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坐在床頭,握著昭嫆那枯瘦如柴的手,氣得咬牙切齒,他低低咒罵道:“嫆兒,那老不死簡直是個混賬!不過他不會有好下場的,兒子那么多,卻沒有一個真心孝順,是他活該……”玄燁惡狠狠咒罵著另一個自己。
屏風外的淑妃面露疑惑之色,皇上再嘀咕什么呢?沒看嫆兒都睡著了嗎?還啰嗦了毛?
淑妃忙咳嗽了兩聲,引起玄燁的主意,然她她露出半個腦袋,道:“皇上,皇后睡了,您就別叨擾她了。”
玄燁滿臉怨氣地瞪了淑妃一眼,不過他不得不承認淑妃說得對,便戀戀不舍將昭嫆的手塞回了被窩里,掖好了被角,走出了內室。
“這段日子,朕與皇后生分,宮中眾人可還安生?”玄燁板著臉問淑妃。
淑妃露出幾分不滿之色:“皇上冷落皇后,皇后又病著,六宮早已是流言蜚語不斷,甚至還有人已經生出不不軌之心!”
玄燁臉色一寒,薄唇冷冷吐出一個字:“誰?!”
淑妃掃了白檀一眼:“把你查出來的結果跟皇上細細稟來。”
白檀屈膝稱“是”,滿面惶惶道:“是數日前內務府送來的小宮女,竟冒冒失失開了窗戶,害得娘娘吹了冷風,咳嗽得更加厲害了,淑妃娘娘疑心是不是有人指使,便叫奴才去調查,結果——”
白檀頓了頓,她小心翼翼抬頭看了玄燁一眼,“結果,奴才查出,那個小宮女跟永和宮來往甚密!”……只不過,似乎那個小宮女只是收了德妃的銀子,為德妃打探坤寧宮消息的。
玄燁登時臉色鐵青:“烏雅氏?她不是素來恭順,竟然——”
“素來恭順?”淑妃忍不住嗤笑,“這些日子里,德妃是何等放肆,皇上難道不曉得嗎?!在坤寧宮耀武揚威,逼迫皇后處置心腹陪嫁白檀!還將吉林將軍進獻的老參強奪了去!這些也就罷了,她竟背地里詛咒皇后將死!”
聽了這些話,玄燁一股子怒意涌上腦門子,眼睛都赤紅了,“這個賤人!朕多年來,竟被她這幅偽善的面孔給蒙在鼓里了!”
淑妃見狀,便道:“德妃從前的確是恭順之人,只不過眼瞧著皇后病了,又失了皇上的喜愛,所以才暴露了本來面目罷了!若是皇上如常愛重皇后,想來德妃也不敢如此放縱!”這話滿滿的都是怨氣。
玄燁老臉又僵硬又冤屈,這些事兒又不是朕干出來的……o(╥﹏╥)o
白檀嚇得臉色蒼白,急忙扯了扯淑妃的袖子,示意這位娘娘少說兩句。
淑妃拿袖子掩了掩唇,稍稍收斂了那副不恭不敬的樣子,淑妃正色道:“皇上既然已經與皇后重修舊好,臣妾就不多說什么了。”
白檀腹誹,不多說什么?娘娘誒,您該說的、不該說全都說了!
淑妃臉色一橫,道:“但是,德妃在皇后病中,從無一日盡到嬪妃本分,還膽大包天收買坤寧宮的宮女,讓皇后病情加劇,謀害皇后之歹心昭然若揭,敢問皇上,打算如何處置德妃?!”
玄燁面色黑沉,“朕少不得要顧忌她所出三子的顏面……”
淑妃露出一臉失望之色。
玄燁旋即話鋒一轉,又道:“但德妃如此放肆,也斷斷不能輕饒了!”
說著,玄燁揚聲喚了李德全進殿,吩咐道:“擬旨!德妃烏雅氏不安妾妃之德,乖戾放縱,著降為嬪,即日起幽禁永和宮,無旨任何人不得探視!”
淑妃一喜,德妃居妃位多年,如今一朝從妃位跌落,更被幽禁,而且是無期限的幽禁,不啻是一記耳光。而且德妃都這么一把年紀了,以后也決計不會有機會爬起來了!
真是痛快!
一道降位幽禁的旨意曉諭六宮,烏雅氏如遭雷霆一擊,她甚至來不及反應,永和宮的大門就被封閉了,養在德妃……啊不德嬪膝下的幾個孫子,也被抱走了,如數被送去了阿哥所。
烏雅氏這般年紀,如何受得住這等打擊?當場就暈厥了過去。等她醒來的時候,身邊伺候的宮人已經被調離了大半,因為她是嬪了,按照規矩,不配用那么多人服侍。
德嬪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她滿臉惶惶憂忡,哭嚎不已,“皇上……當真如此絕情?!”
在溫暖的季節里,永和宮卻一瞬間冷清孤寂了下去。
今夏剛剛貢來的綢緞,原本是要撿著好的往永和宮送,如今也省了。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德嬪的一應待遇陡然下降,這日子必定煎熬得緊。
昭嫆得知這個消息是在第二日的清晨,恰巧是宜妃前來侍疾,宜妃笑得眉宇飛揚:“烏雅氏那個老賤婢也有今天!皇后娘娘不過就是跟皇上一時鬧了身份,她便不可一世!如今好了,咯咯!臣妾再也不用跟她這個包衣賤婢平起平坐了!真是痛快!”
等等,不用跟德妃平起平坐是什么意思?
“啊?皇后娘娘還不知道這事兒啊?昨兒皇上突然下了旨,將褫奪了德妃的妃位,降她降為德嬪,幽禁永和宮思過了!”
“什么?”昭嫆呆若木雞,她固然猜得到,玄燁回來,肯定會給德妃顏色瞧,沒想到來得這么快,下手也如此之狠!
宜妃笑咯咯道:“從前五妃并立,實在叫人覺得多余得緊!如今好了,又是四妃了!”
宜妃素來與德妃齟齬最深,如今德妃倒臺,最開心的莫過宜妃了。
淑妃掀簾子走了進來,手里捧著填漆方盤,盤中是一碗黝黑的藥汁,和一盤蜜棗,淑妃笑著道:“在外頭就聽見宜妃的笑聲了,在聊什么呢?”說著,便將將那碗藥遞給了昭嫆。
昭嫆接了過來,吹著熱氣。
宜妃起身與淑妃互行了平禮問候,便笑著說:“聊的自然是宮中如今最時興的事兒!”
淑妃“哦”了一聲,了然于胸,她見昭嫆大口喝完了藥汁,連忙將那蜜棗遞了過去,“這是乾清宮御膳房剛剛送來的,可甜著呢。”
剛喝完了藥的昭嫆滿嘴都是苦澀,飛快抓起三四顆,一并塞進了嘴里,果然甜膩軟和,瞬間便解了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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