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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隊路過安慶府,清軍戒備森嚴。
明亮站在安慶城頭,臉色十分的難看。“賊勢已成”這句話縈繞在他的心頭,好似一塊大石頭。
幸好不是來攻打安慶的,而是溯江而上,目的地不言而喻。
明亮當即寫急報3份,分別呈送京城、嘉親王、還有江北大營。
忙完這些,他又騎馬趕去造船處。
工部的3位郎官天天在工地轉悠,一絲不敢怠慢。
“諸位辛苦了。”
“明大人辛苦。”
明亮指著南面,臉色凝重的說道:
“剛才賊兵船隊過境,諸位都瞧見了吧?本官放心不下造船處,萬一”
一位工部郎中,連忙笑著解釋道:
“大人,請隨下官來。”
一處山坡上,視野開闊。
工部郎中講解道:
“大人請看,造船處乃是設在支流的上游,距離入江口足有4里。”
“江岸新設炮臺2座,駐扎綠營500人。”
“這還不止,下官和幾位同仁還督造了胳膊粗的長鐵鏈20條,橫貫河面。”
明亮拿起千里鏡,果然如此。
河面每隔10丈就有一道鐵鏈,大船無法通行。
這名工部郎中矜持的一笑:
“若要過去,先得派水手攜帶巨斧慢慢的砍鐵鏈。這活兒費工費時,怕是要干到過年。”
哈哈哈哈,眾人歡快的大笑。
鐵鏈鎖大江,這可是老祖先的智慧,錯不了!
明亮也終于松了一口氣,笑道:
“本官請諸位喝酒,小酌怡情。”
3個時辰后,船隊抵達池州府。
兵員開始按照順序下船,井然有序。
不過明顯有很多人暈船,走路步伐搖晃,臉色難看至極。
好在可以入城休息。
水陸聯運,裝卸武器裝備是最復雜最費時的,需要機械和經驗老道的工人。
碼頭邊,5座吊車一字排開。
滑輪和吊臂在人力的協助下,從船艙內吊出重炮。
每座吊車都有1人指揮,15人發力協作。
他們都戴了牛皮手套,防止手掌受傷。
制作手套不存在技術難度,1000雙手套的單子外包給了一位松江府的皮革商人。所有戴上手套的人都感激涕零。
李郁不擔心泄密,因為清廷壓根不會在勞保用品上花一錢銀子。
他們只想抄襲自己的火炮技術!
所以當前的火炮生產基地僅有一處:西山槍炮廠。
馬鋼將鋼鐵材料送到西山碼頭,槍炮廠造出各型火炮后再運抵各軍團、各城池。
傍晚,碼頭停止了勞作。
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倒是讓疲憊的第2軍團士兵們睡了個好覺。
雨天促進睡眠。
次日清晨,苗有林一咕嚕爬起來,他有任務!
王爺有令,前出150里在黃石磯筑數座棱堡,作為大軍的前哨站。
水陸并進。
筑城所需物資、火炮由水師協助運輸。步兵則是走陸路,熟悉沿途地形和道路情況。
行軍需要4天!
參謀本部來了一個幕府師爺出身,叫張昌光的家伙,一路上東張西望。
“嘿,我說你瞧什么呢?”
“回副總指揮,屬下有一項任務,評估四輪車廂的運輸效果。”
苗有林不再吭聲,騎在馬上閉眼行軍。
從池州府向西有20里路是水泥路面。之后就是原先的官道了,坑坑洼洼十分湊合。
走水泥道路的時候,四輪騾車確實很好用。
滑動軸承的噪音變大后,車夫會及時刷點油脂,其他一切正常。
而離開了水泥道路,體驗感一落千丈。
因為要避開路面的水坑,車廂不時左右搖晃抖動,吱嘎聲不絕于耳。
張昌光一一觀察,仔細記錄在本子上。
好在車廂四周有木板,貨物不至于被晃掉了,也省去了平板車捆綁貨物的煩惱。
苗有林見他眉頭緊鎖,就笑道:
“我給你個建議,把周圍的整塊木板圍欄換掉。換成每隔半丈,楔入一根四棱木柱。”
“空隙怎么辦?”
“麻繩連接所有木柱,搞密一些。又減重,又省料。”
他琢磨了一會,眼睛亮了:
“妙啊,苗大人,您可真神了。”
苗有林嗤之以鼻:
“對了了,你們用這個什么鯨魚油刷車轂?”
“是啊,效果很好。”
“好個屁啊,捕殺鯨魚多費事。你不如去榨蓖麻油,一樣好用,價錢不貴。”
“真的嗎?”
“我苗某人這輩子雖未讀萬卷書,可卻是真正的行了萬里路。信我,沒錯!”
苗有林哈哈大笑,心想參謀部頂個球用,盡搞這些不接地氣的洋玩意。
張昌光很認真的記錄下:
軍中輜重車廂,可去四周木板,改為木柱和麻繩的連接方式!
