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這才松了一口氣,氣氛到位了。
如同海浪般起伏的歡呼,持續了好一會才慢慢平息。
“從今往后,江寧百姓無需再服徭役。永遠廢除徭役!”
現場效果炸裂,
如果用千里鏡看的話,會發現許多百姓自發的跪在路旁,流著熱淚高呼萬歲,情感真摯,發自內心。
這些可不是演員!
取消徭役是多大的仁正,現代人已經很難理解了。
望著底下瘋狂的人群,李郁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大的諷刺感:
自古取天下,大約都是如此吧?
賢君刮,過后會稍稍愧疚,心存體恤,加以休養生息,連本帶息變相返還。
暴君也刮,過后繼續刮刮刮!
他環視身邊的一干人,都恭敬的望著自己,眼神里充滿希望。他們都想著從龍,封妻蔭子呢。
尤其是在角落里站立的情報署署長劉千,雖不張揚,表情卻是很驕傲的。
打江寧,情報署的貢獻一點不遜色于第一軍團!
“我會在江寧郊區開設一個工業園,優先從江寧百姓中挑人,名額優先,識字的優先,年輕力壯能吃苦的優先。”
李郁趁熱打鐵,令人在江邊現場搭建棚子募工人。
從江寧到馬鞍山距離也就100里路。
雖然說不是一個府,甚至不是同一個省,但是也能算老鄉。
走下城墻,李郁問道:
“都準好了嗎?”
“主公放心,城中66處米鋪同步開始賒米。有衙役維持秩序,有魚鱗冊對照,不會有問題。”
“馬鞍山那邊呢?”
“5日前,已經派出了先遣隊,帶去了10船水泥磚瓦,先蓋房子。”
“炎炎夏日,上萬人聚集,組織難度很大,務必要小心。”
李郁想了想又令人將張有后召來,任命為馬鞍山鐵礦的副礦長。
原西山鐵廠廠長老陳,則改任礦長。
數日后,李郁視察馬鞍山鐵礦時,老陳感慨道:
“主公,這礦太好了。”
“哦?”
“露天鐵礦,挖開兩三尺就是礦石,節約了太多人力。含鐵量也高,可比長興李家巷鐵礦好太多了。”
“嗯,所以初期規劃要做好,注意節約和效率。”
“是。”
哪怕在300年后,馬鞍山的南山鐵礦依舊是華東地區最好最大的露天鐵礦。
其與淮南八公山煤礦號稱安徽雙壁。
穿越前的李郁即使非煤鐵行業人士也聽說過這倆大名。
具體位置不需要勘探,
數百年可能上千前,老祖先們就發現了,只不過礙于朝廷的封鎖,只敢偷偷開采一點點而已。
大軍一到,偷采者立馬如鳥獸散。
直接占據了現成的礦脈點。
砍伐樹木蓋房子,鋪設水泥道路,燒制磚窯準備起高爐。
老陳湊了過來:
“主公,這水泥真是好東西,鋪設的道路簡直神了。”
“除了開礦產,你還要操心后勤事務,上萬人的衣食住行不簡單。”
“主公放心。”
江寧人來了上萬,熱血上頭了。
一邊是圍城期間家家破產,一邊是李郁百年不遇的仁政。兩相比較,踴躍報名。
報名當場就發一袋米。
工錢是月銀1兩,月底發放。這個待遇還行,畢竟包了吃住。
看到偏僻的南山礦脈,眾人還是倒吸了一口氣。
不過并未炸毛,還是熱火朝天的投入了建設。
用李郁的話說:
“如果你嫌棄礦區破爛,就努力建設好它。”
“大干1個月,讓馬鞍山成為江寧最美的外郭城。”
隔著100里,江寧府遙領馬鞍山。
這要是在穿越前,怕是馬鞍山百萬人民要激動的拍桌子:還有這好事?立刻、馬上并入。
有胥江園區的建設經驗打底,這里進行的很順利。
排水溝、茅廁、伙房,住宿區,圍墻
主干道直接用水泥鋪設,確保一勞永逸。
園區還有一處小碼頭,此處出發,船只可直接駛入長江。
發展重工業一定要靠水運。
甭說這個時代,就算是汽車火車四通八達的那個時代,重工業都極度的依賴水運。無他,便宜,量大!
如果是陸運:車子會故障,輪胎會壓爆,公路會壓壞,鐵軌也需要維護修繕,燃料也挺貴。
而航運呢?
小舢板和萬噸巨輪,河道都一樣承載,無需維護,船用燃料極其便宜。
現在是靠風帆,簡直0成本。
這一切都感謝神奇的浮力!
