭湖水師和岳州營很快就湊出了上千人的選鋒。

戰船剛一靠岸,眾人端著火繩槍弓箭和刀矛,嚎叫著沖向5里之外的白蓮輜重大營。

清軍士氣大振!

白蓮惶惶不安!

洪圣帝也知道大營不可有失,人一至北岸就調集了大批兵力攔截,同時拼命的轉運糧草。

而久攻不下的清軍,則是從船上卸下了火炮,用炮彈打開了白蓮的長矛軍陣。

武昌城中清軍也趁機殺了出來。

陳輝祖如此敢擔當,是因為他站在城門樓子上望見了阿桂的大纛。擔心如果不積極出戰,可能會被阿桂遷怒。

湖廣總督雖然位列封疆,可在首席軍機大臣、協辦大學士、加撫遠大將軍節制5省兵事的阿桂面前,他是小人物。

白蓮一敗涂地,十幾萬大軍瞬間土崩瓦解。

更要命的是由于江面被清軍水師控制,大軍被一分為二。

洪圣帝在江北率主力殘部往襄陽方向逃命。

而張厲勇部卻陷在了長江南岸,而且眼瞅著江邊停泊的船只被清軍火燒連營。

“大哥,怎么辦?”

“沒得選了,讓新兵殿后攔截,咱們自己訓練的那個萬人隊往南走!帶上糧食,其他什么都不要了。快,快,快。”

如果此時,阿桂手里有一支兩三千人規模的騎兵,他就有把握全殲白蓮殘部,把洪大昌的首級砍下來。

只可惜,他擁有的是一支水師。

水勇作戰遠遠不如陸勇專業,步卒可以擊潰敵人,騎兵才能全殲敵人。

阿桂深感遺憾,只能下令成都駐防八旗副都統歧征和洞庭湖水師總兵沙拉克巴各率6艘戰船,沿著水路擴大戰果。

盡可能的殺傷敵人,尤其是那些狼狽逃跑的民船務必要全部擊沉,讓白蓮徹底失去利用水運的能力。

倆人心知肚明,沿途只要見到船,甭管是白蓮的還是百姓的,全部擊毀就是了。

執行上級命令,要學會自己領悟。

而半個城被淹的武昌城,終究是守住了。

陳輝祖率領文武官員,親自出城跪迎阿桂。

搜羅了銀庫底子,加上士紳的自愿捐輸,設宴幾百桌犒賞三軍。而報捷的折子,經過全城三品以上官員聯合署名后火速發出。

陳輝祖嚎啕大哭:

“臣等死罪,太久未曾讓圣顏舒展,龍心大悅。臣等羞愧,恨不得自投漢水。”

一眾武昌文武,都捶熊頓足,十分自責。

阿桂也跟著默默垂淚,長吁短嘆,袖子遮臉。

總督府外站崗的一兵丁,心中好奇,忍不住小聲詢問:

“里面是誰死了嗎?”

嚇的同伴臉色發白,哆嗦著警告他說:

“不許胡說,被人聽到了是要掉腦袋的。大人們的事,你不懂。”

江寧城,

坐著吊籃入城的信使終于松了一口氣,釋然的把圣旨交給李侍堯。

這一趟比他預料當中容易的多。

只要避開兩三處賊兵大營,還有定時巡邏隊就好了。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鐵壁合圍,水泄不通。也沒有槍炮齊鳴、蟻附攻城,

一切都是那么的靜謐,40兩賞銀拿的很輕松。

而李侍堯看完密旨后也一改往日的頹廢,重新恢復了封疆大吏的雍容自信。

明辨的變化,落在匆匆趕來的心腹親兵隊長眼里。

小聲詢問道:

“主子,可有好事?”

“嗯,皇上密旨,江寧可失,本督卻不必殉城。兩江的一攤子事,還需要本督扛起來。”

親兵隊長肅然起敬,恭維道:

“圣恩優渥,主子當保全有用之身,忍辱負重撐住這東南危局。”

李侍堯點點頭,

心里默嘆:日子這么好過,誰想死啊,如果可以的話,120歲都嫌短。

不過皇上刻薄寡恩,一定要把好他的脈。

必須是賊兵瘋狂攻城,城防力不可逮,然后殺出重圍才是可以原諒的,幾位軍機還有蘇皖巡撫要籠絡住,讓他們證明自己是稱職的。

然而密旨有一句話,閱后毛骨悚然:

“若事不可為,當毀掉江寧精華,糧秣財富軍械絕不可留給賊兵,切切”

“師爺回來了嗎?”