蓖麻油,性能待測試。
自此一路無言。
幸而天氣是真的開始涼快了,一天當中最高氣溫也不超過25度。
苗有林望著金黃的稻田,突然冒出一句:
“這仗的規模小不了。”
張昌光湊過來,緊張又興奮:
“因為秋收?”
“是啊。別說阿桂,就算是我這種小角色都知道,秋收是道坎兒。”
張昌光趕緊從懷里摸出地圖,在上面找到黃石磯的位置:
“難怪王爺讓我等在此筑堡壘。就是為了卡住清軍進攻皖南沿江平原的必經之路啊。”
苗有林點點頭,因為任務重要,所以他才主動請纓。
一不是江南老鄉,二沒有妹妹可以嫁,三不是存菊堂舊人。
只能靠軍功博取王爺的刮目相看了。幸好競爭對手鄭河安因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的厲害。想爭也爭不了。
黃石磯,因一座江畔的山而得名。
此山不高,但山石顏色泛黃因而得名黃石磯。20世紀時,因為影響航運安全而被爆破了。
此時依舊在滾滾江水旁屹立。
船隊抵達時間更早,已經在岸邊靜靜的等候了。
苗有林感慨:
“王爺真乃神人也。快,準備筑城。”
2個火槍營,1個甲士營共計1500人。除了留出200人負責警戒外,其余人全部卸下武器盔甲,充當勞役。
而張參謀也終于迎來了高光時刻。
舉著圖紙,眉飛色舞和3個營指揮使布置任務。
“五星棱堡乃是王爺的獨家發明,設計精巧。打一場防御戰你們就明白了。”
“現在都聽我指揮。”
半個時辰,他用石灰在地面畫出了兩個五角星,大的套著小的。
“沿著兩道白線往下挖,深度6尺,寬度10尺。”
“挖出來的土方,沿著內白線開始筑城。”
張昌光站在高處,攤開圖紙緊張的對照著數據。
按照設計,這個棱堡的占地面積大約是2畝,圖紙還特意標注乃是堡內面積,讓人有些費解。
誰又能知道,曾經的建筑面積和套內面積之差給王爺帶來了多大的陰影呢。
臨時筑城,
城墻肯定不高,僅僅12尺,相當于兩個籃球運動員的高度。
城墻的橫截面是個梯形,考慮的是穩固性。
水泥沒有用于外墻表面,而是直接澆筑在了城墻的里面。
先打下兩排稀疏的木樁,然后長木板釘在木樁的內側。這就形成了一道中空結構。灌入攪拌好的水泥砂漿,其中還夾雜著碎石塊、樹枝。
士兵們握著長木棍,用力的攪拌著水泥砂漿。
苗有林看的目瞪口呆。
張昌光笑笑:
“理論上,如果有煤餅渣也可以倒進去。就地取材有什么用什么。”
水泥層的厚度僅有半尺,野戰臨時筑堡和修筑城池不一樣,要考慮后勤的壓力。
在陽光的照射下,水泥凝固速度尚可。
僅僅是稍微成形后,張參謀就迫不及待的下令兩側堆土,將木板夾水泥墻給封在里面。
這就好像是奶油夾心餅干。
水泥層是夾心,泥土是兩側的餅干。
橫截面是個梯形。
趁著土方有水分容易成形,之后陽光暴曬就會逐漸穩定下來。
“是不是有點糊弄?”
“王爺說了,若有充足時間建議在表面再夯一層木墻。
“現在呢?”
“先完成基礎結構吧。”
城墻上沒處站人,僅僅是作為屏障。
但沿著墻內搭起了一圈棧道,緊貼著堡墻。
一旦有警,士兵們沿著臺階可以快速沖上棧道,站在棧道上面對外射擊。
棱堡的5個角,修成了菱形的平臺。
平臺之上恰好能夠安置一門6磅炮,4個炮手,再加幾名火槍手,周圍以一圈土袋壘成防御矮墻。
苗有林眼睛發亮,新奇!
他抓抓頭皮,笑道:
“王爺是從哪本古書上找出來的好玩意?”
張昌光笑笑:
“屬下不知道是來自哪里。但肯定不是我們的老祖先發明的。”
“為啥?”
“屬下也算是個讀書人,從未在書里見過類似的野戰堡壘設計。”
“你之前是干嘛的?”
“屬下在紹興的一家商行做賬房師爺,月銀6兩。”
苗有林點點頭:
“胡大臣的同鄉?”
“正是。”
“好好,紹興人能干吶。我們好好搭檔,一起打出點軍功。”
“固所愿也。”
張昌光文縐縐的來了一句,隨即到處視察,記錄進度。
他是胡雪余的鄰村人。
第2軍團占領紹興后,他就來投軍了。
一開始在會計處做賬目,后來被通過了考試進入了參謀本部。
原因很簡單,
哪個讀書人愿意做一輩子賬房呢,終極目標當然是當官啦!