馬鞍山還有一項儲備龐大的礦產資源:黃鐵礦!
因其外表色澤酷似金礦石,經常被騙子拿去忽悠人。
對于李家軍而言,黃鐵礦石最大的意義是可替代燧石。從此以后,將不再為燧石短缺而煩惱。
燧發槍的啞火率和燧石有莫大的關系。
每次戰役之前,軍官們都會提醒士兵:
“換一塊好的燧石,莫要上了戰場啞火。”
每個火槍兵都隨身攜帶2到3塊燧石,方便隨時替換。
總之,馬鞍山在李氏工業版圖的地位無可比擬。人手,物資源源不斷而來。
南邊的當涂縣、蕪湖縣、繁昌縣都已經被李家軍攻陷。
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屏障!
此時的皖南地區,清軍已經沒有多少存在感了。
安徽由于其地理位置,處于帝國版圖腹心,軍事地位不高。因而沒有駐防八旗,整個省僅有1萬多綠營兵力。
皖南區域一共4個營。
這4個營的大部分兵力還被明亮征調,在板橋之戰當中全軍覆沒。
此時除了池州府城還有千余綠營兵防御之外。
整個皖南都處于極度的空虛狀態,只要一兩個營就可以摧枯拉朽。
李郁聽取了斥候的匯報后,既喜又憂。
喜的是,地盤又擴大了。憂的是,兵力被攤薄了。
“義父,募兵吧?”李小五說道。
“我正在琢磨此事。”
見義父沉思,李小五猜到了幾分,詢問道:
“義父,可是為兵源擔憂?”
“是啊。江南百姓視從軍為洪水猛獸,做佃戶都不愿當兵。淮西漢子倒是愿意,可如今李家軍序列中皖人所占比例已經超過了6成。再增加怕是要留下隱患。現在我可以用餉銀和軍規籠絡住他們,可一旦他們成長為了我軍的中堅力量,就會擁有自己的想法了。屆時,除了北伐和從龍之功,我想不到什么可以穩穩駕馭他們的。”
李小五默然,突然說道:
“參謀本部。”
林淮生來了,他亦有相同的顧慮。
匯報道:
“第一軍團補充了2個營的淮西兵源,戰場表現很不錯。”
“雖是新兵,可大多驍勇善戰,悍不畏死。打進江寧時,其中一個營進攻速度奇快,從定淮門一口氣殺穿全城,傷亡率也是全軍團最高的。”
“哦對了,這是立功名單。”
李郁接過瞅了一眼,一半是淮西兵。
按照事先制定的賞罰措施:一口氣要升任9個副隊長,4個隊長,還有2個營指揮使。
“主公?”
“照辦,我說過的話就要兌現。朝令夕改的正治是走不遠的。”
“遵命。”
“賞銀、撫恤都發了嗎?”
“按照主公的吩咐,在每營文書的見證下,發到了士兵的手中。”
“反響如何?”
“欣喜若狂,歡呼主公萬歲。”
李郁笑了笑,又叮囑道:
“第一軍團預計會駐扎江寧很長一段時間。軍營要和民宅區域分開,盡量做到涇渭分明,不得有來往。軍隊要保持戰斗力,就必須純潔!”
