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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景仁宮,赤紅的宮燈成排明燦,映得殿宇通明。
內殿中,一方嵌螺鈿百福紋的案幾上,一紙經文抄到一半戛然而止,雪白的宣紙上灑了一片鮮紅的梅花。
還真是吐血了呀。
昭嫆暗暗掃了一眼,便快步上前,給康熙飛快見了個禮,又看了一眼榮妃、慧妃、宜妃三人,忙問道:“皇貴妃娘娘如何了?”
康熙臉上有些不悅:“都說了讓她好好歇著,就是不聽話!”
昭嫆暗暗咀嚼著話里的意味,雖然是責怪,但責怪中也有幾分憐惜……
佟佳氏此刻面白如紙,銀紅織錦緞被蓋在她身上,奪目的紅色反襯得她臉上更加蒼白,那蒼白中還浮著一層淡淡的青氣,可見是那一口心頭血,傷得她不輕。
若論拼命,昭嫆還真不得不佩服佟佳氏!
榮妃面帶嘆惋之色,“皇貴妃自己病著,還如此為太皇太后的鳳體憂心。太皇太后若是知道這事兒,也不曉得是否能安心養病。”
康熙蹙了眉頭,便吩咐道:“此事不許告訴太皇太后。”
宜妃橫掃了一眼一旁的兆佳氏,語中帶著薄怒申斥道:“布貴人是皇貴妃宮里人,怎么也不勸著點?”
布貴人兆佳氏誠惶誠恐道:“嬪妾勸過了,可皇貴妃娘娘她一定要抄經,嬪妾……”說著,她露出無奈又委屈的神色。
昭嫆見布貴人可憐,便微笑著道:“倒也也不能怪布貴人,皇貴妃的性子素來倔強。連皇上叫她好生歇息,她都不聽,布貴人的好心勸慰她如何聽得進去?”
昭嫆這話無疑是在給佟佳氏上眼藥。佟佳氏抄經累得吐血暈過去,是夠孝順的!可惜卻不遵從圣命,把康熙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果然,康熙的臉色瞬時陰郁了三分,便也懶得在床前守候,冷冷吩咐景仁宮首領太監秦壽:“佟佳氏若是醒來,叫她好好養病,不要再給人添晦氣了!”
說罷,康熙拂袖而去!
榮妃、慧妃、宜妃嘴角俱掛起了淡淡的微笑。
這一整日,四妃也都累了,大晚上的,還得被佟佳氏折騰一通,自然人人心里不爽。如今眼見著景仁宮吃了掛落,自然心里就痛快多了。
這時候,床榻上傳出了一聲輕哼聲,佟佳氏眼皮微顫,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昭嫆心中暗自竊喜,嘖嘖,醒得可真不是時候!康熙前腳才走呢!
佟佳氏撐著身子艱難爬了起來,她掃了一眼內殿,見只有四妃,臉色便難看了起來。
首領太監秦壽急忙道:“娘娘,皇上剛剛來過了!皇上特意囑咐了,叫您好好養病呢。”
佟皇貴妃的臉色這才稍稍和緩了三分。
惠妃立刻幽幽添了一句,“皇上還說,讓皇貴妃別再給人添晦氣了!”
這句話,生生叫佟皇貴妃臉色鐵青了個透徹,“你……你胡說!”她驟然又漲紅了臉,青中帶紅的臉頰,生生透著猙獰。
昭嫆微笑款款:“君命圣意,惠妃姐姐豈敢胡說?這是皇上的原話。還請皇貴妃娘娘不要在違背圣意了,皇上方才可是很生氣呢。”
昭嫆如此嬌柔的口吻,更叫佟皇貴妃氣不打一處,“佳妃!!”她恨得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昭嫆。
昭嫆一點也不在乎佟佳氏兇狠的模樣,她撫了撫鬢角,淡淡道:“時辰不早了,皇貴妃娘娘才吐了一口心頭血,臣妾就不打擾您養病了!”
白天要侍疾,晚上還得被佟佳氏折騰一通,昭嫆也是在是乏了困了!
于是便無視了佟皇貴妃那吃人般的目光,與惠妃、榮妃、宜妃三人一并翩然告辭了。
侍疾、抄經、處理分內宮務,一天天,如此忙碌地過著。景仁宮那位總算是沒有再鬧幺蛾子,似乎也是怕康熙生氣吧。
在勞碌中,太皇太后的身子骨總算日漸好了起來。而昭嫆也驚奇地發現,自己衣帶漸寬,腰肢都細了一圈呢!
溫貴妃也依稀瘦了些,但不太明顯。溫貴妃雖然整日侍疾,但她不用處理宮務,也不曾茹素,自然不及昭嫆消瘦。
私底下的時候,溫貴妃都忍不住露出憐色:“佳妃也要多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昭嫆的消瘦不只是落在了溫貴妃眼里,更落在了蘇麻喇姑眼里。
那一日昭嫆從小廚房端了補湯正要進太皇太后內殿,便聽得里頭蘇麻喇姑的嘆息聲,“這些日子,佳妃每日都吃齋抄經,瘦得下巴都尖了。”
太皇太后只淡淡“嗯”了一聲,“哀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明日起便叫嬪妃不必侍疾了,整日在眼前晃悠,哀家看得眼暈。”
昭嫆心中泛起一團火兒,你眼暈,老娘還不樂意來呢!辛辛苦苦伺候了太皇太后一個月,沒有換來半點感念不說,竟還招了人煩!
這時候,耳后傳來溫貴妃的聲音:“佳妃妹妹怎么不進去。”
昭嫆一驚,這下子,只怕連里頭的人都聽見了!
昭嫆只得斂了不滿之色,露出幾分溫順的模樣,陪著溫貴妃進了內殿,她將補湯端了上去。
太皇太后連瞅都沒瞅那補湯一眼,而是瞇著眼睛盯著昭嫆:“佳妃方才一直在外面?”
昭嫆露出幾分手足無措的模樣,“臣妾……臣妾笨手拙腳的,這些日子未曾服侍好太皇太后,是臣妾不好。”
昭嫆如此謙和的樣子,太皇太后才舒緩了臉色,“你也算是用心了。”說著便吩咐蘇麻喇姑:“去拿兩盒官燕賞賜給佳妃,叫她好好補補身子。”
昭嫆立刻露出欣喜無比的表情,忙屈膝道:“多謝太皇太后!”心里卻暗罵,說特么稀罕你的燕窩了!
打量著昭嫆的笑靨,太皇太后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
溫貴妃立刻上前撒嬌道:“臣妾服侍太皇太后也很用心,太皇太后怎的也不賞賜臣妾點什么?”
太皇太后笑逐顏開,她合不攏嘴地道:“都是阿哥的額娘了,還這般撒嬌!仔細胤俄瞧見了,跟著學壞!”
溫貴妃撅了撅嘴,嗔怪地道:“老祖宗現在只疼胤俄,都不疼臣妾了!”
太皇太后忙笑呵呵褪下了腕上和田玉鐲子,道:“這個賞你,總成了吧!”
溫貴妃笑嘻嘻接過鐲子,立刻便待在了手腕上,和田玉瑩潤的光澤襯得她皓腕如雪,“這鐲子真漂亮,多謝老祖宗疼愛!”
昭嫆看在眼里,心道,但凡是寵妃,太皇太后看了都不順眼,反倒是出身高貴又失寵的溫貴妃才合乎老太太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