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里,看臺上的眾人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華軒取出這口箱子,要先點香祭拜一番。
原來,里面是一堆白骨。
地龍洞主疑惑問道:“他這是要干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通,白骨跟煉器有什么關系。
祁葉榮這時終于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有些難以置信道:“他是要用這白骨煉劍!”
地龍洞主問道:“白骨也能煉劍?”
“普通白骨當然不能,就算能,也只能用在一些簡單的凡間兵刃上,不過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只怕不是普通的白骨,而是人骨,而且是修煉到結丹以上境界的高手遺骸!”
聽到祁葉榮的話,地龍洞主不禁仔細看了那白骨幾眼,果然發現,可以從那些白骨的形狀,依稀分辨出那是屬于人的手腳,胸骨等物。
它也的確不是普通人骨,因為普通人骨,散發出的是慘白或者灰白的顏色,通體上下枯朽不堪,但它卻呈現出一種極為純正的乳白色,似玉非玉,隱隱有琉璃,陶瓷等物的光澤。
雖然無法靠近察看,但只要是有眼之人,看到這一幕,都可以自然而然地想到,祁葉榮所說確實沒錯。
祁葉榮嘆息一聲,道:“你有所不知,這是一種煉器的秘法,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些血祭秘法,可以增長法寶品級?”
地龍洞主聽到祁葉榮這么說,不禁一愣,隨即想起了自己聽說過的種種傳說。
以自身熱血注入法寶,可以使得寶材更加容易汲取自身元氣,祭煉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這門祭煉手法對尋常寶材無用,因為那些寶材并不通靈,但若用在一些品級較高的寶材上,卻有著喚醒元靈,生成靈性的妙用,對煉制有著非常明顯的增益效果。
這是血祭秘法。
血祭秘法除了簡單的血氣祭煉,又有精血祭煉,乃至于全身血肉,以性命飼寶。
這些都確有其事。
“這白骨煉劍之法,也是同樣的道理。”祁葉榮解釋道,“一些金鐵材質之中蘊含雜質,可以通過這種方法剔除,使之更加緊密細致,煉化成為更高品質金鐵,另有一說,是特殊的骨質之中,同樣蘊含金鐵之氣,與原本寶材結合在一起,可以生成新的材質,不過這種乃是改變物性的法門,一般來說,只有大師人物才會涉略。”
物性,是煉器師們料理寶材,祭煉法寶,經常面對的一樣東西,乃是各種寶材的性質。
比如堅韌,硬朗,脆弱,柔韌……
不同的寶材擁有不同的熔點,硬度,脆性;比如玄鐵耐火,凡鐵用同樣的爐溫,卻早已熔化成為鐵水。
石玉寶材加持禁制,不能使用火行功法,否則容易碎裂,而應改用藥煉之法,或者利用法罡直接在其內部銘刻道紋。這些也是物性。
兩種寶材融合在一起,可以生成新的材質,這些同樣是物性。
如果掌握了物性,就相當于正法大道掌握了陰陽二氣的變化,乃是得窺大道門徑,萬變不離其宗的法門。
想要成為大師人物,掌握物性,是必不可少的。
當年李晚能夠修好林宏的玉蝶金釵,其實也是利用了物性變化的法門,不過他當時所做,與眼下華軒這般的做法截然不同。
“至于更加虛玄的說法……”祁葉榮說到這里,也不由得微微一頓,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嘆道,“就是說遺骸有靈,能夠投身于法寶,化身器靈了!此中傳聞由來已久,連我等煉器師,未得其法,也難以弄清,這究竟是前人秘法,還是以訛傳訛演化而來的迷信之說。”
地龍洞主微怔,道:“古有煉器大師以身飼寶,相信傳聞應屬真實,如果只是迷信之說,也不會這般煞有介事。”
祁葉榮點點頭,卻又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這個華軒竟然準備了這等秘寶,看樣子,李道友這次要麻煩了,他準備的天外星辰鐵,也不是那么保險。”
地龍洞主眼睛一亮:“高手遺骸……這么值錢?”
祁葉榮神色怪異,看了他一眼道:“單只這遺骸,就不是那么容易尋找的,能夠凝結這等形似舍利之相,全身都已凝化的高手,一般都有親人朋友守護,若非自己遺愿,外人極難掘得,就算掘得,也容易招來瘋狂報復,誰人敢亂動?
再者,也不是所有高手的尸骨都符合煉器之需,必定得是修煉相應功法,或者身具特殊天資之人,你倒是說說,需要符合這么多苛刻條件才能用得上,它的珍稀,又豈會比那天外之物低?”
