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418 風雪輕騎出該清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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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府通向臨江府的官道上,積雪過腳踝。

一支3000人規模的騎兵正在默默行軍,沒有打旗號,也沒有縱馬奔跑,刻意控制著戰馬的速度。

吳軍輕騎兵軍團終于出動了

做好了防御嚴寒的準備,騎兵們配發了厚實的護耳棉帽,3層棉面罩、掛脖棉手套。

兀思買的眉毛掛霜,鼻孔呼出陣陣白氣。

遠處,

白茫茫的原野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黑點逐漸變大,直到能看清楚是個人在雪地里艱難跋涉。

兀思買勒馬,舉起右臂示意隊伍先停下。

來人終于走到了20步內,

摘下帽子圍巾,張開雙臂,示意他是友好的。

兀思買身邊的2名護衛騎兵小心翼翼的控馬前出,從溫暖的手套里抽出手,拔出軍刀戒備。

“彌勒下凡,普度眾生。小人奉大護法之命,拜見吳國將軍。”

兀思買皺皺眉:

“張厲勇到哪兒了?”

“大護法帶著教徒們已經下山,望將軍事后能夠信守諾言放我們離開,莫要出爾反爾。”

兀思買想了想,還是放了句狠話:

“若是你們敢耍詐,本官就放棄圍剿馬忠義部轉而全力圍剿你們。殺到最后一個人為止。”

這名教徒沒有吭聲,

而是沉默的裹好圍巾棉帽,拱手后,默默消失在原野中。

兀思買冷笑2聲,

心想,我臉盤大,你們都當我老實憨厚是吧

距離10丈外的第1團第1營第3連少尉吳老二,嘀咕道:

“這白蓮妖人口音有點重。”

身邊的一名士官笑道:

“大人,那家伙長沙人。”

“老子也常殺人。”

“我記得大人你是九江人吧?”

“九江人就不可以常殺人嗎?”

小插曲過后,

輕騎兵軍團依舊緩慢行軍。

雪花從鉛灰色的天空飄落,輕柔而堅定。

誰是敵人,誰是盟友。誰是黃雀,誰是螳螂,誰是蟬,只有到了掀開鍋蓋的時候才知道。

南贛鎮2名斥候,裹著白色被面縮在荒野當中的雪窩子。

靜靜的看著張厲勇部向南行軍

“可以回去報信了吧?”

“再等等。”

“等個啥,你看看這大冬天的,他們幾千人離了我們的物資支援只能凍死餓死。”

“也是。”

倆名斥候遂悄悄離開雪窩子,抄山中熟悉的小路回去。

南贛鎮兵丁當中有不少的獵戶,他們對于羅霄山脈的中南段并不陌生。

吃飽喝足的清軍穿著塞干草保暖的靴子,縮著頭行軍。

崇義縣城門緊閉,吳國的旗幟在城門樓子上飄揚。

新任命的本縣兵判和巡警分署長臉色鐵青,望著遠處騰起的煙柱。

“姓馬的真該千刀萬剮。”

城內巡警僅有50人,訓練不足。

兵判手里有200民壯,也是如此。

可以守城,但絕無野戰實力。

見狀,

南贛鎮清軍膽子越來越大。

到了上猶縣也差不多情況,縣城之外的村子毫無反抗能力。

清軍奉命屠村,釋放心中的惡。

兵丁們越來越接近野獸,戰斗力明顯上升。

馬忠義頻頻點頭,頗為欣喜。

“下一站,贛州府周邊。”

“告訴弟兄們想干啥就干啥。本官一概不怪。”

“嗻。”

贛州府城,戒備森嚴。

清軍也頗為識趣的繞路,只啃軟柿子。

每過一村,必燒一村。

殺了人將尸體塞進水井,確保很長時間內恢復不了生機。

馬忠義騎著戰馬,望著燃燒燃燒的村子。

陡然間產生了一種荒唐念頭:

當土匪頭子比當朝廷的將官舒坦

當將官需要考慮的事很多,當土匪頭子只需要燒殺搶掠。

“劉路。”

“奴才在。”

“你說李郁那小子知道了,他有辦法對付我嗎?”

“奴才覺得無計可施。”

“哈哈哈哈。你吳軍不是槍炮犀利嗎?對,戰場上咱是打不過你。可咱有靠山啊,隨便往哪個山頭一躲,他就是派20萬大軍進山也沒轍。”

突然,

1名年輕婦人推開過火的柴堆,突然躥了出來。

望見騎在馬上的倆人,連忙跪地磕頭,

求饒:

“軍爺,饒命。我們不是匪。”

馬忠義揮揮手,側面沖來2個兵丁把婦人拖進了旁邊的柴房。

然而,

僅僅十幾息后,動靜戛然而止。

倆兵丁罵罵咧咧的推門離開,刀鋒滴血,落在雪地里沁出一個個紅色小窟窿。

“劉路,還記得我們在盛京馬場嗎?”

