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昭嫆跟著康熙一并登上了那輛馬車。
這馬車還是寒雪數日前送給她呢,如今昭嫆只覺得臉頰濕濕的。
旁邊的玄燁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了一方明黃絹帕,擦了擦昭嫆那張濕漉漉的臉蛋,“好了,別哭了。”
昭嫆一把揪走那帕子,狠狠在臉頰眼角蹭著,“玄燁,如果我讓阿禩把她接來江寧,或許她根本不會死。”
玄燁瞇了瞇鳳眼,“嫆兒說的‘她’究竟是誰?”
昭嫆沉默了片刻,明顯玄燁也看出來了,玄燁可是曾經經歷過換魂事件的,自然不難猜測。
玄燁道:“她不是赫舍里氏的吧?”
昭嫆點了點頭:“她叫江寒雪。”
玄燁眉頭一蹙:“漢人?”
昭嫆登時怒了:“漢人又怎么了?!”
玄燁哪里想到昭嫆竟轉瞬就炸毛了?只得急忙攬著昭嫆肩膀,好言安撫:“朕只是覺得有點驚”話未說完,玄燁的瞳仁陡然一縮,他的目光凝聚在昭嫆的肩膀上,哪里生生被劃破了一道口子,隱隱可見雪白的肌膚!!
“這是——”玄燁滿目驚懼。
昭嫆眼下微微一轉,此番刺殺之事,十有八九是沖著江寒雪或者是赫舍里氏來的。目標應該不是她,當時即使她不轉身,箭矢的高度,也仍舊會擦著她肩膀掠過。
但是,若叫玄燁知道刺殺的目標不是她,必定不會認真追查此事。
想到這些,昭嫆便道:“沒錯,只差一點點,死的就不是寒雪,而是我了。”
玄燁陡然握起了拳頭,臉上鐵青陣陣,滿是肅殺的冷意。
昭嫆唏噓道:“焉知不是寒雪替我擋了災”說著,昭嫆不動聲色問:“那個刺客抓到了嗎?”
玄燁冷冷道:“已經死了,是服毒自盡,所服的應該也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昭嫆眼中凜然,“這江寧地界,可是曹家的地盤。”——沒錯,曹家就是昭嫆最懷疑的。誰人能在曹家的地盤上暗殺成功?!這里可是江寧城中最熱鬧繁華的街道!那刺客百步開外能一箭命中,射中之后便立刻服毒自盡,這分明就是死士!這等死士,毫無疑問,非得是大家族才有這份財力和實力培養出來!
曹家在江寧便是頭一號大家族!!有實力,更有財力!!
更要緊的是,曹氏跟赫舍里氏早有宿怨!曹氏當年誕下楚嫻之后,便是被赫舍里氏下了藥,再也不能生養!哪怕曹氏抱養了弘晨,但這輩子也不可能有親生兒子了!曹氏心中焉能不恨?!
而且曹氏也來過成衣店,很有可能發現了她的敵人,赫舍里氏竟還活著!!
唯一有動機、而且有能力刺殺的,就只有曹氏!
玄燁臉色黑得嚇人,“朕會徹查此事!若真的跟曹家有關,朕絕不會姑息!!”一想到昭嫆險些就跟赫舍里氏一樣垂垂將死,玄燁心中便后怕不已。
昭嫆松了一口氣,只怕玄燁較真了,不怕查不出來。
此時此刻,成衣店的廂房中,赫舍里氏軟軟依偎在床頭,看著站在他面前的丈夫,幽幽苦笑,“沒想到,一別之后,苒華與爺再度相見,竟是這般處境。”
阿禩看著赫舍里氏,滿臉都是復雜之色,他是厭惡極了這個女人的,然而此刻也著實恨不起來了,“你有什么話,就趕緊說吧。”——這幅身子,只怕也撐不了太久了。
赫舍里氏微微含笑,“爺似乎一點也不想見到妾身。”
阿禩沉默了少卿,他唏噓道:“只是沒想到,你一直都在。”
赫舍里氏苦笑不已:“在爺心里,妾身只怕還比不上江氏吧?”
阿禩別過頭去,“你無需恨她,她沒有虧欠你什么,反倒比你跟善待弘晿。”
聽了這話,赫舍里氏眼中的苦澀更濃了,“我那樣費勁心機,為弘晿的將來謀劃,弘晿卻從未真正感激過我。而江氏,讓弘晿失去了尊貴的身份,弘晿反倒感激她了。”
阿禩幽幽嘆了口氣:“你現在說這些也是無益了。”
赫舍里氏淚眼婆娑,她哽咽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妾身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妾身別無所念,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弘晿了。”
阿禩嘆了口氣:“弘晿”他揉了揉眉心,的確讓人很擔心,弘晿才九歲,失了母親,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弘晿繼續留在這里了。可如何安置,的確是個大問題。
赫舍里氏深深凝望著阿禩:“爺,妾身也知道,弘晿再也回不了廉親王府了!但是他畢竟是你親生的兒子就請您給他一個親王之位吧!”
阿禩一愣,不禁皺起了眉頭,倒不是他吝嗇,而是這種事情根本由不得他說了算。
赫舍里氏道:“爺現在要辦到此事的確很難,可是將來時要繼承大統的!”
阿禩沉吟片刻,“這件事,我會盡力而為。”——他也不愿自己親生血脈,流落在外。
赫舍里氏露出了微笑:“只要爺盡力,就沒有什么事是辦不成的。”說罷,赫舍里氏嘆道:“好了,剩下的時間,爺就讓我們母子單獨度過吧。”
阿禩長長嘆了口氣,走出房間,看著立在房門外的弘晿,不由心中一酸。赫舍里氏死了,他未必有多傷心,可一想到弘晿年幼喪母,終究是不忍。
弘晿畢竟是他第一個兒子,此刻一雙眼睛哭得跟兔子似的,可憐兮兮的。
阿禩嘆息不已,他伸手摸了摸弘晿的腦袋,道:“進去陪著她吧。”
“阿瑪”弘晿憋著嘴巴,眼睛里一瞬間蓄滿了淚水,“額娘她不會死的,對嗎?”
看著弘晿此刻的模樣,阿禩著實不忍,眼睛也酸酸的,他仰頭看著漆黑的天空,哽咽著道:“多陪陪她吧。”
弘晿的淚花一瞬間涌了出來,他一頭撲進了房中,撲進赫舍里氏懷著,哇哇大哭不已。
房外的阿禩落下了無聲無息的淚
諸天神佛為鑒,我禩必定予弘晿親王尊位、予之一世平安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