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318 成色可怕的淮西新軍爭議巨大的國號

安徽省潁州府阜陽縣,

距離鄭河安的老家鄭家圩不遠的一個集鎮,現場豎起了“當兵吃糧,報效朝廷”的幌子。

2排綠營兵手持鋼刀維持秩序,再加上知縣派出的衙役,把手里的王法搖晃的叮當作響,不時直呼人群當中刺兒頭的大名。

總算是勉強震懾住了周圍里三圈外三圈的農夫。

一名把總低聲詢問班頭:

“你說,他們真敢搶?”

“我們要是來的再晚點,真不好說”

把總一臉震驚:

“踏馬的,軍隊也敢搶?”

班頭嘿嘿笑了一下,走開了。

心里嘀咕著,要不是老子穿這一身皂衣,高低也得回鄉結捻搶你個狗日的。

二三十號外地人穿身虎皮,趕著滿載銀箱的大車招搖過市,你當淮泗爺們沒長卵孑嗎。

知縣一身官袍,在寒風中大聲吆喝:

“朝廷恩典,待遇優厚,很優厚啊。”

“一年就是24兩白銀,36斗白面。殺賊1人,再賞5兩白銀。殺5人,就升一級。攢夠15顆首級,立馬就升實職把總,7品吶,和本官一個品級。”

“現在開始募兵,合格的可以先拿3個月的餉銀和白面回家孝敬爹娘。”

喊完,他朝著把總點點頭。

把總連忙按照兵部事先確定的募兵標準,開始挑人。

第一關是,扛石鎖!

200斤的石鎖,扛起走5步再拋下,面色如常就算過關。

第二關是,耐力!

沙漏倒計時結束之前,單人負甲奔跑1里,躍過底下豎矛頭的3尺深溝,就算過關!

第三關是,跪下對著關二爺發誓。

如果膽敢背叛朝廷,全家小命立馬沒有。

最后當場查驗一下,本人沒有明顯殘疾缺陷,沒有明顯惡疾,就算是正式編入淮西新軍了。

這一套募兵篩選制度,可謂是靈活又實際,科學又封建。

不問身高!乾隆不是趙宋官家,不看重這些虛頭巴腦的標準。

不問年齡!只要狠人。

把總目瞪口呆,望著一名明顯稚氣未脫的少年扯著變聲期的公鴨嗓子喊出:

“許滿倉,13歲。”

班頭見他錯愕,湊過來低聲說道:

“你可別小瞧了這小王八蛋!鄰縣的2次劫殺案,估計他是有份的。”

把總更是無語,不可置信的問道:

“你們為什么不抓他?”

“咦,我們為啥要抓他?”

“他犯事了!”

“我們又沒證據嘍。只是懷疑,懷疑”

“抓起來嚴刑拷打,追索證據。”

“鄰縣的事,本縣衙不好插手。”

“那你們也可以轉交鄰縣縣衙啊。”

“把總大人請自重,我若是胳膊肘往外拐,那還是個人嗎?”

把總是直隸綠營派下來執行兵部募兵的。他有些困惑,同樣頂著大清朝的一片天,差距就這么大?

直隸,是天子腳下。

對于這類強人盜匪向來是能殺就殺,能刨根就刨根的。

把總望著那興高采烈的少年,心中一陣瑟瑟。

這淮西新軍的成色很可怕啊。只怕不但能殺賊,也能殺友軍。

許滿倉可不管這些,把銀子、白面口袋塞給了跟著來的娘,如釋重負:

“娘,拿回家換成粗糧,再混點野菜夠全家吃大半年的了。”

“小倉子你可千萬小心,戰場上自己多點心眼。”

“放心吧。不就是殺人嗎,我又不是第”

啪,挨了他爹一巴掌。

他噤聲,不再瞎吹牛擺闊了。

倒是他爹把他拉到一旁,低聲叮囑:

“隔壁二嬸子家的娃,去年跟著鄭家玗的人去了南邊闖蕩,估計是加入那江南造反的隊伍了。你們要是”

許滿倉神情瞬間低落,那是他最好的大哥。

當初如果不是自己身高太矮,沒被看上,他肯定也跟著好大哥一起走了。

“爹伱放心。兄弟之情大于天!”

許滿倉領取了官靴、號服,還有一套刀盾,跟著旗幟頭也不回的走了。

娘望了好久,直抹眼淚。

倒是他爹想得開,拄著拐杖說道:

“孩他娘,莫要舍不得。能當兵吃糧總是好事,營兵吃的飽,穿的暖。要是咱老許家祖墳冒青煙,還能混身官衣。”

“萬一,萬一”

“你哭個球。黃河堤壩一崩,那才是萬一。不淹死也要餓死。滿倉走的是陽關道。走,回家開火。”

類似的場景在蘇皖豫魯四省交界處上演。

數萬身強力壯,斗勇好狠的淮西漢子被編入了新組建的淮西新軍。

世人須知,蘇皖豫魯四省交界的百姓愛好比較單調:一種地,二造反。

有土地就種地,沒土地了就扛起鋤頭造反。

前一刻是農夫,后一刻就是反王,不需要心理建設,早上斷糧,晚上就造反。

殺頭只當風吹地。

出身于四省交界的劉邦、項羽、朱溫、朱元璋、吳廣、黃巢、曹操、劉裕、袁紹、袁世凱、劉福通等人可以證明。

論武德充沛,無出其右!