“主子說的是?”

“盛京城外三道河子馬場,咱們抓了個過路的逃奴,女的。那天兒比今天還冷,雪比今天還厚。”

劉路一愣,隨即堅定點頭。

記憶瞬間拉回過去,

流放盛京馬場期間,主仆倆抓到了一個躲進馬棚的逃奴,年齡不算太大。

倆人欣喜若狂,本想弄點喜聞樂見的事,結果被凍的麻木了。

最終也是這般罵罵咧咧賞了一刀,然后拖著尸體去都統衙門領賞。

殺人,是為了泄憤。

也是為了男人的那點面子。

攸鎮、良口鎮、武索鎮

南贛鎮一路推進順利,分兵3路,以互相能看得到放火的黑煙為準。

然而,

隨著一路向北推進,馬忠義逐漸開始不安。

只見兩邊的高山險峰逐漸低矮化,進入贛江平原的邊緣了

離開了山,他就沒了安全感。

“劉路,前面是什么地方?”

“估計再有1個時辰到萬安縣。”

“那幫白蓮教真的出山了吧?”

“是,是啊。”

“再把斥候找過來問問,本官不放心。”

馬忠義實際上派出了2路不同的斥候,一路蹲在山口望見了白蓮教全員出山,一路去白蓮的過冬窩點查看。

倆路斥候皆言之鑿鑿,愿以祖先和自己的小命發誓。

尤其是進山查看白蓮過冬窩點的那個斥候,他親眼望見了一片狼藉,營門敞開、糧食衣服全部帶走

這說明什么?

說明白蓮教徒就沒打算再回去。

冬日,

太陽落山的很早。

馬忠義望著荒涼的田野,一片白茫茫。

忍不住嘀咕道:

“老子就不喜凄涼,枯藤老樹的讓人心里發慌。”

“主子說的是,還是江南好。蘇州府閶門那塊寒冬臘月,到了子時還是燈火通明,歌舞奏樂永遠不會結束。”

馬忠義緊了緊狐皮大氅:

“哨位往北推3里,遇到動靜啥也別管,先敲鑼示警。咱們這是戰時,小心沒大錯。”

“主子說的是。”

原本大大咧咧的劉路也被主子的恐懼情緒傳染。

夜里,突然驚醒。

他起身傾聽,只聽見鬼哭狼嚎般的風嘯。

油燈忽閃忽閃,墻壁上的影子好似鬼魅搖晃。

“踏馬的,邪門了。”

“劉爺,怎么了?”

一伺候劉路的老兵丁,隔門詢問道。

“伱進來吧。”

“劉爺您這是?要不,小的幫您尋個村姑暖腳?”

“不不。我就是有點心慌”

缺了門牙的老兵丁,從懷里摸出幾枚大銅錢:

“劉爺,要不小的幫你算一卦?占個兇吉?”

“成。”

“正面為吉,反面為兇。起”

老綠營兵把銅錢高高拋起,誰料拋的太高,居然扎進了屋頂的茅草里,掉不下來了

“屋頂太矮,小的重來一次。”

老綠營兵又摸出1枚大銅錢輕輕拋起,這次收了3成力量。

誰料拋起的高度不夠,加上屋內燈光昏黃,他沒能及時接住銅錢。

銅錢在屋里叮當滾了一圈,

沒了!

找不到了!

劉路從炕上跳下來舉著油燈幫著尋了半天,也沒發現掉進了那個縫隙。

老綠營兵臉色有些掛不住了,訕訕的說道:

“劉爺,對不住,我,我今兒也不知道咋回事,我以前給弟兄們算兇吉不是這樣的。”

劉路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

“沒事沒事,你去睡吧。”

“哎。”

老綠營兵走后,劉路還是不死心,舉著油燈在屋內來回找。

茅草屋,土坯墻。

這個時代的農家屋子就這個條件。

突然,

他發看到了一雙黑漆漆的小眼睛正死死的盯著自己。

吱吱吱

老鼠拖著銅錢,消失在了土坯墻的裂縫里。

幾乎同時,

嵌入屋頂的銅錢突然掉下,當啷一聲,嚇的劉路原地蹦了起來。

油燈摔碎,屋子陷入黑暗。

驚魂夜

次日,

馬忠義望著萎靡不振的劉路,詫異道:

“你怎么了?”

