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295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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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臺啞了。

江畔,躲在土壘墻后用弓箭和抬槍反擊的綠營兵頓時信心掉了一半。

勉強支撐了一盞茶的功夫后,紛紛往后逃。只要跑出2里地就逃出了火炮射擊范圍,人就安全了。

劉武大喜,解決了東岸炮臺,西岸就孤木難撐。

果然,小半個時辰后西岸清軍炮臺也成為了熊熊燃燒的火炬。

“放小船登岸,砍掉攔湖鐵索。”

“遵命。”

一直跟在后面的運輸船,小心的吊下了兩條舢板,隨后水手攜帶火槍和大斧從船舷繩索垂下,劃著舢板駛向岸邊。

登陸后,他們無視兩里外清軍的身影和零星的箭矢,舉起大斧狠狠剁鐵鏈,火星四濺。

手腕粗的鐵鏈至少需要三十下才能砍斷。

一共10根!

而解決了攔湖鐵鏈和兩岸的炮火,艦隊就可以一字長蛇陣駛入鄱陽湖了。

劉武的旗艦一馬當先,駛過了狹窄的鄱陽湖口。

透過千里鏡望著前方水域,心情緊張。

這是最危險的時刻,假如清軍水師全軍出動在前方攔截又或者搞出上百艘縱火船,己方艦隊會損失慘重。

因為鄱陽湖太像一個葫蘆。

自己必須沖入葫蘆內部的大肚子,才能進入寬廣水域,從而獲得周旋的空間。

“快,打旗語。”

“調2艘嵇康級平底炮艦打先鋒,主力保持1里距離。防止擱淺。”

吳軍水師的這一套通訊語言,是簡潔但有效的。

旗艦擂鼓就是通知所有船只,有軍令要下達了。

之后桅桿上的旗出旗語。

各艦一旦領會了,就必須臨時升起一面小紅旗表示“收到!”

所有船只,在側舷都臨時涂了數字。

當旗艦需要調動其中某一條或者幾條船的時候,可以掛出相應的數字。

最后,還有一條用于緊急情況下的“語言”。

旗艦打出三顆焰火表示暫時解除指揮權,全軍出擊,自由作戰,各艦的艦長說了算。以消滅眼前敵軍為唯一目標!

進入鄱陽湖,風力逐漸變大。

西北風!

劉武透過千里鏡,隱約能看到岸邊奔跑的清軍,還有不敢離岸的小型舟船。

長江水師大意了,彭文炳大意了。

彭文炳判斷即使湖口交火會僵持很久,起碼兩三天才可能有一方打破僵局。所以他有充足的時間調動水師,從容的根據戰局出戰。

東岸邊,

滿載油料、稻草的上百艘清軍縱火船停泊在水寨內。水手們不知所措,因為事先沒有接到軍令。

而等到宿在旁邊鎮子暗女昌被窩里的湖口總兵急匆匆趕到時,已經晚了。

吳軍已經深入鄱陽湖,只望見南邊天際線隱約的白帆。

已然錯過了在狹窄湖口攔截的最佳機會!

“總指揮,可要炮擊他們?”

“不,全軍快速向南,不要糾纏。”劉武一身黑色大衣,站立在甲板,想了想又囑咐道,“留下3艘嵇康級炮艦殿后炮擊清軍水寨。不要戀戰,盡快跟上主力。”

“是。”

船隊當中,3艘負載最輕的嵇康級戰艦升起了小紅旗,緩緩離開隊列駛向了東岸的清軍水寨。

“總戎大人,賊船又返回來了。”

湖口總兵拔出佩刀:

“點火,火攻。”

水手們連忙登船,一片混亂,甚至有人失足落水。水溫冰冷,看似是倒霉鬼,實則是聰明人。

水寨門緩緩打開。

第一排縱火船緩緩駛出。

船艙滿載稻草、油脂和柴禾,兩名水手隨船,一人控帆,一人負責尾舵。

第一排縱火船剛剛駛出。

半里外的嵇康級炮艦就橫過船身,開炮

側舷的8門火炮齊刷刷噴出白煙,船身由于后坐力明顯向一側偏移。

4發炮彈落空,其余4發全部命中。

“炙熱彈好了沒有?”

“沒呢,溫度不夠,還在爐子上燒。”

炮手無奈,只能繼續轟擊實心炮彈。雖然摧毀效果不錯,但是對付這種水寨不夠理想。

火,是文明的象征。

也是戰爭的常用手段,永不過時。古代有赤壁之火,現代有倭都之火,沒有本質差別。

縱火船上,

清軍水手將幾個葫蘆綁在身上,把燃燒的火把扔進船艙,隨即撲通跳下水。

入水后,他們并不急著浮出水面。而是借助憋氣向東邊拼命潛去,盡可能離開頭頂的危險水域。

“調整方向,避開火船。”

沖在最前面的一艘嵇康級戰艦,堪堪避開了一艘“火球”。

“炙熱彈還沒好嗎?”

