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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馨嬤嬤不禁一震,“我的貴主子,您莫不是想——”
夏貴妃擦干眼淚,揚起下巴,“若沒有本宮,她沒有誕下四皇子的福氣!”
德馨嬤嬤嘆氣連連:“這如何能成?本朝后宮不管皇子生母出身高低,皇子入讀之前,都是由生母親自撫養的!昔年太祖時,容妃深得圣寵卻一直無子,便有意撫養一位才人之子,彼時,那個才人自己也愿意,結果求到太祖爺跟前,太祖大怒,責備容妃奪人骨肉,不慈不賢!容妃也因此失寵于太祖爺。”
夏貴妃死死咬著嘴唇,眼里滿是不甘,“太祖容妃只不過是個破落戶,如何能與我相比?我可是貴妃!”
德馨嬤嬤心下哀嘆,貴妃是比妃子尊貴,可再尊貴,也終究還是妾妃。若主子能當上皇后,興許可以以嫡母的身份抱養庶出的皇子。
夏貴妃滿是渴望地望著德馨嬤嬤:“我必須有個孩子!要不然后半生,還有什么指望?!嬤嬤,你幫幫我吧!”
德馨嬤嬤是夏貴妃的乳母,貴妃生母早逝,她打心眼里把貴妃當成自己親生女兒一般疼愛。眼見貴妃如此哀求,德馨嬤嬤雖知不妥,卻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貴主子若非要四皇子,吳美人那里倒是小事,要緊的是皇上那邊啊!德馨嬤嬤心中嘆息,吳美人再得寵,也不敢違逆貴妃,要緊的是皇上不會輕易答允。
不只是因為本朝這條不成文的規矩,皇上更要考慮到太子的地位。
德馨嬤嬤沉吟片刻,才道:“貴主子,若真要四皇子,需得應我三件事。”
夏貴妃眼睛一亮,只要德馨嬤嬤肯為她籌謀,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她緊緊握住德馨嬤嬤的手,“嬤嬤只管說,我什么都應你!”
德馨嬤嬤見貴妃還是如閨閣那般小女兒之態,心下又是喜愛又是無奈,她道:“這第一件事,陳四這種狗奴才,自己辦事不利,還在你面前挑撥!這種奴才留不得!”
夏貴妃雖不覺得陳四是在挑撥離間,但這種無用的奴才的確不必留著了,她點頭道:“好,我也不需要這種廢物。”
德馨嬤嬤又道:“第二件,您要主動去向順康太妃賠罪。”
夏貴妃瞬間耷拉著臉,她扭著身子坐在一旁的雕花羅漢榻上,像個使小性子的小女兒:“我才不要!我是貴妃,她只是個太妃!論位份,尚且在我之下,我豈能給她道歉?!”
德馨嬤嬤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便也不強求,她退而求其次道:“你若不愿親去,我去一趟也成。”
夏貴妃有些遲疑,“可是順康太妃若給你臉色瞧,那如何是好?那陳四都被她被訓得劈頭蓋臉,嬤嬤,我可舍不得你去受委屈。”
德馨嬤嬤哂笑:“陳四那狗奴才的話,一句也信不得!順康太妃雖是長輩,只要咱們客客氣氣的,她豈敢給臉色瞧?回頭啊,我帶上一份賠罪禮,保準把這事兒圓過去,要不然她鬧到太后跟前,太后肯定要不高興的。”
提到太后,夏貴妃一臉不滿之色,“也不知是誰吹了耳邊風,太后竟愈發看我不順眼了!這些年,我可沒虧待紀婕妤!”
