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嫆慵懶從內室走了出來。
皇后忙上前請安行禮,“皇額娘,十九弟他——”
昭嫆笑了笑,便吩咐胡慶喜:“帶些茶水點心去清芳圃,賞賜給秀女們,就說本宮這會兒子還在午睡,讓她們吃些茶點,賞賞花,不必急。”
“嗻!奴才省得了。”
胡慶喜便招呼了兩個小太監,外加一個小禝兒,一并退下了。
皇后郭絡羅氏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皇額娘這是何意?”
昭嫆撫了撫自己鬢角的點翠珠花,笑著道:“當年禌自己挑中了淑淺、禨挑中了齊福,如今都恩愛得緊。本宮自然也盼著小兒子能有個恩愛一生的妻子。”
皇后頓時明白了一切,臉上不免有些觸動,“皇額娘慈心憐愛。”
昭嫆轉頭看著皇后那明艷的面龐,不禁唏噓道:“本宮唯一后悔的,便是沒有支持阿禩娶你。”——若是當初她堅定地站在阿禩一邊,強勢支持,或許……玄燁也會妥協的。
皇后一怔,眼圈竟一瞬間濕潤了,她聲音哽咽了起來:“皇額娘……”
昭嫆忙拍了拍皇后的手背,“好在,如今一切都好了。”阿禩如愿以償將心愛之人扶正、立為中宮皇后,郭絡羅氏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皇后眼里含著淚,飛快點頭不止。
昭嫆笑著道:“好了好了,快跟我說說,這些秀女吧。”
皇后忙拭淚,展顏笑道:“今年秀女,若論家世門第、姿容儀態最佳者,莫過于都統阿爾薩蘭之女鈕祜祿氏了。”
昭嫆一愣,“阿爾薩蘭?”這個名字好生耳熟。
皇后忙道:“三年前,阿爾薩蘭的庶長女被臣妾許配給了九弟為側福晉,如今正當恩愛,都懷了身孕了呢。如今這個小鈕祜祿氏,便是九側福晉的妹妹。”說著,皇后又忙補充道:“這個小鈕祜祿氏是嫡出的。”
鈕祜祿家嫡出的格格嗎?論家世門第出身,都是沒得挑剔的,連皇后都稱贊其容貌,可見真的是個美人兒。
昭嫆微微頷首,心下有幾分意動。
皇后笑著繼續道:“阿爾薩蘭雖然子女頗多,但嫡出的女兒就這么一個,今年才十六,與十九弟同歲。”
昭嫆心中微微一凝,阿爾薩蘭子女頗多?但嫡出只有這一個?也就是說都統府上,庶子庶女頗多嘍?也就是說,阿爾薩蘭姬妾不少,頗為好色?
一個府中,庶出子女過多,只怕這夫妻關系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昭嫆私心,還是想選個夫妻恩愛之家之女,許給小禝兒的。父母恩愛,往往下一代子女也跟著學樣恩愛和弦,若父母感情疏離,只怕子女也活在后院宅斗算計中,性子只怕平添不少心機。
擱后世的話就是原生家庭對后代的影響頗大。
不過這也不是絕對的,齊福的阿瑪都統伯石文炳也是好色之輩,廣有妻妾,坐擁齊人之福,齊福不也挺好的?
罷了,讓小禝兒自己選就是了,她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皇后又嘆息著道:“原本富察家也有個極好的姑娘,算起來還是淑佳額駙的晚輩侄女呢,可沒想到數日前竟突發疹子,只得撂了牌子。好在那丫頭才十四,三年后還可以再選。”
昭嫆眉心一緊,富察家的格格?那必定是秀女中佼佼者,再加上跟固倫額駙傅德的關系,無疑也將是小禝兒嫡福晉的有力人選之一。但這個有力人選,卻在來暢春園選閱之前,發了惡疾,無法再選了?這未免太巧合了些!
“走吧,咱們也去清芳圃瞅瞅。”昭嫆終究是坐不住了,小禝兒畢竟還小,以他年紀,想要透過外表看清人的本質,著實難了些。如今又關乎她的婚姻大事,昭嫆著實不能不急!
此刻清芳圃中,著實熱鬧。如今正值四月,牡丹亭一帶姹紫嫣紅,爭妍斗艷,著實是一派美景,而一個個秀女更是正當妙齡,嫩臉羞蛾的,端的是人比花嬌。
秀女們吃著點心、品著茶水,三三兩兩,低語帶笑,俱是優雅而矜持的。看似優雅,一個個心里都是有些局促的,因為她們來到暢春園行宮,是要等待太上皇后的親自選閱,能不著急嗎?
而太上皇后選閱的目的,便是從她們中選出十九貝勒未來的嫡福晉。
十九貝勒,那可是太上皇后與太上皇的小兒子,皇上最疼愛的幼弟!嫁給他,將來何愁一個親王福晉之尊榮?
唯一的例外便是都統阿爾薩蘭嫡出之女鈕祜祿羨鴛,她年芳十六,論家世是這群秀女最卓越的,她生得艷若桃李,那張臉蛋在這群秀女中也起碼能排前三。
只是前三而已,因為這群秀女中有幾個漢軍旗的秀女。漢軍旗的家世終究是低滿軍旗一籌的,因此來此甄選的漢軍旗秀女,一個個都是極美的。一張張臉蛋,嫩生生俏麗,有的楚楚可人、有的明媚妖嬈,中有一四品鴻臚寺卿之女沈氏,生得雪膚花貌,無疑是其中姿容最佼佼者。
鈕祜祿羨鴛打量著那張桃花玉面,明媚的眼睛里突然染了陰霾。
這時候,漢軍旗秀女董秋筠紫漲了臉皮跑到那沈氏跟前,咬牙道:“庭梔姐姐,我……我……”董秋筠捂著肚子,完全一副是憋不住了的樣子。
沈庭梔妙目一愣,“你、你該不會是——”她記得,方才秋筠渴急了,竟一口氣喝了三盞茶!
董秋筠點頭不迭,淚眼汪汪道:“我……我快憋不住了。”
沈庭梔又氣又無奈,又生恐被旁人聽見,二話不說忙拉著董秋筠退避到梧桐樹后,她壓低了聲音斥道:“剛才就讓你少喝點,你就是不聽!!”
董秋筠捂著肚子跺腳:“庭梔姐姐,你就別罵了我了,快幫我想想主意啊!”
沈庭梔急得四下張望,忽的她瞅見了在旁邊假山側也四下張望的一個小太監,她心下一動,便拉著董秋筠的手,快步走到那位小公公跟前。
如斯玉面桃腮佳人近前,小禝兒只聞淺淺的香風撲面,不禁心神一蕩。
沈庭梔面帶柔柔微笑,依稀帶著幾分熱切:“這位小公公不知如何稱呼?
“小公公?”小禝兒眨了眨眼,才恍然大悟,是了,他現在是個小太監,小禝兒忙道:“我姓紀。”
沈庭梔嫣然笑著,屈膝蹲了個萬福:“小紀公公好。”
如此客氣有禮,叫小禝兒有些摸不準頭腦,“姑娘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