“好了,好了。”

炮手們握著專用鐵鉗工具將燒的通紅的鐵球夾起,小心翼翼的塞入炮膛。

藥包和炙熱彈之間塞了一塊木板。

否則,這炮彈一滑進去就會轟了自己人。

見這顆紅彤彤的鐵球滾進炮膛,炮手們連忙用力把炮車復位。

點燃引線,炮膛悶聲一響,炮車猛地往后一退,瞬間被拴在船舷的粗麻繩拉住,抵消了多余后坐力。

炙熱彈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在了水寨當中的一艘正在升帆的縱火船上。

火勢瞬間騰起,然后就一發不可收拾。

船艙內有火油!

“完了完了。”

隔壁幾艘船的水手都在瘋狂的逃竄。

火借風勢,僅僅是喝盞茶的功夫,整個水寨就成為了一個巨大的火炬。

湖口總兵跪在江畔,呆滯無語。

100多艘縱火船只開出去了十幾艘,其余的全部燒在了自己的窩里。賊船的炮聲響的正歡,好似過年,說明他們壓根沒被燒到。

兩刻鐘后,

3艘嵇康級得意的調轉風帆,返航追趕主力。

這時候,他們遇上了麻煩。北邊的天際線出現了烏泱泱的白帆,隨即逐漸變大。

長江水師主力傾巢而出!

彭文炳咬牙切齒,望著那直沖云霄的黑煙:

“傳令下去,務必追上那幫江東鼠輩把他們一個個溺死在這鄱陽湖里。”

“嗻。”

他的憤怒可以理解,

主力戰船原本駐扎在距離葫蘆口不遠的姑塘,理論上是可以輕松攔截、迎頭痛擊剛剛進入鄱陽湖沒有空間展開隊形的吳軍水師。

這在水戰當中是占據極大優勢的戰術。

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一團糟,迎頭痛擊變成了緊緊尾隨。

“清軍勢大,不宜糾纏。匯合追主力吧。”

3艘嵇康級輕型炮艦還算人間清醒,借著西北風,全速向南航行。

舵手望著身后那遮天蔽日的白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捅了馬蜂窩了。”

其余的水手紛紛點頭。

吳軍水師的兵源組成非常復雜,有漕幫弟子,有蘇松船民,有被高薪吸引而來的閩浙漁民,也有小部分是優秀步兵軍官轉行。

水師還擁有一支三百多名火槍兵的陸戰力量。

李郁授意,任命艦長的第一因素是忠誠!凡是沒有軟肋,沒有羈絆,沒有投名狀的都不考慮。

艦長需要滿足以下三個因素當中的至少兩項:

一、已在蘇州府或江寧府安家,有家眷。

二、曾和清軍正面作戰,并有不俗斬獲。

三、曾在東山水師學校短暫進修過,或曾被自己召見面談過。

劉武可以在滿足這些條件的前提下,自行任命艦長,然后向參謀本部報備。

他指揮的這支艦隊,除了5艘“江南級”、20艘“蘇松級”、15艘“嵇康級”,還有20艘補給運輸艦。

下午未時剛過,申時剛至。

(3點)

鄱陽湖水域以松門山島為界,北面的就姑且稱作北湖區,面積偏小。南邊的叫作南湖區,面積較大。

艦隊剛過松門山島,大風突起。

“總指揮,天氣不太對勁。”

劉武也發現了,風力在不斷的增加。

風帆已經被撐的吱嘎作響,船體的顛簸越發明顯。艙內不時傳出混亂的哐當撞擊聲,很顯然是有東西沒被固定好。

“傳令各艦,捆綁固定好炮車,除了必要的人手其余人全部下艙。”

旗手連打幾遍旗語。

然后就準備下來避風浪。可在解開和桅桿固定的安全繩時,船猛地一晃,他就摔進了水里。

甲板上的人驚叫:“救人。”

然而已經晚了。大浪當中,人只是露了兩次頭,就徹底消失。何況,船隊也不可能在大風浪中拋錨停泊。

甲板上,

和旗手關系頗好的一名水手默默的扔下了一塊木板,隨即擦著眼淚加入了人力降風帆的隊伍。

狂風大作,風帆必須松一些。

尾部的正副舵手咬著牙死死的頂住舵桿。

因為船正在明顯的往西側偏航。西側水中有礁石,岸邊是連綿的廬山山脈。

劉武的帽子丟了。

一陣狂風甚至把帽繩都扯斷了,這會正在空中飛舞。

“這踏馬的什么鬼地方?”