“沒,沒什么。”

“你是不是找娘們了?冬季行軍打仗務必養精蓄銳,你這樣荒唐是要丟命的。”

馬忠義甚至踹了他一腳,恨鐵不成鋼。

祖先們用性命總結出來的戰場經驗。

首先是消耗體力,上了戰場生死相搏時死亡概率增大,打敗了逃亡途中死亡概率也增加。

然后是容易受涼,生病死亡概率增加。

許多人忽略了一點,

一場戰爭下來,疲憊、疾病、凍餓死亡的士兵數量經常高于戰場廝殺死亡的士兵。

大清早,

南贛鎮兵丁忙著生火做飯,收拾帳篷輜重,到處亂糟糟的。

劉路追上馬忠義,低聲問道:

“主子,咱們還前進嗎?”

“進!”

“可你昨天不是說,大軍深入平原很危險嗎?”

“我又想了想,吳軍又不是天兵天將,能從南昌飛過來嗎?這種鬼天氣,正經軍隊都不會長途行軍。”馬忠義一改頹廢,成竹在月匈,“江南兵不擅吃苦,他們肯定是冬藏夏休,春秋征戰。”

劉路沒有繼續說話。

接過伙夫送來的一碗米粉,擱了辣子和食醋,碗底下還有一塊豬油、一勺醬油。

拌勻后挺香

人微汗。

“報,北邊來人了。”

1名白蓮教信使,單膝跪地拜見馬忠義。

“大護法率兵已過吉安府城,請總兵大人示下兩軍該在何處匯合、交割物資。”

“就在泰和縣西邊,蘇溪鎮。”

“是。”

劉路湊了過來:

“主子,咱們真的要資助白蓮亂匪嗎?這幫人天天裝神弄鬼,不是好東西。”

“只要能把江西這潭水攪渾,管他是人是鬼呢。”

“皇上會不會怪罪我們擅自”

“東南5省都打成這個嗶樣了,還能按照以前的章程嗎?皇上只會夸本官公忠體國,不拘小節。至少賞我個巡撫,50萬兩軍費。”

馬忠義忍不住放聲大笑,巡撫其實也小了,老子要做個節度使

而乾隆御駕此時正在河南開封府駐留。

沿途,

照常處理軍機大事,批復六部公務。

“江西的折子,和珅你看看。”

“嗻。”

和珅一目十行,很快看完。

這是馬忠義在離開贛南轉進諸廣山之前寫的一份折子。

主旨就8個字:

堅壁清野,進山僵持。

“江西丟了倒也無妨,朕現在最擔心的是湖廣,如果丟了湖廣,只怕整個南方都要跟著變天。”

“皇上所慮極是。不過有阿桂大人鎮守云貴,南方還有希望。”

乾隆起身,

望著窗外的大雪,感慨道:

“如今這天下,有很多人對朕不滿吧?”

這話太誅心,和珅低頭只當沒聽見。

“皇上,東河總督吳定邦來了。”

“他來做什么?”

乾隆年間,

河道總督分2員:

一為東河總督,管山東河南境內。二為南河總督,管江蘇。

這里的“河”,指的是“大運河、黃河”。

和珅低聲說道:

“吳大人肯定是來要銀子的。”

“讓他進來吧。”

頗有官威,體型肥胖的吳定邦走入行宮恭敬的行三磕九拜禮。

然后從懷里掏出了一份血書:

“皇上,河道衙門全體同仁泣血上書,十萬火急,黃河不能等,沿岸百姓不能等。”

“請朝廷速速撥銀治河。”

總管太監秦駟眼睛都在噴火。

和珅面無表情,心中痛罵:

吳定邦,你個混賬王八旦。

“拿來。”

秦駟連忙接過白綢血書,雙手遞給乾隆。

長2尺的白綢上,一列列血字看著觸目驚心。

然而乾隆卻直接跳過正文,只瞅了一眼末尾的數十個簽名,就把白綢放在了一旁。

和珅好似乾隆肚子里的蛔蟲,

看似失禮,實際精明的搶先問話:

“吳大人,如今是冬季,傳統的枯水期,你河道衙門要銀子干什么?”

吳定邦早有準備,不慌不忙答道:

“和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夏病冬治,治河一貫如此。這幾年朝廷忙于平叛,疏于治河,撥下的經費逐年減少。長此以往,只怕明年夏汛,黃河若決堤”

最后的“決堤”一詞,刺痛了乾隆的心臟。

他冷冷的反問:

“決堤又怎么樣?修那么好的河堤,留給吳賊嗎?”:qishu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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