“回主子,人在簽押房候著呢。”

“讓他到書房來找我。”

師爺秘密出城,只代表他個人和城西水師劉姓賊酋談判,能招安最好,不能招安至少也穩住大局。

師爺低聲說道:

“東翁,這位胡雪余還是可以溝通的。”

“哦?快講講。”

“胡先生曾經在多個衙門做過師爺,資歷老,做事慎。對了,他乃是紹興人。”

李侍堯煥然大悟,紹興師爺說話是要收費的,這個好!

“其次,胡先生身份超然,乃是賊酋李郁的岳父。所以在賊營當中地位超然,和賊水師方面的關系很好。”

“那他是背著女婿和我們密談?”

“是也不是。在下看出來了,賊營當中的死硬分子不多,大部分人還是靈活的,就好比那水泊梁山”

李侍堯一拍桌子:

“想當官,又考不上科舉!所以造反學那刀筆小吏宋江,曲線求官!”

“踏馬的,王八羔子。”

見東主反應過激,

師爺連忙咳嗽了兩聲,輕聲說道:

“據在下觀測,似有曲線求官之意。只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他們沒想到造反這么容易,一下子就打下了這么多地盤。有點,有點回不了頭了。”

聽了這話,李侍堯突然又泄了氣:

“是鬧的太過火了,他殺了福康安,殺了上萬的京師旗人,皇上不可能招安他的,想都不要想。”

師爺也點點頭:

“這個道理,我們明白,賊酋也明白。所以,哎”

李侍堯也嘆了一口氣:“哎。”

沉默了許久,他才問道:

“不如擱置爭議,談點比較現實的問題呢?比如”

師爺眼神一亮,終于回到正經議題了。

小聲說道:

“胡師爺暗示,可以放東翁您一馬,甚至帶走少部分文武滿漢官佐也不是不可以”

李侍堯冷笑一聲:

“條件呢?”

“一個完整的江寧!還有抄了城中所有票號,現銀歸他。”

“這不可能。城中3家票號,幕后股東有王爺有軍機有后族。本督斷了這些人的財路,他們就會千方百計斷了本督的生路。”

“是,在下當時就拒絕了。多次交涉之后,胡師爺答應換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江寧商會的人出城后,派兵屠了他們,一個不留,尸體棄江。”

轟,一聲炸雷。

李侍堯渾身一抖,黃豆大的雨滴砸在屋頂的動靜讓他心悸不安。

“這,這是為何?”

師爺搖搖頭,用征詢的眼神望著自家東主。

“好,本督允了。你去談吧,萬萬不可落下任何紙面證據。”

“東翁放心。”

師爺出門,仆人撐開油紙傘,消失在了雨幕中。

他有一件小事,隱瞞了李侍堯。

胡雪余答應讓他的全家以及親眷同鄉30余人,安全離開江寧。還贈送2000兩銀票,聊抵跋涉路費。

兩方談判,適度肥對方個人,可損對方集團利益。

這一點,

老辣的胡雪余很清楚,年輕而精明的李郁更清楚。

總之,先吃定師爺,再吃定李侍堯。

師爺若是拒絕好意,城破之后,全家雞犬不留!和聰明人博弈,不需要放狠話,只需要讓對方自己體會就行。

同為師爺,溝通起來很高效。

審時度勢,適度讓步,宣布雙贏,這樣的結局是情理之外、意料當中。

“夫君,又要親征嗎?”

“江寧城已經是冢中枯骨,待吃干抹凈后一推即垮。但是杭州城這塊肥肉,不吞下我饞得慌。”

楊云嬌噗嗤笑了,好似牡丹花開。

有孕已久,肚子明顯大了,人也圓潤了幾分。看肚子她沒有胡靈兒突出。

因為胡靈兒骨骼嬌小,而楊云嬌的體格要大一些。

雖都是江南人氏,差異挺大。大約和娘家的基因有關系,楊云嬌的母親是山東人。

“商貿那邊,有問題嗎?”

“內線稟報,賴二有小瑕疵無大紕漏,他這個商貿官做的還算盡職。”

“嗯?”

“各類緊俏物資,溢價現銀收購。其中部分商人的背景非常復雜,甚至有拐彎抹角的皇商背景。”

“無妨,哪怕是愛新覺羅家的奴才來做生意我們都接著。販運硝石的多嗎?”

“也有,但數量遠遠不夠。幾百斤,上千斤的硝石,根本解決不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這段時間里,范家安穩嗎?”