“不知道啊。時間倉促,沒有找本地向導。”

旗艦的水手長,一名福建籍漢子則是虔誠的跪了下來,念念有詞。

劉武大怒:

“你踏馬的在干什么?”

“總指揮,我在祈求媽祖保佑。”

“媽祖管的到咱們這里嗎?這是鄱陽湖,不是大海。”

嘩啦,倆人被浪頭澆了一頭一臉,邪乎的浪頭至少有1丈半高。

天也黑了,水也黑了。

就看見那滔天巨浪,如山襲來。

水手長不管不顧,跪在水泊里,磕頭砰砰砰:

“信男向媽祖祈求,只要能安全度過此難,一定獻上豐厚祭品。”

“媽祖啊,快快顯靈吧,保佑你遠離家鄉的孩子吧。死在這異鄉冰冷的水底,我的靈魂找不到回家的路。要死,也得死在離家近點的地方。”

淚水混合額頭的鮮血,十分凄慘。

世上的有些事是很難解釋的。

也許是機緣巧合,也許是媽祖真的管的寬,風力竟然逐漸減弱了

船隊喜出望外,劫后余生。

日落之前,那3艘殿后執行任務的嵇康級只回來了一艘,而且狼狽不堪。

所有人一看就明白了,沒有再問。

嵇康級平底船的設計,加上船艙輕,抵御風浪的能力最差。

船隊默默的下錨停泊,吃喝,修繕。

一夜無話!

而長江水師,則是在進入這片水域之前就停住了腳步。水手當中有很多本地人,知道這鄱陽湖老爺廟的恐怖傳說。

這塊水域非常邪性,千年以來吞沒的船只不計其數,哪怕是近代也曾有多艘千噸鐵輪船在此傾覆。

得名“江西百慕大”。

科學倒是可以解釋此處狂風大作的緣由——“狹管效應”。

東邊是丘陵,西邊是廬山,中間夾著一段航道。

風力被迫集中,加速。

所以要么無風,有風就是狂風!

彭文炳當時追趕3艘吳軍戰船,眼睜睜的望著他們沖進了老爺廟水域。麾下大小數百條船硬是剎車返航,在西岸安全處暫且下錨。

漢陽總兵安慰道:

“軍門勿憂,吳軍不知這老爺廟水域的可怕。那幾艘船不用我們追,自己就得沉了。”

岳州總兵則是更樂觀:

“說不定吳軍所有戰船不用我們一槍一炮,就全部喂了魚。”

彭文炳則是憂心忡忡:

“但愿如此吧。”

次日,陰云密布。

長江水師未曾敢越過老爺廟水域。

行轅來了信使,帶來了阿桂的親筆書信。

信中言辭十分激烈,痛罵彭文炳是混賬。又嚴令他率兵船追擊,務必將闖入鄱陽湖的吳軍水師全部擊沉。

否則,軍法不饒,國法不饒。

九江行轅。

阿桂徹夜未眠,眼睛帶著血絲。往日的從容被一種極度的焦慮所替代。

“大將軍,吳軍水師即使闖入了鄱陽湖也沒什么。正好關門打狗,將他們悶死在里頭。”

昨日中午,

九江城防水師的10艘戰船已經開拔,走長江進入鄱陽湖,進駐湖口。

阿桂則是一臉陰郁的罵道:

“彭文炳此人不靠譜,他壓根不知道打仗是一點都不能弄險的。”

“鄱陽湖是什么?是九江和東岸大軍的糧食運輸線,情報聯絡線,人員運輸線。”

“假如,本官是說假如,吳軍水師在鄱陽湖四處游擊。我們的糧道怎么辦?東岸的大軍怎么辦?”

“假如吳軍水師統領是個瘋子,他從鄱陽湖直接溯贛江而上,炮擊南昌呢?”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此戰過后,無論勝負彭文炳都不能再做這個提督了。他只配做一頭副將,總兵都不配。蠢豬!”

面對咆哮的阿桂,

行轅內所有人都不敢吱聲,他們可以理解彭文炳。

湖口兩邊有炮臺,攏共2里寬的水面攔著一排鐵索,戰船再支援一下,縱火船隨便放一波。

理論上,

一支艦隊想進入鄱陽湖確實是不可能的。

然而,

過于自負的彭文炳破壞了這一切。讓運籌帷幄,布局已久的阿桂,慌張不已。

“報”

一匹快馬沖進行轅,騎士狼狽墜馬,滿臉血污。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只見騎士撲通跪地,哽咽道:

“大將軍,偽吳王突襲饒州府,先攻陷了浮梁縣,此刻正在攻打府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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