地龍洞主久久無語。
想想祁葉榮所說,確實是有幾分道理,高手的遺骸,不是滿大街都有,要弄到手,需要一定的機緣和運氣。
若真計較起來,它可以說是比天外星辰鐵還更加珍貴了,而且也不是開門做生意的坊市能夠販售的。
“看,他要動用那骨頭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祁葉榮說著的時候,就看見華軒果然把那些白骨投入熔爐,和一鍋燒化的銀亮金鐵融液投在一起。
那白骨果然不同尋常,落在其中,竟然不是如同眾人所料沉浮其中,燒焦冒煙,而是直直沉了下去,仿佛那些并不是白骨,而是沉重的鐵芯一般。
待得所有的白骨都被他投進去之后,華軒便命雜役開始攪拌起來。
白骨和銀亮金鐵混合在一起的金鐵融液,似乎極容易融化,不過,隨著攪拌,色澤顯得越來越純正,似乎原本的雜質都消失了一般。
華軒在這時候,突然一掌擎出,無形法罡探入鐵液之中,一把將整鍋的金鐵融液都濾了出來。
可以見到,鍋底依舊是還那些白骨,但在骨頭上面,已經附滿了灰黑的斑紋。
是它們把雜質都吸了起來,提純了一整鍋的鐵液。
無形法罡細致,靈活,無孔不入,在華軒強大的神識駕馭下,精準地覆蓋住融液的每一處,然后,向著自己所煉的那把法劍淋去。
所有的融液,竟似滾燙的熱油澆到了沙地里,完全滲透了進去。
瞬息之間,原本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法劍劍身大放異彩,一縷金中帶銀的奇異光芒,如同晨曦,從中投射出來。
李晚眼中流露出一絲異色,突然之間,死死盯住那劍身。
“它的物性,竟然改變了,整鍋融液都吸收了進去,怎么可能?”
他通讀《器宗大典》,認出這是一種非常高明的灌注之法,把一些金鐵之物的融液與另外的金鐵寶材完全相融,華軒此時用到這法門,似乎并不只是打算煉制珍品那么簡單。
果然,李晚腦海中剛剛涌現這個念頭,便見華軒催運法罡,手掐法訣,金芒大作間,一朵金色火焰飄了出來。
這是他以法罡凝成,自身元氣所化的純陽真火,李晚立刻感覺到,這是一種與自己的虛寶法印類似,某種專門用來加持禁制的煉器法門。
這飄出來的金色火焰,就是道紋禁制。
只見這道禁制輕飄飄地飛了過去,毫無聲息地融入到銀亮的劍身上,立刻給那劍身烙上一朵烈焰形狀的烙印。
華軒再掐法訣,第二朵烈焰再度出現。
四周熱意騰騰,化作熱滾翻涌出來,連附近的人都可以清楚感應到。
“這股氣勢,真是太強了,難道說……”
李晚見狀,手中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面色凝重地看著。
這華軒,比他當初遇到的年輕天才楚詩白,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察覺到這煉器時候散溢出來的氣息,也不由得深感詫異,倏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第二朵火焰,再度融入了劍身。
華軒沒有停頓,馬上又是指影幻動,結成另一道相似的火行法印。
第三朵火焰!
華軒額頭開始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但他身上的氣勢,卻是陡然再漲。
熱意更甚了。
剛開始時只是一層熱意升騰,第二朵火焰出現開始,氣浪翻涌,而到了第三朵火焰出現,華軒周身幾尺,已然熱得如同火爐一般,那些雜役奴仆之流,沒有修煉之人,全都遠遠避開。
李晚也只感覺,那里燃起了一團巨大的篝火。
焰形金紋依舊烙在劍身上,銀亮的劍身,光芒也跟著更加熾烈幾分。
連番的禁制加持,消耗了華軒幾分真元法罡,即便它早已是半成品的法寶,也依舊還要經過完整的祭煉,不過,華軒似乎早已計算好,依次一一將更多的火焰烙了上去。
疊加在劍身上的焰形金紋越來越多,華軒和劍身上傳出的氣勢也越來越盛,最終,當第九道金紋加諸劍身之時,整把劍竟似化作一道長長的火柱,聳立于場中。
轟隆!
轟然一聲,宛若虎嘯的巨大狂吼,帶著熾烈的熱焰風暴,席卷了全場。
四周上下,盡皆目瞪口呆,被這突然出現的異象深深震驚了。
一股強橫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氣息,從風暴中心傳了出來。
余波散去,一個人影手持金劍,全身火焰熊熊,傲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