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點了點頭,他蒼老的鳳眸脈脈如水:“嫆兒,朕想用余生,好好陪著你。”
“朕老了,也是時候,該放下這份重擔了。”玄燁眼中不勝唏噓,“朕打算過些日子,便下詔,傳位給阿禩,朕退位為太上皇,陪你去暢春園中,一起頤養天年。”
昭嫆一臉不可置信之色,“玄燁,你、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玄燁笑得眼角滿是深邃的皺紋:“自打朕從那個世界回來之后,便打定了這個主意。只有退位當了太上皇,朕才可以徹底放心。”
“玄燁”昭嫆嘴唇動了動,滿目驚訝。
玄燁笑著撫了撫昭嫆的鬢角,“這些年,朕一直忙于政務,一直不能好好陪你。朕一直覺得,虧欠嫆兒太多。”
昭嫆急忙搖頭不迭。
玄燁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阿禩很好,大清江山交給他,朕很放心。唯一的可惜的是,留了一筆國庫虧空的爛賬給他,不過阿禩很聰明,不會連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
昭嫆陷入深深的錯愕中,玄燁,竟然真的要退位?!
他只做了五十年皇帝,就覺得知足了嗎?!
一切,都是為了她嗎?
昭嫆伏在他懷中,鼻子突然有些發酸,“玄燁,你真的放得下嗎?”
真的放得下這份權利嗎?
古來帝王,退居太上皇之位的又有幾個?只怕多數是被逼下那個位置的。
心甘情愿退位的,只怕是寥寥無幾吧?
這一刻,昭嫆心中感動得無以復加,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玄燁的身體狀況,雖然還能撐得住,但的確是退位歇息、頤養天年對身體更好些。想到這里,昭嫆便沒有反對,她重重點了點頭,“好,我們一起去暢春園。”
——玄燁還有十一年的壽元。
這對昭嫆而言,已經很長了,有這么長的時間可以朝夕相伴,她很滿足。
“阿禩,還不曉得吧?”昭嫆喃喃道。
玄燁露出幾分不滿之色:“朕今兒原打算跟他說這事兒的,這小兔崽子卻”
昭嫆莞爾一笑,“阿禩其實很像你,也是個癡情之人。”
玄燁沉默了片刻,“罷了,等他登基以后,朕不管他便事了,隨他任性去吧。”
玄燁的指的是冊立后妃之事吧?阿禩若要封郭絡羅氏為后,玄燁也不打算反對,是這個意思吧?
“那我明天把阿禩喚進宮,跟他通個氣。”玄燁要讓阿禩即位了,阿禩這個當事人,總不能還被蒙在鼓里吧?
昭嫆這一整天心情都極好,甚至都忍不住吩咐了底下,叫準備收拾行囊了。
白檀忍不住笑了:“暢春園避暑,怎么也得四月吧?娘娘今年倒是夠心急的。”
昭嫆尷尬地笑了,自己的確是心急了點。
正跟白檀說著話,阿禩便來了。
阿禩快步走了進來,滿臉期盼之色:“怎么樣?額娘,汗阿瑪答應下旨了嗎?”
昭嫆無語了,你這個小兔崽子,就惦記著這事兒呢!昭嫆剜了他一眼,便揮發了身邊伺候的宮人們,左右沒了外人,昭嫆才壓低聲音道:“阿禩,你汗阿瑪打算退位了。”
“退位就退位唄嘎?!!”前一刻還一臉淡然的阿禩瞬時驚呆了,脖子都歪了半邊,“額娘,您您您說什么?!汗阿瑪要退位?!”
昭嫆不禁莞爾,“是啊,這個消息應該很快就會宣布了。額娘先告訴你一聲,省得你連個準備都沒有。”
阿禩驚呆了,“這這這——不可能吧?汗阿瑪不是要做六十一年皇帝嗎?這還早著呢!”
昭嫆聳了聳肩膀,“他自己不想當了,我有什么辦法?!”
阿禩:
忽的,阿禩一跺腳,“壞了!事情如此倉促,那英蘭怎么辦?!”
昭嫆笑著安撫道:“你放心吧,你汗阿瑪說了,等你登基之后,愛怎么冊封都隨你。”昭嫆笑瞇瞇看著礙事:“這下子,你安心了吧?”
阿禩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怎么能行!側福晉當皇后,何其招惹非議?!不行,必須在這之前,讓汗阿瑪下旨,先讓英蘭當上嫡福晉才行!”說罷,阿禩咬了咬牙,便跑得沒影兒了。
昭嫆額頭滑下了三條黑線,你倒是夠執著的!
不過阿禩說得也不無道理,側福晉說白了也只是侍妾而已,哪怕阿禩如今沒有妻子,等當了皇帝,以妾室為中宮皇后,的確非議諸多,郭絡羅氏也難免得位不正。
阿禩這是生恐郭絡羅氏受了委屈啊!
片刻后,胡慶喜跑來稟報:“娘娘,不好了!八爺跪在乾清宮外,長跪不起了!”
直接去跪求嗎?
阿禩啊阿禩,他倒是不怕惹怒玄燁,萬一不傳位了。
這小子,愛美人更勝過愛江山啊!
“娘娘,您快去瞧瞧吧。”胡慶喜急得不行。
昭嫆嘆了口氣,“罷了,擺駕吧。”——玄燁一把年紀了,為兒子辛苦籌謀,這小兔崽子卻跑去氣他
乾清宮中,玄燁吹胡子瞪眼,“這個孽障!!整天就知道氣朕!!嫆兒,你看看!朕不答允,他居然就跪著不起來了!!”
昭嫆苦笑了笑,“何必呢?不就是扶郭絡羅氏為嫡福晉嗎?玄燁,咱們都一把年紀了,何必跟孩子慪氣?”
玄燁聽了這話,倒是消了幾分氣,但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昭嫆道:“你就當是給弘旺、弘旼和弘昕面子還不成嗎?郭絡羅氏將來若是得位不正,這幾個孩子也著實不體面。”
想到這幾個可愛的大孫子,玄燁才松了口,吩咐道:“李德全,磨墨!”
“嗻!”
玄燁心堵著,因此加封郭絡羅氏為廉親王嫡福晉的圣旨也很是潦草簡單:額駙明尚之女郭絡羅氏,秀毓名門,誕育有功,著晉為廉親王嫡福晉,欽此。
看著這道簡練無比的奏折,阿禩興奮得就差沒蹦起來了,他連忙磕了個頭:“多謝汗阿瑪!”
“哼!”玄燁老臉上滿是不爽之色,“如今內外忙碌,扶正之事一應從簡辦理!”
只要能扶正,阿禩自然不會計較這些細枝末節,連連點頭不已:“是是!兒子遵旨!”
然后他抱著圣旨,便一溜煙跑了,腳步都輕快了三分。
看著兒子這份沒正形的兒子,玄燁臉色漆黑。
“好了好了!”昭嫆只得急忙安撫,“咱們都是過來人了,何必置這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