清廷的科舉,他屢戰屢敗。那就只能另辟蹊徑,爭取走幫辦軍務的曲線升官路線。
紹興府文風興盛,文人如同過江之鯽,哪怕是考取個秀才都很難。為了飯碗,只能出去當師爺當賬房。
逐漸走出了一條人才輸出的特色道路!
紹興師爺天下聞名!
“副總指揮,清軍斥候!”
苗有林抓起千里鏡,果然看到了遠處有兩騎,默默的在觀察著。
“不用管,抓緊筑堡。”
堡壘外部完工后,里面還要修筑幾排簡易木屋。
砍伐了附近的一處林子,用騾車運回來。
貌似是有主的樹林,不過主人也不敢來索賠。
柴禾是一種寶貴的生活物資。這百十年經歷了人口爆炸,已經很難找到一片無主卻茂密的樹林。
第2軍團的兵干活很麻利。都是苦出身,沒有少爺兵。
忙碌到第三天,堡壘全部竣工。
雨水也如期而至!
清軍斥候的膽子也逐漸變大,趁著雨水竟然接近到1里處偵查。
“隊長。清狗也太囂張了,干他一炮?”
“用這個?”
“對。”
隊長想了想,答應了。
五個角的平臺,都加裝了簡易雨棚。
四根粗木柱子頂起了一層覆蓋了油紙布的拼接木板。
第2軍團的炮手是近衛軍團的人教出來的。
一名炮手冒雨裝填完畢。
目視瞄準了一下,感覺高了。于是抄起錘子,朝著墊在炮尾底下的三角木楔,咚咚砸了幾下。
木楔前進,炮口壓低。
“好了。”
雨霧中一聲悶響,實心彈撕破雨幕呼嘯著砸向斥候。
兩名清軍斥候大驚,一人驚嚇墜馬,一人想勒馬閃避。然而視線中的炮彈看似很慢,卻又躲避不開。
炮彈在地面彈跳了一下,擦中戰馬。
戰馬瞬間被撕裂,騎士落地后才發現自己的腿沒了,發出慘烈的哀嚎。
另一人顧不上同伴,爬上自己的戰馬奮力抽打鞭子,消失在了視線內。
“誰開的炮?”
苗有林帶著斗笠沖到平臺,聽完了過程,怒氣瞬間消失。
“去搜一下有沒有活口。”
很遺憾,除了一點碎銀子和一口佩刀,其他沒有收獲。
中彈的清軍斥候死了,失血過多。
很會過日子的炮手,琢磨了一下將死馬拖回去了。
吃肉!
下雨天,燉一鍋肉可香了。
躲在雨棚底下喝碗肉湯,可美了。
王爺的麾下不缺煤炭,所以下雨天也不擔心干柴潮濕無法生火的問題。
只需先取少許木刨花引燃蜂窩煤。
待一塊蜂窩煤燒旺了,再扔些優質無煙煤塊,就能持續燃燒很久。
熱水、熱食,是戰斗力的保證!
水師的船只走了,按照約定他們還會運來糧食和各種物資。
這個堡壘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還會修建3個類似的堡壘。
1500人不可能長期擠在這樣一個面積僅有2畝的堡壘內。太擁擠,也無法發揮該有的戰斗力。
待堡壘群竣工后,就會在后方的一處山谷中囤積糧草軍械,作為大軍的前哨輜重基地。
囤積池州、太平兩府征收的秋糧,用于這次秋季攻勢。
李家軍的打法偏保守。
主要是因為李郁心中有顧忌。
他很清楚自己的勢力看似烈火烹油,實際是靠個人魅力(武力)捏合起來的利益松散體。
從未真正和有力階級捆綁,也未建培育出扎實的基本盤!
哪怕是最可以依賴的軍隊,也存在諸多細微隱患。
說的露骨一些:
李家軍可以大贏,可以小贏,可以口頭贏,也可以小挫,但是千萬不能有大敗仗。
否則在各路清軍的重壓之下,看似穩定的后方人心浮動,各路宵小之輩馬上冒出水面。首鼠兩端都是輕的,怕是會發生更可怕的事。
不可說,不可說。
淮安府,
新任督糧道于運和,正在對著堂下的一群下屬們發火。
昨日,皖北督師的嘉親王派了任務:
“大軍清剿皖北順刀教匪殘余匪徒,仍需軍糧30000石,草料18000斤,令于12日內運至安徽鳳陽府八公山下的糧草大營,不得有誤。”
而底下的屬官書吏們,王顧左右而言他,各種理由推諉。
于運和惱了:
“軍情如火,嘉親王親自坐鎮,蘇皖兩省奉旨協辦軍糧,爾等要造反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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