“主公放心,屬下明白。”
李小五提醒道:
“那他們拿了賞銀,總是要花的。總不能”
這句話提醒了李郁,他立即抽出一張紙,寫了百余字的簡要措施——《關于做好李家軍營區經濟的若干想法》。
自己出資在營區里開設店鋪,涵蓋吃飯、喝酒、喝茶聽評書、澡堂、日用雜貨等行業,定價略低于市場價。
從當地百姓中雇傭伙計,注意身家清白。只拿固定工錢,不和業績掛鉤。宣傳署派出的說書先生,注意引導。
如此一來,一箭雙雕。
既回籠了部分軍餉,又阻隔了軍隊和地方過多接觸,腐蝕戰斗力。
“來人。”
“將此信交給胡師爺,讓他牽頭辦理,特批經費1500兩,在江寧城試點。”
“淮生,你趁著最近這段時間,在江寧募兵1000人。我想經歷了圍城期間奸商和清廷的摧殘,江寧或許會有一些人愿意從軍。”
“遵命。”
林淮生走了,他肩上的擔子很重。
第一軍團經歷了常州戰役,江寧戰役,板橋戰役,好不容易有個緩緩的機會,正好補充傷亡缺口,厲兵秣馬。
火炮火槍修繕維護,士兵們養精蓄銳。
炎炎夏日,即使是本地人都覺得疲憊,何況是北方來的清軍呢。
揚州府儀征,江北大營連綿10里。
在烈日之下,軍旗一動不動,死氣沉沉。
兵丁們要么躲在帳篷里,要么躲在樹蔭下,太陽下山前后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
集體下長江納涼,順便洗去臭汗。
然后才有胃口吃點東西。
乾隆四十一年的夏末,異常悶熱。
陜甘綠營兵連吃油潑面都提不起精神了,可見戰斗力是真的下滑嚴重。
海蘭察巡視大營后,默默的給乾隆上密折。
他是文盲,只口述,自有軍中文書代筆:
“奴才海蘭察冒死上奏,揚州暑熱難耐,在八月半之前都不宜用兵。土爾扈特、土謝圖汗騎兵乃北方勁旅,或可晚至。以免人馬染病,難以治愈。”
“奴才斗膽,取江南當先控長江。賊船犀利,竊據崇明。時常滋擾北岸”
突然,帳外一片喧囂。
一戈什哈掀開簾子,氣急敗壞道:
“都統,賊船又來了。”
海蘭察騎馬趕到長江畔,見上百人正狼狽的往岸上爬。
江水一片血紅,尸體漂浮。
一艘小型戰船,炮口冒著裊裊白煙駛入青紗帳,深藏功與名。
“傳令,禁止兵丁再下長江,違令者斬。”
“嗻。”
江北大營的兵丁們,從此只能在小河溝里納涼降溫了。
海蘭察手里沒有戰船,只有百余條民船漕船,無法反制。
而李家軍水師的戰術實在陰險。
從崇明或者是太倉港出發,以小型戰船滋擾轟擊下水游泳的清軍,囂張無比。
若不是忌憚清軍在大運河和長江交匯處修筑了4處炮臺。劉武早派戰船殺進大運河,炮轟揚州城了。
不過,他從沒放棄這個打算。
炮擊淮揚一直是水師的腹中戰略,只不過需要主公批準,出動步兵配合,堪稱是一次“青春版”的兩棲登陸作戰。
否則駛入運河后,清軍只需截斷水面后路,戰船就成了籠中困獸。
李郁暫時是不會啟動的。
投入太大,風險太大,收益卻不明朗。
除非是想建立江北橋頭堡,又或者全殲江北大營,否則沒意義。
此刻,還是專心吃下杭嘉湖平原和皖南比較劃算。財富資源唾手可得。
江寧城西校場。
第一軍團的兵,密密麻麻站滿了空地。
李郁戎裝走上點將臺,抽出佩劍:
“第一軍團威武!”
所有人齊刷刷吶喊,空氣都似乎加熱了幾度。
然后就是所有人喜聞樂見的發放賞銀階段,一箱箱的銀錠直接從天成元票號銀庫搬到這里。
“第12營,集體2等功,每人6兩。”
第12營的8個士兵出列,眉開眼笑的抬走了兩口箱子,待回營后再分。
“第9營“
一口氣把集體的賞銀發放完了。
李郁親手將賞銀發放到立功的士卒個人手里,雖然花費了半個時辰卻是很值得。
絕不能高高在上,脫離基層軍官戰兵。
軍權,和其他的權不同。
不是一張紙,一個頭銜,一個大印就能夠自動獲得的,也無法通過血緣關系繼承。
它需要長期的建立威信,潛移默化的植入。
一個毫無存在感,沒法帶領士兵們擊敗敵人,沒有人格魅力的將官,他對于軍隊的掌握程度是極低的,僅僅存在于表面。
所以,李郁必須時常的露面牢牢掌握軍隊。
讓所有士兵都知道,自己才是他們的唯一統帥。
封賞流程結束后,是一對一談話。
李郁花了2個時辰見了50多個人,以自己洞察人性的眼光和對人心的精準拿捏,大體可以篩選出自己所需要的人選。
從表現突出的立功人員當中,挑選一部分合適的送去東山步兵士官學校進修。
學時3個月,正式的第5屆學員。
基層軍官才是一支軍隊的靈魂和骨架。籠絡住這些人,就籠絡住了整個第一軍團。
所有人都受寵若驚,打包行李后踏上去蘇州的船只。
畢業時之際還會收到一柄刻有畢業院校的指揮劍,打上校長的烙印。
從此,晉升也會順利很多。
當然了,前提是未陣亡。
第一屆畢業學員,陣亡率已經高達3成半了,主要集中在隊長這個職務上。
一旦成為營指揮使,傷亡率就大幅下降,這也很符合實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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