“并無出格舉動。”

李郁點點頭,繼續擦拭自己的燧發手槍。

“夫君,妾身有一個情報覺得蹊蹺。”

“說。”

“4日前,有一艘小船來交易硝石。量不大,就300斤,但是純度出奇的高。妾身派人盯著了。”

李郁停下了拆槍的動作,若有所思。

在西征江寧期間,蘇松湖嘉皆有人蠢蠢欲動。

如今李郁王者歸來,自然要拿這些人開刀。

其中不乏有一些舊官吏。

但好在幾位重磅級的降官沒有參與,否則李郁真會失去耐心,舉起屠刀。

經過了這次考驗,他決定把黃文運、黎元五、張有道這三位原蘇州府降官給用起來,分別負責起某一領域。

黃文運負責水利和農田灌溉。

如今是豐水季,疏浚河道不現實。但是開挖溝渠卻正合適,可以著手做起來了。

江南雖然河網密布,但是從河流到水田的“最后一里路”依舊頭疼。

“主公,下官可征發多少徭役?”黃文運畢恭畢敬的請示,擺正了位置。

“不。”李郁擺擺手,“我準備逐步廢棄徭役制,但是先不要聲張。”

黃文運、黎元五、張有道三人都嚇了一跳,這太突然了。

2000年未有之大變革!

“我是認真的,田稅、商稅一分也不能少。但是徭役我準備廢了。”

“主公,以后若有大型工程怎么辦?”

“募工,給工錢。”

“黎元五。”

“屬下在。”

“聽聞你對修橋鋪路頗有研究?”

“不敢,下官只是略懂一二。”

“你做個規劃,在原有官道基礎之上鋪設水泥路。要求,一是寬度不少于2丈,二是串連起所有縣城府城,重要碼頭。三是要有路肩,兩側路肩加起來也有1丈,材料用煤渣。”

黎元五很吃驚,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主公,如此大手筆只怕費銀是個天文數字。下官擔心”

“我有一種新型建筑材料,名為水泥。你去和杜仁接洽一下,就明白了,他會負責給你供應的。這個規劃總里程怕是有幾萬里。慢慢來吧,優先修出一橫一縱。”

“下官遵命。”

“張有道。”

“下官在。”

“你負責將麾下6府的士紳商賈,列入名單。每縣擇一人為接洽人,接下去會有一些決策傳達給他們。我也會盡量抽出時間會見他們的代表,聊一聊,增加彼此的了解。”

“請問主公,以何標準篩選?”

“5000兩以上資產規模吧。抓大放小。”

“下官遵命。”

李郁揮發了他們,張有道故意遲緩的走在最后。

“你還有事嗎?”

“小女親手織了一條披風。主公征戰四方,或許用得著。”

嘩,展開時李郁眼睛一亮。

一面是黑色,一面是白色。夏季白色朝外,涼快。冬季黑色朝外,吸熱。

“嗯,她費心了。”

李郁收下了這個精心制作的禮物,南征杭州正好用上。

張有道眉開眼笑的離開了,邁起了得意的小方步。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畢竟這是大清朝。

次日,胡靈兒就聽底下丫鬟說了此事。

冷臉啐道:

“殘花敗柳,也想吃天鵝肉?”

“速找幾個裁縫,夏季的用白綢、冬季的用黑緞,多做幾條。還冬季用正面,夏季用反面,窮酸!”

丫鬟附和道:“誰說不是呢,簡直是恬不知恥。”

門外的潮州仆婦,掀開涼簾稟報:

“夫人,二夫人來了。”

“快請。”

楊云嬌扶著腰慢悠悠的走進來,笑容滿面:

“姐姐,伱這屋好涼快。”

“火硝制冰,待會給你送一盆沙冰去。宋朝那會,汴京城的商人就用此法賺錢了。妹妹來一碗,沙冰西瓜。”

倆人坐著,開始閑聊家長里短。

順便在抨擊張有道的無恥行為上,達成了共識。

楊云嬌只是淺淺的嘗了一口,盛贊美味冰爽后就放下了銀勺。任由慢慢融化。

不知不覺之間,姐姐妹妹的稱呼就顛倒了。

不按年齡,而是按照座次論。

后宅論資排輩和水泊梁山亦出同理,不看年齡,不看年功序列。

目送著楊云嬌的背影消失,胡靈兒突然問丫鬟:

“我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候,二夫人到門口了嗎?你去問一下門口伺候的下人。”

“是。”

沒一會,丫鬟回來,笑著說道:

“夫人放心,還隔著老遠呢。”

胡靈兒也笑笑,回房歇息去了。

饞嘴的丫鬟趕緊把楊云嬌幾乎沒動的那碗沙冰西瓜全部吃光,心情大好。

這可是尋常小富人家都難得一見的珍饈吃食。

胡靈兒因是獨女,未出閣時又深得父親寵愛,日常花銷驚人,在吃穿上從不皺眉。

而楊云嬌出身徽州鹽商,對于火硝制冰也并不陌生。但她忍住未曾效仿,并不是舍不得花銀子,而是因為知道目前極度缺硝的狀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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