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懷遠才管不著那女子家是什么情況呢,作為前世為現代人的他,腦子里面根深蒂固的有一種意識,便是婚姻自主,什么狗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呀!過日子的是他自己,和一個沒有一點感情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甚至連見都沒見過一面,他是打死也不愿意,何況這幾年間,他也早已看出了柳兒對他的情意,他如果答應了高建,那又該置柳兒于何地呢?
但是高懷遠也清楚這種事情放在這個時代,他確實沒有什么主動權,畢竟高建是他的老爹,這個時代又講得是門當戶對,婚姻大事確實是由父母決定的,于是冷靜了一下之后,開口找借口道:“孩兒多謝父親大人的好意,只是現在孩兒毫無思想準備,加上二位兄長現在尚未成親,孩兒豈能先于他們成婚呢?何況現在孩兒自覺尚不成熟,只怕不能照顧家庭,何況現在又是亂世,早早成親不見得就好!反倒多了一些羈絆!
此事孩兒看,還是先放放再說吧!待到過兩年再說如何?”
高建一聽頓時不喜,將筷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對高懷遠怒道:“你這混賬東西,兩年前我便為你考慮過這件事,你推說年紀太小也就罷了,現在你已經成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托人為你說了這門親事,你卻推三阻四的不肯答應,難道你現在翅膀硬了,就不愿意聽爹的話了嗎?以后休要提你那兩個兄長,該怎么做我自己心中有數,這件事就這么說了,回頭你歇上兩日之后,便隨我一同前往那家提親去!你先下去休息去吧!”
高建有些動怒了,站起來拂袖而去,留下高懷遠楞了半晌,心道好好的沒事替我張羅什么親事呀!這事兒鬧得真是郁悶!看看高建已經轉入了內堂,高懷遠也不便追過去繼續糾纏,于是悶悶的從偏廳走了出來,朝后院自己以前的那個小獨院走去。
一個家仆看到高懷遠出來,立即打了燈籠給他領路,卻將他領到了原來李氏所居的院子之中。
看到高懷遠疑惑,這個家仆趕緊解釋道:“三少爺,您這次回來之前,老爺親自吩咐過了,將您以前所住的那個小院給拆掉,將這里清理了出來,供少爺使用,現在老爺可是對少爺相當不錯,這里比起您以前住過的那個院子,可是寬敞多了!
屋子里面的陳設老爺也吩咐都換成新的了,假如少爺有什么不滿意的話,只管吩咐小的便是!小的馬上給少爺去辦!”
高懷遠看了看這個小樓,心中有些想要苦笑,真是世事無常,以前住在這里的李氏,整日里作威作福,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可是卻沒想到會栽到他的手里面,被活活餓死在了這座小樓之中,現在時過境遷,居然讓他住到這個小樓里面,幸好他不信鬼神,要不然的話,還真是有些會害怕李氏的鬼魂來找他索命呢!
但是眼下既然老爹好心安排他住在這里,自己的小院又已經拆掉了,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只好舉步走入了小樓之中。
可是好像高家大宅從來就沒安穩過一般,高懷遠剛走入小樓,便看到一個人從樓梯上躥了下來,嘴里面還不干不凈罵罵咧咧的,險一些一頭撞到了領路的那個家仆。
家仆哎呦一聲,趕緊托住了樓上沖下來的那個年輕人,借著燈籠的光線,高懷遠一眼便認出了此人正是他的二哥高懷仁,這會兒看起來頗有些狼狽不堪的樣子,一側臉蛋上似乎還有個巴掌印,只是燈籠的光線有點暗,看不太真切罷了。
高懷仁也看到了高懷亮,一把推開了那個家仆,撣了一下身上的袍子,又扶了一下頭上的公子帽,清了一下嗓子,皮笑肉不笑的來到了高懷遠的面前,對高懷遠抱了抱拳道:“原來是三弟回來了呀!我這已經等候三弟許久了,沒想到三弟還真有面子,居然到現在才過來!能否借一步說話呢?”
看著高懷仁的那張看似俊俏的面龐,高懷遠就忍不住有點惡心,大哥高懷亮就不說了,那廝不是好貨,但是這個二哥高懷仁在高懷遠眼中,同樣也不是個好東西,現在他早已想起來不少事情,以前他傻乎乎的時候,這個高懷仁也沒少作弄過自己,因為這廝,高懷遠小時候沒少挨打吃苦頭,兩年前見過這廝一面,這廝便調戲過柳兒,現在這廝又趁著自己不在,跑到這里,難不成還是舊病復發,想要討打不成?
“原來是二哥呀!不知道你找我又有何事?”高懷遠也不給他好臉看,冷冷的答道。
高懷仁很沒面子,揮手讓那個挑著燈籠的家仆走開,這才小聲對高懷亮說到:“三弟,哥哥我這次找你,其實有兩件事,一是哥哥手頭現在有些緊,想要找三弟你借點錢周轉一下,另外一個是哥哥我看上了你那個丫鬟,你我兄弟一場,情同手足,想和三弟商量一下,柳兒反正跟著你時間不短了,你也該玩兒夠了,不如將你那個丫鬟送給哥哥如何?”
