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立馬囑咐底下人照辦,盡量的增產硝石。
硝田面積要增加,各個府都要上馬硝田項目,盡量選擇郊區荒地。
雖然說,硝石有南洋外購計劃,還有川蜀湖廣走私計劃,而且已經在執行當中了,但這些都是有風險的。
不可控因素太多!
比如清廷嚴控幾個產硝礦,比如南洋殖民者和自己交惡。
總之,全火器化的李家軍需要考慮的長遠一些,穩妥一些。
還有訓練4個冷兵器營編入各個軍團,填補缺陷。
募兵渠道全部展開,皖北、江南、浙江山區、甚至還有云南廣西。
前兩地是自己人執行的,后面三地皆是假借商人之手。
江南商人從浙南山區募人,馬幫商人黃生幫著從云南募人,潮州府的太公們幫著從廣西募人。
江心洲(江寧)分艦隊,韋子龍簡單視察了麾下的4艘主力戰艦還有6艘輕型戰艦。
同時還接收了一個外援,尼德蘭水手韋森。
李郁如此安排,是希望他熟悉自己的水師,然后提出一些建議。中西合璧,取長補短,想必會提高水師的戰斗力。
作為船上自由人的韋森,目不轉睛的看著硬帆的操控過程,只覺十分新奇。
他熟悉的是軟帆。
毫不夸張的講,他這是第一次在戰艦上見到其他風帆。
不過僅僅半天,他就對于原理大體有數了。
隱隱覺得這種硬帆,若是加以簡單改進或許也能跨越大海,并不遜色。
身為尼德蘭人,生意經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在史密斯麾下時,每月拿10枚銀幣,大約相當于15兩。
慷慨的吳王陛下給他每月30兩,還有一套做工不錯的軍官制服以及佩劍。
同時,還暗示可以考慮將女翻譯張筱妹許配給他。
張筱妹在南洋的前任丈夫也是尼德蘭人,倆人想必會有許多的共同語言,隔閡不會太深。
韋森站在船頭遠望江寧城時,癡癡的想。
那個溫柔大方、熟練掌握幾門外語的東方女子,會不會也站在城墻上,深情的眺望著自己。
飽漢不知餓漢饑的吳地親王殿下,在那次翻譯結束之后,就讓那個女人走了,沒有給自己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他有很多滾燙真誠的想法,迫切需要見面分享。
心中之遺憾好似這奔流不息的江水。
不過,
殿下是頂級貴族,高高在上,不了解俗人很正常。自己不會怨恨他,畢竟貴族和平民是兩個世界的人。
能夠得到一位頂級貴族親賜的佩劍,已經是無限殊榮了。
實際上他誤解了李郁。
李郁啥都懂,純純故意的,拿女翻譯打個窩而已。
鉤都不放,餌料也不想放。
把水桶放岸邊,等魚兒自己跳上岸。硬釣!
韋森若是拿不出足夠的貢獻,以及悍不畏死的忠誠,張筱妹就永遠是他夢里的遺憾。
張筱妹一身軍服,穿的嚴嚴實實,這大夏天的想必很熱。
站在李郁面前,距離半丈,好似白楊一般挺。
“你這段時間還適應吧?”
“謝王爺關心,奴家一切都很好。”
“既然都穿上軍裝了,以后就別自稱奴家了,可以自稱屬下。”李郁又說道,“對于終身大事,有什么個人想法嗎?”
“屬下但憑王爺安排。”
李郁很滿意的點點頭,這個態度就很好。
“日后,本王會給你安排一位有上進心的洋青年才俊。所以你要有耐心,好飯不怕晚,良人不怕等。”
張筱妹自然是非常認可的。
誰是艦長無所謂,我只要做艦長夫人。
洋人青年才俊更合適。倒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因為自己的勾欄出身,本土才俊怕不是要殺了自己。
李郁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壓根不會給她指個漢人屬下。
否則屬下會當做是一種羞辱,搞不好要叛變的。
李郁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追問道:
“你可明白,本王所說的上進心是什么意思?”
張筱妹思索了一會,回答道:
“屬下愚鈍,猜測這個上進心應該是指的一種結果吧?”
“對嘍。是結果,而非過程。”
瞬間,張筱妹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沒有誤解就好。
既然談話結束,就應該主動告退。
她從臂彎取下軍帽,戴好。隨即兩靴并攏,抬起左手平放月匈前,行了一個標準的扶槍禮,這是李家軍的標準通行禮。
噠噠噠的腳步聲遠去。
李郁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自己改裝了軍靴。
似乎是在靴子底腳跟部釘了鐵片之類的,走路好似高跟鞋的動靜。
待地盤再穩固些,就抽空設計一套更適合女人的軍服,想必會更賞心悅目。
未來可以有一支火槍女兵隊,用于內宮的戍衛。
“王爺,史大官人求見。”
“誰?”
