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鸚鵡小翠喳喳的叫聲將她吵醒,睡懶覺失敗的她有點煩躁。
“娘娘萬福!娘娘真美!”
衛嘉樹“唔”了一聲,心頭的煩躁一掃而空,這個小東西,嘴巴真甜啊。
忽的外頭又傳來嘻嘻笑聲,“小翠,你就只會拍娘親的馬屁!”
衛嘉樹:哦,是肉肉來了,也就是說這會子頂多才卯時。
按照規矩,皇子卯時三刻就要趕到尚書房讀書,就算衛嘉樹的長秋宮處于皇子所殿至尚書房的途徑之路上,這會子頂多也就卯時初。
其實肉肉每天早晨都會來,只是她有了身孕,因此無論是肉肉還是宮人都不敢打攪她睡懶覺。
“喵嗚”那是充滿了撒嬌意味的貓叫聲。
“小愛乖乖,你好慘,連娘親的寢殿都不許進了。”小屁崽子的聲音里分明帶著戲謔。
衛嘉樹無語,這個肉肉,怎么愈發愛捉弄她愛寵了。
“讓他進來。”衛嘉樹沒好氣地道。
衛嘉樹慢吞吞下了榻,走到梳妝臺前,打著哈欠吩咐:“梳個簡單的發髻。”待會肉肉走了,她要補回籠覺。
英落溫聲應了一聲“是”,然后便是孩童銀鈴般的笑聲,“娘親是不是小翠這個壞東西把你吵醒了?”
衛嘉樹看著倒映在梳妝鏡中的那張紅撲撲可人的小臉蛋,衛嘉樹順勢捏了一把,“不許欺負小翠和小愛!”
人家毛茸茸又沒得罪你。
修佑訕訕一笑,原來娘親都聽見了呀……
“我就是逗一逗。”何況它們又聽不懂人話。娘親還未完全覺醒,沒法讓鳥獸通人言。
衛嘉樹也不舍得使勁兒捏,手很快就轉移到了兒子的頭頂上,為他整了整那頂二龍戲珠善翼冠。
今日肉肉穿了件大紅箭袖緙絲百花攢龍襖,玉石藍色的褲腿兒扎進縷金麒麟童子靴中,看上去著實是個精神頭十足的可愛幼崽。
起得這么早,還這么有精神。
衛嘉樹又打了一個哈欠,“早點吃了嗎?”
修佑重重點頭,然后扒拉著手指頭道:“吃了一碗胭脂米粥、兩只蝦仁水餃、一碗龍須面,還有……”
修佑還沒來得及說完,皇子所伺候的首領太監云海急得已經是抓耳撓腮,“娘娘,六殿下已經在殿外耽擱許久了,若是不快點去尚書房,怕是要遲了。”
皇子若是遲到,受罰只會是伴讀和皇子身邊的太監。
衛嘉樹輕輕拍了拍兒子腦袋,“好了,趕緊去吧。”
修佑悻悻然“哦”了一聲,他乖乖拱手一禮,背著小手、邁著小步子,蹦跶出了長秋宮。
衛嘉樹暗笑,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好了,別往我頭上插這么多玩意兒,叫小廚房傳膳吧!”衛嘉樹制止了英落往她頭上懟簪子的舉動,拜托,她用了早點,還要補覺呢。
若不是肚子餓了,她真想直接躺回去。
孕婦就這點兒不好,動輒半夜憋醒、餓醒。
所以她的小廚房日夜都溫著可口飯菜,若是半夜醒來,不需要吩咐,守夜宮女便會給她端上一碗熱騰騰的八寶粥或是皮蛋瘦肉粥,粥里還有雞蛋、蝦仁或是肉丸子,衛嘉樹一口氣干掉,肚子飽飽,才能安心入眠。
衛嘉樹再一次睡醒,已經是上午九點半了,屈指一算,她睡了差不多五個時辰。
再一次梳妝,并且換上光鮮靚麗的衣裙,衛嘉樹本打算出去遛遛彎,不料皇帝來了。
這個時辰,應該是剛剛下了早朝。
宣承熠揮手屏退了左右,這才低聲道:“吳氏,已經處決了。朕會對外宣稱,她是身染惡疾去世,未免傳染宮中,所以直接在皇莊舉辦喪禮。”
可見皇帝是多厭惡吳清雅,死了都不許她回宮。
衛嘉樹緩緩吐出一口氣,吳氏是以貼加官酷刑處死的……
“也不知瀕死之時,她是否后悔了。”衛嘉樹幽幽道。
宣承熠臉上是濃濃地厭惡之色:“貼加官,不似別的酷刑,因被封住口鼻,所以瀕死之際,什么聲音也發不出。”
所以,沒人有知道她是否后悔了。
這就是貼加官,連遺言都不會有。
衛嘉樹又問:“那四皇子、四公主和五公主……”——按照禮法,應該為生母送葬。
宣承熠蹙眉:“身染惡疾,不宜接觸,讓他們在宮中遙祭即可。”
衛嘉樹沒有多說什么,好在四皇子養在皇貴妃膝下,無人敢輕慢,四公主五公主則養在太后太妃膝下,遠離后宮嬪妃,也就遠離了是非。
好在四皇子與生母十分陌生,不會為她死而難過,而四公主五公主尚且年幼。
隨著他們長大,隨著后宮漸漸淡忘了賢嬪吳氏,他們也可以想尋常皇子公主那樣娶妻、嫁人。
然而,皇帝的雷霆震怒,卻并沒有因為吳清雅的死而煙消云散。
就在賢嬪死后不過一月,皇帝以吳家私自截留貢緞問罪,既是貢緞,那自然是進宮給宮里的,莫說吳家只是皇商,哪怕是王公勛貴用了,也是大不敬之罪。
這個罪名,衛嘉樹不曉得是真的,還是皇帝栽贓的。
反正吳家并不無辜。
賢嬪能在宮里謀害嬪妃、皇嗣,必然需要吳家在內務府襄助,他們也是賢嬪的幫兇。
故而,吳家上下很快就被捉拿審問,除了截留貢緞之外,還查出欺男霸女、賣官鬻爵等多重罪名,最終,吳氏一門上下,男子十五以上問斬,十五以下流放,女子則沒入賤籍,自此裹腳,身殘體賤。
這就是封建時代的法則,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甚至于,你的父母族人,也要為你的罪過付出代價。
因吳家之事,皇貴妃直接為四皇子報了染病,讓他閉門歇養,遠離風波,至于四公主五公主也被太后太妃拘在殿中,不讓出門。
所有人都在默默等著這場風波過去。
就在這樣的日子里,皇帝下旨,以朝政繁忙為由,決定不去大宣宮避暑了。
所以,衛嘉樹要在宮里生孩子了。
肚子愈發大了,衛嘉樹不免愈發擔心,在這個沒有側切、沒有剖腹產,甚至輸血都沒有的年代,萬一來個難產、大出血,可不是人人都有皇貴妃那么好的運氣。
衛嘉樹忍不住嘆氣,“肉肉啊,萬一我難產而死,你拜托你照顧你弟弟了。”——或者妹妹。
正在用綠色鉛筆畫小翠的修佑:……
“娘親,原來就是在為這個煩憂啊!”修佑一時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是啊,娘親什么都不記得了,連世界樹的本能都忘了。
“你什么意思?”衛嘉樹捧著大肚子,一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