高懷遠聽罷之后差一點一巴掌掄過去,這個混賬東西,原來到現在還死性不改,一直惦記著柳兒,看來上一次回來的時候,給這廝教訓還是不夠呀!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于是頓時勃然大怒道:“給我閉嘴!看來你這兩年還是沒有一點改變呀!居然到現在還在覬覦我的柳兒,實話告訴你,柳兒此生都是我的人,你休得再做任何想法!
實話告訴你,我早已不是幾年前的那個傻子了,現在由不得你猖狂,再敢到我這里騷擾柳兒的話,休要怪我翻臉無情!
還有你缺錢大可找父親去要,我這里沒閑錢供你揮霍!時候不早了,你快點給我離開這里,我現在要休息去了!”
高懷遠可不會跟這廝客氣,要不是想著不想給高建惹麻煩的話,今天他就想暴揍一頓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高懷仁聽罷高懷遠的話之后,臉上氣的一陣紅一陣白,在這個世上,其實朋友之間、兄弟之間交還或者互贈女子,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在他看來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何況他還是高懷遠的二哥,本以為說什么只要自己開口,高懷遠都會給自己這個面子。
兩年前他便看上了柳兒,但是高懷遠卻給他了個下馬威,這一次聽說高懷遠回來之后,他便又看到了出落的婷婷裊裊的柳兒,頓時又有些蠢蠢欲動,魂不守舍了起來,于是鬼使神差的便又跑了過來,試圖沾柳兒點便宜,結果沒成想柳兒現在居然很厲害,他剛一毛手毛腳的想要動手,柳兒便一把叼住了他的手腕,還當場丟了他一個耳光,打得他狼狽不堪,從樓上逃了下來。
這一下他的面子算是徹底丟光了,咬牙切齒的發誓,要想辦法將柳兒弄過去,成為他的丫鬟,然后他想怎么折騰柳兒,便怎么作踐她,于是便腆著臉直接找高懷遠討要柳兒,以為大不了就是個丫鬟,高懷遠怎么也不會輕易的駁了他的面子吧!
結果是高懷遠不但沒有答應他,還怒斥了他一番,原來想找高懷遠討點錢,現在也被一口回絕掉了,氣的高懷仁差點跳腳直罵,但是一看高懷遠雄壯的身材,還是嚇得沒敢當場和高懷遠翻臉,但是卻氣的嘴唇直哆嗦,指著高懷遠道:“你……你居然如此駁我的面子,不就是個丫鬟嗎?你我好歹兄弟一場,你卻因為一個小丫頭片子就跟我反目,好!你有種!咱們走著瞧!”說罷氣的跟吹起來的豬一般,大步走出了高懷遠這個住處。
柳兒忐忑不安的接住了高懷遠,小聲對高懷遠說道:“少爺!柳兒又給你惹麻煩了,剛才柳兒動手打了二少爺一巴掌,不知道他又要想什么壞主意來對付少爺呢!”
高懷遠看著柳兒緊張的表情,想想她為自己受得委屈,伸手輕輕攬住了柳兒的肩膀,微微拍了一下柳兒的脊背,寬慰她道:“放心!沒事的,要我說的話,打的好,只是實在太輕了一些,應該一巴掌打得他滿地找牙才好,我看他以后還怎么有臉見人!有我在沒事,以后那廝再敢來騷擾你的話,就使我教你的招數對付他,照死里給我揍!揍的那廝不敢再看到你為止!”
柳兒本來惴惴不安的心情,隨即便放松了下來,靠在了高懷遠的肩膀上,忍不住有些熱淚盈眶了起來。
高懷遠安慰了柳兒一番,讓她去隔壁睡覺,自己坐在了燈下,想想今天的事情,頗有點心煩意亂,于是和衣躺在了床上,望著房頂一腦子的心事。
關于高建想辦法疏通關系,要替他謀得大冶縣尉一職這件事,高懷遠倒也不是很抵觸,畢竟高建說的不錯,一旦有了官這個身份之后,許多事情做起來便方便許多,這對于他以后在大冶行事,有很大助益,當不當得上,高懷遠不強求,但是也不過于抵觸。
但是在娶親一事上,高懷遠一肚子的不樂意,就這么隨便讓老爹替他找個老婆,過上一輩子,他實在是不甘心,但是這次看來,高建似乎態度十分堅決,而且不許他提出反對意見,那么難道這次要他來個逃婚不成?年前一走了之嗎?
高懷遠輾轉反側,在思考之中不知不覺的睡著了過去。
而高懷仁在離開了高懷遠所住之處后,卻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徑自來到了偏院的一處小樓之中,敲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燭光之下,一個頹廢的家伙坐在椅子上,三更半夜了還端著一碗酒,滿身酒氣的喝著,冷眼望著高懷仁走入他的房間,冷笑了一聲道:“今天這是什么風把二弟吹到了我這兒了?難不成你現在眼中還有我這個大哥不成?”
高懷仁皮笑肉不笑的拱手對此人說到:“兄長這是哪兒的話,我可從來都當你是我大哥的!”