“史密斯,他到處自稱史大官人。”李小五忍不住笑了,“幸虧他不叫西門斯。”
沒一會,史密斯帶著10個隨從進來了,恭敬的彎腰行禮。
“尊敬的吳地親王殿下,我等是來向您辭行的。”
“回程的貨物都采購了嗎?”
“回殿下,絲綢茶葉裝滿了兩船。想必一定會大賺一筆。”
李郁笑道:
“本王給你一個建議。到了馬尼拉之后,茶葉全部出清,絲綢出一半留下一半。”
“請王爺明示。”
“因為本王看漲絲綢,而且是大漲。”
史密斯的眼睛亮了,不過他沒有說話,商業機密不宜打聽。
“不妨告訴你,本王也在斥重金囤積絲綢。這是一盤大棋,棋盤上的籌碼至少有2000萬兩,或許更多。”
“謝謝殿下。”
史密斯恭敬的單膝跪地,獻上忠誠:
“這是南洋海域的海圖以及航海黃銅六分儀,獻給尊敬的親王殿下。”
李小五接過羊皮地圖,瞬間聞到了濃厚的海腥味,純正的很。
臨別前,李郁又再三叮囑史密斯:
“一旦有撒克遜帝國的訪清使團的行蹤,立即駕船帶上所有人來見我。屆時,本王會分享給諸位一樁潑天的富貴。”
翻譯安偉基說的有些遲疑。
潑天的富貴聽的諸人眼睛發紅,手掌發癢。
離開金山衛碼頭后,
一群人迫不及待的詢問史密斯:
“那位親王殿下所說的潑天富貴會是真的嗎?”
史密斯抓了抓亂糟糟的紅頭發,點頭道:
“我相信他,就好像水手相信海神的存在。”
海風突然加強,軟帆鼓起,船速在肉眼可見的提高。
眾人回頭望去,地平線已經模糊不清。再回來時,想必會擁抱一座金山。
站在船頭的史密斯突然豪情萬丈,低吼一聲:
“船到馬尼拉,一起分享城里最好的姑娘、最好的酒。一應花銷,我付!”
“耶。”水手們瘋狂的嚎叫著,有人對天鳴槍,還有瘋狂跳起踢噠舞。
快樂,就要立即表達出來。
對于航海人而言,還有比這更好的娛樂方式嗎?老板富有且慷慨的名聲,一定會傳遍馬尼拉。
水手長安偉基,大約是遺傳了祖先們內斂的基因。
微笑著大吼道:
“調整尾帆,收緊帆纜,目標:馬尼拉。”
浙江金華府、臺州府、溫州府,山區連綿。
俗稱七山兩水一分田,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
大清朝野都說江浙富庶,實際上并不準確。僅僅是江蘇南部、浙江北部平原富庶而已。
而溫、臺、金三府田少人多,糧食長期是無法自給的。
百姓們靠那點薄田無法生存,要么上山打獵,要么下海捕魚,要么偷偷做礦工。
礦主自然是士紳老爺們。
最近甌江上來了許多江南口音的商人。
船上掛著醒目的幌子:募工。
15歲以上,25歲以下。打魚的也要,打獵的也要,礦工也要,月銀1兩半,包三餐和衣服。
但是,一走就起碼兩年。
為表示誠意可以先給5兩定金,還有1石大米留給家人。
現場畫押,現場付銀子,現場登船。
一些確實沒有活路的山區漢子,毫不猶豫的上了船。
他們并不害怕被拐賣,畢竟這年頭活人不值錢。
一個大姑娘或許還有點價值,一個壯漢子實在沒什么欺詐的必要。無非是從一個私礦到另外一個私礦罷了。
倒是當地的官府起了疑心抓捕了幾名商人。
但是很快卻接到了巡撫王亶望的口頭命令:
流民多了,容易滋事,不如讓他們出去自生自滅。放人!
官大一級壓死人,雖然巡撫大人失城了,但是只要朝廷沒下令斬立決,就不能小覷。
咱大清的事,說不清楚。
斬監候、流放的封疆大吏也許一兩年后就突然起復,而且重回封疆。
流放和流放之間的差距,比巡檢和巡撫的差距都大。
乾隆爺圣心難測,底下當差的最好謹慎點。
王亶望這個上司心思深沉,貪婪而且狠辣。得罪了他,一旦他騰出手來,定然要睚眥必報。
臺州知府說了一句實話:
“下山的神仙和上山的凡人之間,還是有差距的。”
2000多號浙南山區的漢子被運到了崇明。
等待他們的是一群兇狠的教官們,手握短棍,腰挎佩劍,吼聲如雷。一天的軍規背誦,十天的隊列訓練,三天的裝填訓練,后面就是射擊了。
部分水性不錯的人在這個階段后就編入了水師。
一部分控帆,一部分開始學艦載炮。
臺州的漁民素質不錯,會判斷洋流,會看風向。
劉武之前嘗試過從炮營挑選了一批人登船,結果暈船環節遲遲克服不了,最快的也花了3個月。
總不能一邊嘔吐,一邊開炮吧?
