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嫆嘴里正嘀咕著萬琉哈氏這個姓氏,想著有點耳熟。正在此時,慈寧宮的周太監來了,說是太皇太后有事傳召。
昭嫆心里犯了嘀咕,這會子都快傍晚了,太皇太后這個時候召她去作甚?
然而太皇太后傳召,她自是不敢有絲毫異議,連忙換了一身穩重些的琥珀色繡福壽團花云錦旗服,外罩一個四合如意小坎肩,披著晚霞,往飛快往慈寧宮去了。
慈寧宮內殿中,照舊燃了檀香,太皇太后穿一身絳紫色團福字紋常服,正與坐在一旁繡墩上的溫貴妃鈕祜祿氏有說有笑。
然而昭嫆一進去,太皇太后便斂了笑容。
昭嫆頓時覺得有些不妙,忙更加謙恭地上前行跪拜大禮,禮節一絲不茍,“臣妾給太皇太后請安,愿太皇太后萬福金安。”
太皇太后并不叫昭嫆起身,而是冷眼掃過昭嫆的額頭,氣勢凝重迫人,“佳妃。”太皇太后口中吐出這兩個字,宛若千鈞。
“臣妾。”昭嫆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神情愈發謙恭。
溫貴妃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她看了一眼昭嫆,忍不住求情,“太皇太后,不如先讓”
太皇太后立刻厲聲打斷了溫貴妃的話:“你不必插嘴!!”
溫貴妃甚少見太皇太后有如此嚴厲的時候,只得偃旗息鼓,暗自瞥向昭嫆,美眸中帶著些許惶惑。
太皇太后臉色有些陰郁,她重重將手上的青金石佛珠撩在身旁的炕幾上,厲聲問:“佳妃!你可知錯?!”
昭嫆神色一震,心下卻是微一松,太后是問錯不是問罪,那就好只是卻有些犯愁,她到底是哪里惹了老太太不悅了?
如此想著,昭嫆忽的心頭一陣,難道是指昨夜,她穿著侍衛服跑去乾清宮之事?!她舉止應該很隱秘才對,怎的竟被老太太發現了?!
昭嫆不敢抬頭去看太皇太后的臉色,忙磕了一個頭,小心翼翼道:“只是皇上突然起了興致,所以才命臣妾”——昭嫆自然還不猶豫把責任往康熙頭上推!
太皇太后見昭嫆承認昨晚之事,臉色微微和緩,卻仍舊怒斥道:“佳妃,你入宮也有好幾年了!該知道輕重!皇帝胡鬧,你也跟著胡鬧不成?!你是皇帝的嬪妃,豈能胡亂穿著服制?!你的規矩都學到哪兒去了!”
昭嫆更加低垂了腦袋,不就是穿了一下侍衛服,玩了一下cospy嗎?至于這么上綱上線嗎!
昭嫆只得再度磕頭道:“臣妾一時糊涂,臣妾知錯了!”——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面對這位老太太,誰能不服軟?除非是不想活了!
太皇太后重重一哼,“你恩寵愈盛,竟是愈發不知深淺了!哀家最恨的,便是恃寵而驕、罔顧規矩之人!!”
昭嫆心中驟然明白了,太皇太后惱怒的,是她失了規矩,更是康熙對她的破例!
嬪妃怎么能穿侍衛服呢?這明顯不合宮規,然而康熙卻賞賜了她一身侍衛服。可不就是破例了嗎?
幸好太皇太后不知道康熙賜給她一塊天子龍牌,否則只怕更要震怒了。
一套侍衛服頂多只是康熙玩笑般的舉動,分量不重。而天子龍牌,代表御駕親臨,其分量是不言而喻的!想到此,昭嫆心中一陣膽寒,決不能讓太皇太后知道這件事!!幸虧昨夜她沒有亮出龍牌來,否則早就露餡了!以后,她一定要把龍牌藏好了,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決不能拿出來!!昭嫆暗自咬牙。
太皇太后雖嚴詞呵責,但應該只是敲打她一下,若太皇太后真的震怒,也不會私底下叫她來,保全她的顏面了。
想到此,昭嫆心中倒是安定了來,忙一咬自己的舌尖,疼得幾欲飚出淚來,含著哭腔道:“太皇太后息怒,臣妾知道錯了。”
溫貴妃看著昭嫆,面露幾分不忍之色,她忙打量著太皇太后的神色,似乎有些和緩,便忙趁機道:“佳妃既然已經知錯,還請太皇太后寬恕她這次。”
太皇太后長長吐出一口氣,對昭嫆道:“你是哀家眼中的賢妃,該時時記著規矩,更改提醒皇帝記著規矩才是!”
賢妃?這是打一棒子給一甜棗嗎?
昭嫆忙恭順地道:“臣妾謹記太皇太后教誨,絕不敢忘!”
太皇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記住便好。”然后便叫昭嫆平身,又語氣溫和地教導了昭嫆幾句,便叫昭嫆退下了。
溫貴妃也與昭嫆一同告退,一同走出了慈寧宮。
溫貴妃看著昭嫆通紅的眼圈,勸慰道:“太皇太后是愛之深責之切,她老人家其實還是很看重你的。”
看重?!是很看重啊!她的在太皇太后眼中的價值,也不過是用來平衡良貴人罷了。一旦她有絲毫專寵的跡象,太皇太后便難以容忍!
“是,貴妃姐姐的意思,我懂得。”昭嫆溫順地道。太皇太后故意把溫貴妃也叫來,無非是想讓溫貴妃幫她求情,好讓她記溫貴妃一個人情罷了!
溫貴妃才是太皇太后真正看重,真正照拂之人啊!!
昭嫆幽幽嘆了口氣。縱然這是太皇太后的算計,她也少不得得承溫貴妃這次人情。
溫貴妃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待走得略遠了些,她便急忙問道:“你到底是錯穿了什么服制?太皇太后竟如此生氣?”
昭嫆笑了笑:“一套侍衛服罷了。”
溫貴妃聽了,眨了眨勾人的美眸,笑道:“是嗎?本宮倒是有些好奇呢!”
昭嫆無奈地道:“貴妃再好奇,臣妾也不敢再穿了。”
溫貴妃嘆了口氣,“太皇太后她這回,未免也太”溫貴妃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
是啊,連溫貴妃都覺得太皇太后是小題大做。
昭嫆笑了笑,沒有多言。
回到鐘粹宮,沒過一會兒,御前的大太監顧問行便來了。
“皇上讓奴才來取回那套侍衛服。”顧問行一板一眼地道。
昭嫆微微一忖,忙問:“皇上只叫取回侍衛服?”
顧問行露出疑惑的神情,“那是自然。”
昭嫆松了一口氣,也就是說那塊龍牌還可以繼續留在她這兒。
康熙的意思,她懂了。
康熙此舉不過是做給太皇太后瞧的,并非是惱了她。
雖然稍稍有些遺憾,但昭嫆還是立刻叫白檀取了那套服制出來,交給顧問行帶回去。
康熙也不便與太皇太后唱反調,此后顧問行取走侍衛服后,這個月里,再沒來過鐘粹宮。
一時間,鐘粹宮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現在六宮紛談,說入宮一來一直盛寵優渥的佳妃娘娘如今也要失寵了。
“奴才查了,那些不像樣的話,都是從景仁宮傳出來的!”白檀氣呼呼道,“才被皇上撤換了所有宮女,這才安生了幾日?!”
昭嫆淡淡道:“隨她說去!”——她若真的失寵,只怕太皇太后反倒要不安了。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