原來這個渾身酒氣的人正是幾年前被高建趕到福建路受苦的長子高懷亮,一年多前,高懷亮實在受不了在福建路那邊的苦,一路跑了回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高建面前哭訴哀求,而他的母親張氏也多次在高建面前為他求情,還試圖讓高懷亮去大冶,接管了老宅的事情,頂掉高懷遠的位置。
但是高建對高懷亮算是失望到了極點,雖然最終心軟沒有將高懷亮趕回到福建路那邊接著受罪,但是卻幾乎不再當他是自己的兒子,而且將他逐出了大院,趕到了高府外宅的偏院之中,每月只給他很少的花費,維持他的生計,并且將這廝禁足在偏院之中,很少有機會出去。
要不是張氏每個月貼補高懷亮的話,恐怕他現在的日子,比起當初高懷遠在高府的日子也強不了多少,不過這廝現在高府的地位可以說是一落千丈,眾人都忌諱提起他以前的事情,不說避如蛇蝎一般,起碼沒人怎么待見他,至多也就是看他娘張氏的面子,恭稱他一聲大少爺就算是不錯了。
不過這廝也不思悔改,每每在張氏那里討一些錢之后,便酗酒,然后醉醺醺的折騰他的丫鬟,兩年之間,他換了三個丫鬟了,兩個人都被他活活的折磨死了,現在這廝可以說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高懷亮覺得老爹這么對他實在不恭,即便他在和李氏茍合那件事上有錯,也不至于如此對待他,那是李氏勾引的他,不是他勾引的李氏,現在高建處死了李氏之后,不該再這么對待他了,即便有錯,他覺得這些年受得罪也該抵過了,所以整天都一肚子怨氣,簡直快要成了怨婦一般。
高懷仁自然也不待見高懷亮,平日里絕少來這里走動,畢竟高懷亮的倒臺,對他的好處不小,一下子他便躍升為高家這一代的老大,所以他從心底看不起高懷亮,甚至還會時不時的給高懷亮墊磚,到高建面前告他一些黑狀,為的就是永遠讓高懷亮抬不起頭,沒法在高家翻身,省的又奪了他的寵去。
可是高懷仁萬沒有想到的是,高懷亮倒是沒有烏龜大翻身,反倒是他最瞧不起的三弟,那個傻子高懷遠,卻這幾年之中,在老爹高建眼中地位躥升的飛快,兩年前他回來的時候,高懷仁便感覺到了這種威脅,現在他也看出,高懷遠已經取代了他在老爹高建心目中的位置,高建已經不再重視他這個二兒子了。
于是原來的敵人現在便有了合作的可能性,特別是在高懷遠哪兒受辱之后,高懷仁恨得是咬牙切齒,走出高懷遠的住處之后,他便站在花園之中琢磨起了這個事情,最終他想到了高懷亮這個兄長。
別看高懷亮已經無法翻身,但是高懷仁卻知道,高懷亮比他壞水更多,腦子也活絡一些,而且高懷仁也知道,高懷亮現在已經不可能重新在高家崛起了,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任何威脅,于是這才找到了高懷亮,想辦法看看能不能一起對付高懷遠,省的讓高懷遠囂張下去。
看到高懷亮還在酗酒,沒有一點起身讓座的意思,高懷仁也不客氣,拉過一把椅子,徑自坐在了高懷亮的對面,伸手倒了一碗酒給自己,用眼角余光打量著高懷亮的表情,看到高懷亮似乎有些心疼的樣子,于是便從懷中摸出了一張五千錢的會子,放在了高懷亮的面前:“我知道大哥這些年的日子過的不痛快,所以今天特意來陪大哥敘敘話,順便也給大哥送點錢,買酒喝吧!”
高懷亮一把抓過了桌子上的那張會子,看了一下面值之后,嘴角顫抖了一下,立即塞到了懷里面,冷笑道:“二弟難道會有這么好心嗎?我現在這樣,不是正合你意嗎?你看看你現在何等風光,有吃有喝又有女人,在外面還有那么多朋友,看看我,現在又有什么?有話你就直說吧!是不是有用的著我的地方了?”
高懷亮這會兒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腦子卻還靈光,居然一下就猜到了高懷仁的想法,略帶譏諷的問道。
高懷仁心中暗罵了一句,什么東西,現在都這德行了,還擺什么老大的臭架子呀!但是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來不高興的神色,喝了一口酒之后,對高懷亮說道:“既然大哥已經看出來了,那我也就直說了好了!
本來你我兄弟在咱們高家,日子過的何等舒坦,可是大哥想過沒有,自從三郎那廝清醒過來之后,大哥便很快出了事情!這里面大哥可曾想過,難道不會有什么奇怪的嗎?
實話對大哥說吧,大哥當初之所以東窗事發,最終被咱爹趕出高府,搞不好就是三郎那廝做的手腳,我事后聽說,當時咱爹已經睡下了,家中卻鬧了賊人,老爹出來拿賊,卻追著賊人到了李氏那里,才撞破了你的事情!”
說到這里,高懷仁頓了一下,喝了一口酒,看了看對面的高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