這才僅僅是長江行船!
而長江和大海比起來就是個澡盆子,這樣比喻一點都不過分。
出過海的人都知道,
一旦落水,就是九死一生。
一個浪頭過來,頭都冒不出海面,人會直沉海底。
又或者是被正在航行的船所產生的吸力,直接拉到船底碾壓死,或者撞暈溺死。
那游泳的意義何在?
碼頭區域落水,可以自己爬上岸。
深海區域落水,巧遇海面風平浪靜,自己又在船尾處落水,落水后同伴立刻施救,并扔下漂浮物續命。并且立即停船救助,如此有6成生還概率。
所以,
對于水兵而言,與其苦練游泳,不如爭取擊沉敵人。
李氏水師需要掌握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劉武甚至特意提拔了一個秀才,記錄下水師的各種經驗,他想編纂出一本教材。
步兵有專門學校,宣傳署也有專門學校,水師為何不能有自己的學校?
他和李郁提出過,李郁表示水師學校很特殊,必須先有教材后有學校。
東山島有不少空地,也有現成的碼頭,你把教材拿出來,我就給你建一座水兵士官學校。
當校長是會上癮的。
李郁,命中注定是要手握十八所學校校長印章的。
目前可以預見的是步兵士官學校、水兵士官學校、炮兵士官學校、以及文學院,其他的暫時未知。
不過有一所臨時起意的學校卻插隊,突然開工了。
它就是:東山青年文官學校。
經濟大臣范京新組建的工程營,負責建校區。
工程量不算大,也就十幾間瓦房外加一圈圍墻。
不過工人們都很認真。
主要是被門口的牌子上的“文官”二字唬住了,這里可是未來的老爺們讀書的地方。那不就相當于國子監翰林院?
不得了,必須上心。
屋頂一定要結實,墻壁上的石灰水一定多刷兩層,桌椅板凳一定要結實。
泥瓦匠、木匠都拿出了最好的手藝,精雕細琢。
地面認真除草,摻入石灰粉后再鋪設水泥地面。
排水溝挖的似棋盤,上面覆蓋石板。
見操場有些空蕩,還移植了一排大樹過來,給未來的老爺們遮陰。
校門口還添了兩座石獅子。
這種殷勤的態度,惹的一位路過的東山文學院的進修生大為惱火,上來理論。
“伱們給我們建造的學校,就那旱廁,一下雨污水橫流,臭不可聞。為什么給他們修的茅房卻這么精致?”
這茅房修的雕龍畫鳳,還特意加長了雨檐,前后左右各栽了一排小樹苗,遮擋視線。
木匠還打造了類似官帽椅的坐具,中間開了個圓洞。
如廁往上一坐,四平八穩,就差喊“升堂”了。
饞得這位文學院的進修生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他們的旱廁啥也沒有,人往那一蹲,斯文掃地。
一不小心滑掉進去,那可是百年丑聞。
而他湊近才發現,踏馬的這官帽椅居然連毛刺都打磨掉了,還刷了清漆。
“都是王爺麾下的學校,為何厚此薄彼?”
工程營的曹姓負責人聞訊趕來,遞給他兩個野果子,嘿嘿笑道:
“不能這么比的,這所學校的學生以后都是文官,是老爺。文官和文學,雖然一字之差,可差距挺大的。”
進修生拒絕了野果子的腐蝕,反問道:
“那士官學校呢?他們雖然沒有官帽椅,至少腳下有塊厚木板可以蹲著。”
老曹很鄙夷:
“士官,那也是帶官字的。你們有嗎?”
“后生,莫要好高騖遠,自抬身價。你當自己搞文學很高貴?我告訴你,窮鬼才搞文學。”
進修生瞠目結舌,一時間懵了。
只聽得老曹振振有詞:
“一支禿筆,一張草紙,就可以搞文學創作了。天底下還有比這個門檻更低的職業嗎?做窯姐兒起碼還要模樣周正,衣裳鮮亮,胭脂水粉加銅鏡吧!”
“莫欺少年窮!”
“耶你還不服?我告訴你,光我們工程營就有5位同仁搞過文學,都站起來!”
5個長得歪瓜裂棗,耳朵別著鉛筆的貨,站起身朝著進修生嘿嘿傻笑。
滿身泥水木屑飄,三分呆滯四分好笑。
一瞬間,他就淚奔了
老曹啃了一口野果子,指著他離開時的落魄背影:
“他哪怕搞點不正規的藝術,老曹我都承認他兜里有幾錠銀子。”
“文學?我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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