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淵鎮守府中,李觀高坐殿首,神色凝重,也不掩飾自己的嫌惡之意,隱約帶著幾分不善,目光在幾人身上巡弋掃視。
來人似乎也早已預見,此行不受歡迎,竟是生生地忍了下來,只是面上也免不了難看。
殿中氣氛僵持了好一陣,李觀終是略微猶豫,松口道:“我還道是何方神圣,如此神秘,原來是尸魂宗的道友,既然想要見我家老祖,那便請稍候吧,我家老祖潛隱清修多年,不是什么人想見都能見到,此事還需得我親自去問。”
“來人,招呼貴客,本座去去就來。”李觀一拂衣袖,便徑直離開了大殿。
此后有值殿弟子上前,奉茶擺饌,但不久后退下,整個大殿,便再也沒有了聲息。
幾名尸魂宗人面色陰沉,相覷無言,好一陣,才有一名元嬰境界,長老模樣的修士暗自咬牙,暗罵道:“可惡!竟然如此輕慢我等!”
“住口,我等此番前來,是為宗門大事,豈可因個人榮辱而廢之?更何況這李道友雖然并不待見我等,但卻終究還是去通報,此事想來應當能成,你不要生事。”眾人當中,為首那名道境修士呵斥道。
“何長老……”那元嬰長老心有不甘,可見道境修士眼神嚴厲,也只能強?忍下來。
何隱仙曾為尸魂宗太上長老,也是近一萬年來,入駐延山,忝為上界支柱的巨擘,他在延山建立白骨宮,與方銘等人的瀧仙殿,姜家的八景福地,李晚的英仙殿一般,都是延山洞天修真聯盟的組成部分,只是各方勢力有強有弱。各自影響不盡相同而已。
何隱仙貴為一方勢力長老,不惜親身前來,卻是為了一樁宗門大事,正如他所言,個人榮辱已經無足輕重,無論如何,也得見到李晚再說。
約摸過了小半刻,李觀去而復返,面上毫無表情,對五人道:“老祖要見你們。隨我來吧。”
何隱仙點點頭:“多謝道友。”便起身跟了過去。
幾名元嬰修士見狀,只得跟上。
幽夢淵鎮守府內,靈洞幽深,靈氣濃郁。
隨著旋梯不斷深入,眾人都有種進入幽暗深井的感覺。
眼前的迷霧之中,似乎蘊含著虛空元氣一般的空間法則,眼前所見景物當中,洞壁漸漸消退,舉目望去。遍處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一在這宛如通往九幽深處的無限深井中,眾人飛了許久,方才看到,一座宛如神仙殿堂的白玉宮殿在虛空出現。
那宮殿雄偉。巍峨,充滿神秘與威嚴,如同星辰高掛,照亮了無邊的黑暗。
等到接近這處地方之時。眾人方才見到,一個又一個人影,在其中走動。
他們男女老少。高矮美丑俱有,修為也混雜之極,從煉氣前期至道境一重俱有。
此刻,宮殿大門處,一隊身穿金甲,手執長戟,鐵塔一般魁梧衛兵,正肅立在那里,等候著眾人的到來,眾人知道這里是巨擘居所,自然也就放緩速度,降落下來,步行往前。
這群衛兵知道他們來意,也沒有多說什么,只顧分出小半,在前引路。
何隱仙和四名元嬰長老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先是疑惑,行至半路,卻是心中一動,駭然震驚。
“這些……這些不是生靈,而是法寶?”