紀婕妤是太后母族旁支之女,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并不得寵,靠著太后庇護,倒也無人敢虧待她們母女。
德馨嬤嬤嘆了口氣,“這事兒,我去辦便是。貴主兒以后要多去壽寧宮請安,紀婕妤和二公主那邊也要格外厚待幾分。”
夏貴妃一臉不情愿,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德馨嬤嬤又道:“這第三件,便是要多加關懷太子,若有朝一日得了四皇子承歡之下,貴主也要讓四皇子多去東宮親近太子。”
見德馨嬤嬤已經籌謀道得了四皇子之后的事兒,夏貴妃便知道妥了,心下大喜,無有不應。
“嬤嬤,還是你對我最好了!”夏貴妃像個小女兒似的撒嬌。
德馨嬤嬤一臉寵溺和無奈,她前些日子家里鬧了幺蛾子,她不過幾日不在貴妃身邊,貴妃便被底下狗奴才攛掇著做出這等事。
午后,德馨嬤嬤便帶了些上等燕窩和幾匹上好的緞料,來到壽頤宮,好言好語好賠罪。
“都怪陳四那狗奴才,狗仗人勢,貴主子已經下令杖責二十板子,逐出了長安宮。”
衛嘉樹正在一旁修剪花枝,看在眼里,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這位貴妃娘娘,是精分了不成?
前腳才叫人來耀武揚威,回頭就派人來認慫??
這位德馨嬤嬤走后,衛嘉樹忍不住問:“太妃娘娘,這貴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了?一會兒強勢,一會兒又服軟?怎么像是換了一個人?”
順康太妃掃了一眼那滿桌子的華美綢緞,幽幽道:“那個德馨,是貴妃的乳母。能讓貴妃立時轉變的,也唯有她了。”
“也罷,她都叫乳母來賠罪了,本宮若是抓著不放,倒顯得本宮小氣了。”順康太妃全了臉面,便無意計較繼續計較。
“不過你放心,夏貴妃應該是熄了討要你的心思了。”順康太妃道。
衛嘉樹松了一口氣。
順康太妃又道:“本宮新抄了些佛經,你且拿去敬華殿好生供奉。”
“是。”她這個蒔花宮女,還是個兼職跑腿兒的。
眼瞧著都是傍晚了,衛嘉樹一路疾走,趕去敬華殿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她匆匆將佛經供奉上去,便急著趕回宮女宿舍。
畢竟內廷有多重宮門,到了點兒就會上鑰,介時若是回不去,可就糟糕了。
好在今夜是月圓之夜,天色還未完全黑透,明月就已經高懸,照著前頭的路,倒也不擔心栽跟頭。
但是,比栽跟頭更驚人的事情出現了,一只阿飄飄了過來!
衛嘉樹急忙剎住腳步,我勒個去,這只阿飄,可不就是之前在瑯嬛閣遇見的那只么!
他怎么又飄到敬佛殿周圍了?!
夜晚即將,夜風涼颼颼從后頸拂過。
眉清目秀的阿飄先生飄在她面前,雙手抱胸,一副很悠哉的樣子。
衛嘉樹:……她怎么感覺,這只阿飄是故意跑過來攔住她去路的呢??
月前在瑯嬛閣,她就懷疑這只阿飄不是一只渾渾噩噩的阿飄了。
現在,阿飄先生就擋在她面前,雖然路很寬廣,她若是繞開,就等于告訴這位阿飄先生,她能看到。
沒辦法,穿過去吧。
衛嘉樹裝模作樣蹲下身子,脫下鞋子,往地上扣了兩下,好似里頭進了沙子似的。
要不然,好端端走著路,干嘛突然停下?
阿飄先生看在眼里,皺了皺眉,他有些拿不準了。
衛嘉樹穿好鞋子,恍若無人般徑直前行。
阿飄先生一愣,月色之下,那女子容顏清麗無暇,她步履不疾不徐,迎面而來,宛若投懷送抱。
阿飄先生怔住了。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衛嘉樹穿過了阿飄先生半透明的魂體,翩然而過。
衛嘉樹暗自狐疑,難道上次在瑯嬛閣,這只阿飄突然讓開路,只是巧合?
她瞧瞧偷偷看了一眼,那只阿飄背對著飄在半空,好像呆傻智障一般。
看樣子那天真的是她多心了。
離魂的宣承熠怔住良久,他回身凝望,那宮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位置,她居然直接就撲了過來……莫非是真的瞧不見朕?
瞧不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