新軍名義上的統領是皇十五子、現任江蘇巡撫永琰。實際的訓練是由驍騎營軍官負責,索倫騎兵擔任巡邏軍法隊。

按照軍機處的要求,

這數萬新軍沒有打散編營,而是按照村莊,鎮子為單位編成了一個個熟悉的營頭。

以刀盾兵、長矛兵為主,極少數被編練成了馬隊和鳥槍兵。

這一次,乾隆拿出了極大的狠勁。

再三強調餉銀和首級賞銀不許漂沒,更不許拖欠。就是再難,也要優先供應好這5萬人。

用軍機大臣于敏中的話講:

江北六州府的百姓哪怕勒緊腰帶,也要保證新軍的糧餉!

雖然自己是江蘇籍人士,可身為朝廷重臣,絕不會考慮鄉梓情誼,堅定不移的以剿賊大局為重!

一句話,于老大人擔保,江蘇人還是有潛力可挖掘的。

留在淮安府的于氏家族率先捐輸3000兩白銀,之后鹽商、以及各地士紳都紛紛自愿跟上。

同時,每畝再加征“吳餉”1分銀!

河南很快跟上了步伐,江西也宣布跟上步伐,倒是身為糧倉的兩湖暫時頂住了壓力,假裝看不懂戶部的暗示

總之,

除了少數耕地缺乏、商業凋敝的省份。大清朝不分南北,普遍推行了田稅加1分的“吳餉”。

蘇、豫、贛三省是2分。

清廷的財稅機器在逐漸提速。一切為了戰爭!

而與此同時,

正月十五,天氣晴朗。

李郁也在蘇州城正式登基,宣布建一新國,國號“吳”。

選擇“吳”為國號,最大的問題是地域意味太濃,不夠大氣。

但好聽的國號全被用過了

唐,有拾人牙慧,給自己硬找祖宗的嫌疑。

乾,倒是不錯。可這邊在打乾隆,那邊來個乾國號,難保不會讓天下人尷尬。

最大氣磅礴,最無爭議的是中字打頭,但這是對老大哥的僭越,想都不敢想。

所以,

不如順從發家軌跡,以吳地起兵,就稱“吳”吧。等到建立一個遼闊的大吳聯合帝國,就沒人會覺得小家子氣了。

杰瑞也可以眉清目秀!!

國號為吳,還有一項好處。

可團結吳越百姓,建立一個龐大的民眾基本盤。

浙江人一般稱為吳越,以和閩越區分開來。吳越,也是吳!

在厘清了這些問題后,李郁乾綱獨斷,直接拋出了國號,幾乎沒有受到阻力。

因為麾下的文臣大多數是江南籍,不太抵觸。武將們對于國號又不敏感,他們覺得這玩意沒啥好爭論的。

臨時國都,暫定蘇州。

在府城東面20里外,擇新址籌建若干宮殿。

同時對麾下官署加以完善調整,設6大臣,分別是:

經濟大臣,工業大臣,商業大臣,參謀本部大臣,外務大臣,陸軍大臣

各大臣又分管若干相關署。

經濟大臣下轄農業署、水利署,糧食署,建筑署,交通署,發展署,統計署

工業大臣下轄煤炭署,冶金署,造船署,軍工署,建材署,勞工署,運輸署。

參謀本部大臣下轄作戰署,后勤署,檔案署,戰術研究室。

外務大臣下轄宣傳署、南洋署、貿易署,信息署。

陸軍大臣下轄軍法署,訓練署,考功署,兵器署,還有巡警署。

除了6大臣之外,還有4個機構是獨立存在的,分別是情報署、財稅署、內政部和參事署。

參事署比較特殊,屬于民間機構。

麾下州縣按照納稅多寡分配名額,少的一府3個名額,多的一府6個名額。

各府交稅最多的前100人投票選出本府的參事,為期2年。(可投自己)

一旦成為參事,則在期限內可擁有以下特權:

無需預約,當天可面見本府主官。

大臣以下,見官不拜,長作揖即可。

馬車出行可掛參事徽章,過關卡暢通無阻。

除謀反罪外,地方官府不得擅自抓捕參事查封產業,除非有陛下的許可。

各府參事推選一名參事長,每個季度可和吳王陛下同桌進餐一次。

此措施一出,參加儀式的商人們雀躍,山呼萬歲,并且于當日就緊急聯名上書,捐輸300萬兩。

用趙立夏的話說,吳國以國士待吾輩,吾輩當傾囊以待陛下。

這一次,

商人們真的是自愿,捐的眉開眼笑,捐的揚眉吐氣。

參事制度的建立,

意味著李郁擁有了第一個有力的、真正的“利益共同體”——工商業主。

或許有人說,商人靠不住,他們唯利是圖,貪婪,膽大包天,忠君淡漠。

沒錯。可,士紳又何嘗不是?