“不,這恐怕是真靈修士,不是法寶!其修煉成道者,便是寶尊。”何隱仙見多識廣,看了一陣,得出結論。
“若非他們在此并沒有刻意隱藏,本身修為也相當于結丹之境,并不高深,我們還真認不出來,怕是到了道境以上,便與真正生靈無異了吧?”一名元嬰長老暗中傳音道。
“現在你們都明白了吧,本宗絕不能輕易斷了這邊的聯系,雖然不少長老習慣了與靈寶宗往來,但就本座所見,這天南器宗,才是更加適于與我等合作的宗門,若能得其器道加持,必定可將本宗道途引領到一個全新高度!”何隱仙道。
原來,這何隱仙巴巴地來此求見,竟是為了與器宗交好合作。
“可是,陰長老那邊……”另一名元嬰長老下意識地傳音道。
念及于此,卻是突然一怔,陰長老雖然也同樣貴為太上長老,但對宗內權柄,對外方略,都與這何長老有所差別,尤其是何長老奉命飛升,而他卻擢為下界鎮守之后,各自利益和理念早已大相徑庭,自己卻是犯了什么糊涂,明知何長老要與他對著干,還在他面前提起此事。
這元嬰長老暗自后悔之時,何長老果然面色微變,不過他城府不淺,也沒有現出異樣,只是淡淡道:“陰長老一心為公,若本座能在上界與英仙殿達成緊密合作,想必他會逐漸理解,轉為投向器宗陣營的。”
“何長老所言極是。”
“各位道友,到了。”
眾人來到一座大殿前,此刻,殿門早已打開,濃郁的仙靈之氣,隨著靈光的照耀,從里面流溢出來,何隱仙等幾人神色一肅,停止私談,邁步走了進去。
只見殿首,一位星冠羽服的巨擘正襟危坐,背后本命神輪高懸,寶光彌漫,整個殿堂,都似被籠罩在一片奇異的法則力量之中。
四周的仙靈之氣受此感染,不停地變化著,時而顯露出法寶的虛影,時而又散落翻涌,化成道紋。
似有神秘的力量充盈天地,無盡的造化奧秘,運轉于身遭。
何隱仙目光微動,執禮長揖道:“尸魂宗何隱仙,見過靈尊。”
“見過靈尊。”四名隨行的元嬰修士也連忙行禮,但并未介紹自己,在此場合,他們這般貴為一宗長老之人,甚至連名號都沒有資格報出。
李晚看見這何隱仙,微微點頭,溫和道:“何道友不必多禮,幾位小友也請起。”
隨即卻是一展袖,揚手稱道:“來人,看座。”
殿中無座,幾名身穿寶衣,宛如天上仙子的妙齡少女聞言走了進來,給他們搬運座椅,幾名尸魂宗修士見狀又是一滯,這幾名侍女乍看起來沒有什么奇處,實際上卻不是尋常生靈,而是真靈修士!
這座洞府,內內外外,一切人物,似乎都是由特殊的法則之力構成,包括這些真靈修士。
正念想著其中蘊含的深意,李晚開口道:“各位道友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何隱仙道:“不敢,何某此行,實乃是為本宗長老與靈寶宗交易之事陳情,本宗今年與靈寶宗買賣尸兵,進出骨材,皆是正常交易行為,并無干涉任山戰局之意。”
李晚淡然而笑:“此事你們早有通函說明,就不必多提了。”
何隱仙正色道:“靈尊大度,自然不會計較這等明。”
李晚不置可否道:“好,你的來意,本座已經知曉。”
何隱仙道:“為表本宗心意,何某特地推動長老會決議,放開尸兵與尸傀供應,與貴方建立正常交易往來,若貴方有意,可以與靈寶宗同等條件,購得本宗出產,另外,本宗煉尸縱魂秘法,也多與傀儡之道相通者,若是靈尊有意,我們可以相應技藝平等交換。”
“哦?”李晚不動聲色,這后面一句,恐怕才是何隱仙此番前來的真正意圖,“本座記得,數千年來,靈寶宗對中州各大宗門發布寶材禁運通則,嚴防與我器宗往來,貴宗若開此禁,不怕得罪靈寶宗?”
何隱仙道:“靈尊說笑了,靈寶宗是有禁令不錯,但卻是對麾下附庸所發,我尸魂宗雖然并非頂尖大宗,但卻也是歷史悠久的名門正宗,大小事務,自有決斷,何必看他人臉色行事?”
李晚點了點頭,心中卻頗有不屑,這幾千年來謹守禁令,不與器宗往來的,卻又是那些宗門,不過是看器宗越來越強盛,終于改變而已。
何隱仙繼續道:“而且本宗此舉,只是在商言商,也談不上什么得罪,何某可以在此代表本宗承諾,絕不涉入此次任山之戰,若有相違,愿意承擔一切嚴重后果。”
這是徹頭徹尾的廢話,說了等于沒說,李晚聞言,神秘一笑,道:“本座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明白之后,又該如何?同樣沒有說。
這卻是位高權重的好處了,隨意一句話,也可以引人無限遐思,又或許,李晚只是懶得理他,隨口敷衍,但聞者卻絕不敢當做敷衍,必須掰開揉碎來聽,分析其中深意。
何隱仙暗自苦笑,卻也并不認為,李晚這等巨擘可以糊弄,索性拋開此事,與李晚談起了幾千年來下界發展和見聞趣事,他知道李晚飛升上界比自己早,耳目又多在天南,或許會對自己談及的中州之事感興趣。
閑談一陣后,何隱仙忽然道:“說起本宗出產,當然是煉尸秘術所制各種行尸,天尸,以及幽魂惡靈之流,常人或有誤解,不甚待見,但靈尊明見萬里,想來也應贊同,此物若上戰陣,必是物美價廉克敵利器。”
他終于又把話題饒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