這世間的哪個有力群體是符合封建“仁義禮智信”五常標準的?如果有,那也是曾經。

所以,李郁想的很清醒。

扶起新興的工商業主群體,為自己的大工商計劃出力,沖鋒陷陣。取代不可能真心擁戴自己,存在根本矛盾的士紳群體。

至于說,這個群體早晚變成士紳群體第二也無妨。

自己的手里握著刀,及時修剪枝葉就是了,這世上哪兒有永遠正義的屠龍少年呢。

吳國治下的士紳群體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少數士紳選擇了打不過就加入。

例如饒州府士紳,杭州余杭士紳,紹興士紳等等,紛紛把地窖里的銀子挖出來,開礦開廠。

但至少有6成的士紳依舊冷眼相看,不積極合作,但是也不抗稅。

中立,最低限度的合作!

李郁目前的實控地盤如下,

江蘇:松江府、蘇州府、蘇州府、鎮江府、江寧府、太倉州

安徽:太平府、寧國府、徽州府、池州府、廣德州

浙江:湖州府、杭州府、嘉興府、紹興府、寧波府、嚴州府、金華府(府城以及北部)、臺州府(北部少數)

江西:饒州府、九江府、南康府

鄱陽湖,長江九江段以下至崇明近海,屬實控水面范圍。

共計20個府,2個直隸州。這就是吳國的全部地盤!

相比龐大的清廷,地盤小的可憐。

不過這都是“廣義的江南地盤”,人口很多,耕地很多,錢糧很多,茶絲很多,煤鐵夠用。除了木材、戰馬、硝石硫磺,其余的一切資源吳國都可以自給自足。

李郁在登基儀式上穿了2套衣服。一套是參考漢服設計的明黃龍袍,一套是吳軍的高級軍官禮服。

而妃子們則是傳統貴婦裝,似漢似唐,摒棄了清廷的文化元素。

登基儀式略顯簡單、寒酸。

王族的衣著也不夠奢華,雖然衣料最上等,但沒有眼花繚亂的花紋,也沒有那種滿頭金銀珠翠。

范氏族長拄著拐杖參禮。他敏銳的瞧出來了一個信號,陛下不喜繁復,不拘小節,所圖甚大。

磕頭,山呼萬歲起身時,他腦袋一陣暈乎,自知壽數大限不遠。

在去見列祖列宗之前,

他還要撐住最后一口氣把家族的幾位子孫安排好位置。同時警告他們,以后該如何在新朝立足,迎合陛下的路線。

北孔家族,輝煌了2000年。

南范家族,未必不可取而代之,前提是能夠提供吳國所必須的“發展理論支撐體系”。

從2年前那個風雪除夕夜,他跑到西山島甩出一份足夠分量的投名狀開始,他的心態就徹底完成了改變。

做不了儒學千年望族,那就做個郁學望族。

執掌范氏幾十年,他讀遍了天下書籍。儒家學問的本質,就是三個字:要做官!

獨尊名教,摒棄其他一切門派教義,并不是所謂的圣人之言萬世不可動。而是這一套完善了千年的理論體系,是儒生們能夠牢牢把控做官渠道的利器。

無論龍椅坐著的是哪家哪姓。

他都必須捏著鼻子把絕大部分官職丟給名教中人。

在連綿不絕的禮炮聲中,

范老頭微閉眼睛,思緒在九天之上翱翔。

他隱隱猜到了陛下追求的星辰大海是什么,談不上認可,但可以配合著去做。

他要把范氏家族推向一個巔峰,還要向圣人發起狂妄的挑戰。數百年后,自己或許做不了圣人,但想做個亞圣。

想到這里,

他感覺一股久違數十年的氣血翻涌,整個人陡然間充滿力量。大步走出隊列,高舉雙手呼喊道:

“陛下之軍靴必將踏遍神州,踏遍歐羅巴、四大洋。大吳帝國必將超越漢唐明清,橫跨歐亞,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最富庶最開明的帝國。”

“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郁錯愕的望著這個亢奮過頭的老頭,

這番話說的是蠻好的,不過你這么激動,千萬別猝死,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身穿紫絹曳地長裙、外罩云絲披風,頭戴略小一號鏤空金冠的楊云嬌則是心中疑惑,范老頭在哪兒學的這一套新詞。

眾大臣愣了片刻后,也加入了歡呼的序列。

陛下登基,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歡呼,歡呼,再歡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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