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宋

第一百二十章 越俎代庖

而城中的軍官還有府衙的官吏們也都驚奇的看到才不過短短半天多時間,蔣方忽然間仿佛跟變了一個人一般,安排的事情開始有條有理了起來,略微一想便知道,看來這個新到的大冶縣尉高懷遠果真不簡單,于是也都不再小看這個高縣尉了,紛紛出列接令,開始按照蔣方的布置,下去分頭進行準備了起來。

在分配了城中兵馬之后,高懷遠還請蔣方為個面城墻都指定了專人負責,所有兵卒分成兩組,輪流登城駐守,隨時準備迎接金軍的進攻。

本來他想負責東面城墻的御守,但是蔣方說什么都不答應,非要高懷遠留在他的身邊,替他出謀劃策才行,高懷遠想想也只好作罷,將東城墻的御守一事交給了周昊負責。

整個黃州城一夜之間在這些指令發出之后,徹底行動了起來,由蔣方親自帶頭領著府衙的官吏逐戶動員,著令城中男丁離開家協助官軍御守城池,同時在城中貼出告示,表明官府將會率領城中軍民與城共存共亡!

而這種態度也使城中百姓開始穩定了下來,紛紛走出家門,加入到了協助防守的行列之中,一下子讓城中多出了三千多民壯,大大充實了黃州城的守備力量。

別看蔣方不善指揮軍隊,但是做起民政來,倒是一把好手,他很會鼓動民心,不斷的在府衙外面對聚集起來的老百姓進行宣講,對于鼓舞人心倒是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這一點倒是對黃州城的御守,起到了很好的助益,而高懷遠總算不用為這一塊事情再操心了。

從高懷遠進入黃州城開始,一連兩天時間,基本上連一眼都沒眨一下,不停的在城中陪著蔣方巡查,檢查各處城墻的布防情況,兩天下來,便累的有些頭暈,不過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將黃州城的布防總算是引入了軌道,這才在府衙一個廂房之中,找了張床倒頭小睡了一會兒。

可是還沒睡多久,高懷遠便被人再一次叫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之后,看到蔣方一張焦灼的面龐,正朝著他大喊大叫。

“高縣尉,快醒醒,金兵已經到了城外了!”蔣方這會兒一臉緊張的推著高懷遠的肩膀,對高懷遠大叫著。

高懷遠一骨碌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心道金兵還來的真快,這次看來真的要開打了!于是他不敢怠慢,立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跟著蔣方立即出了府衙,上馬奔向了北門。

當他們登上城樓之后,抬眼便看到城北方向的道路上出現了大片黑壓壓的軍隊,正朝著黃州方向殺來。

“堵死城門!拆毀吊橋!做好御守準備!”高懷遠連想都沒想,便對蔣方說道,而這個時候好像是高懷遠已經成了黃州城的守軍指揮官了一般!

而蔣方這會兒也沒顧著高懷遠的語氣,立即跟傳令兵一般的對城頭上的軍民喊了起來,將高懷遠的指示傳達了下去,并且一再高喊不要慌,可是這會兒看上去,他卻要比任何人都要緊張!

“蔣鈐轄莫要太過緊張,金軍剛至,尚未扎住陣腳,在沒有準備好之前尚不會立即攻城,我們還有時間準備,假如蔣鈐轄信得過高某的話,高某愿意在此代蔣鈐轄指揮御守之事!”高懷遠看到蔣方的神色如此緊張,于是趕緊安慰他,并且忍不住出言對他提議,想替他指揮御守之事。

蔣方看著高懷遠的沉穩,心中頓生慚愧之情,趕忙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后,稍微穩定住了自己緊張的情緒,尷尬的說道:“看來高縣尉果真是久經戰陣之人,此刻居然絲毫不感到緊張,果真有大將之風,倒是本官讓高縣尉見笑了!本官也知道自己不善于此事,既然如此,那就多多有勞高縣尉了!”

如此一來,高懷遠便實質上從蔣方手中接過了黃州的指揮權,這個時候他也是無奈之舉,假如一旦開戰的話,蔣方一個指揮不當,那么黃州便可能因此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他不敢冒這樣的風險,故此他才作出了越俎代庖的舉動,將黃州防御戰的指揮權給接管了過來。

這兩天多時間里,高懷遠的能力已經基本上得到了黃州守軍上下的認可,其中大部分人覺得高懷遠做事沉穩,眼光獨到,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故此對于高懷遠從蔣方那里接管指揮權,也都沒有提出什么異議,就此讓高懷遠比較順利的接手了指揮權,并未出現什么騷動。

而蔣方雖然還是名義上的兵馬鈐轄,但是他卻入城,只負責指揮城內民壯協同御守之事,不再過問城墻上的事務,為高懷遠減少了不少麻煩。

站在黃州北門的城樓上,高懷遠從李若虎那里接過了單筒望遠鏡,舉起來朝城外逐步到達的金軍望去。

當他看到一隊隊軍容整肅的金軍兵馬開始在城外列隊停駐之后,心中暗嘆了一聲,仆散安貞果真是個金國名將,麾下之師軍容相當強盛,整體推進的十分迅速,而且隨著號令布陣、列隊進退有度,比起他前兩年在棗陽遇到的金軍,素質明顯要高出一截。

更讓高懷遠感到吃驚的是,在金軍之中,居然還出現了一支由宋軍組成的隊伍,起碼也要有千人之多,居然隨著金軍在城外停駐了下來。

“城外金軍之中為何會有宋軍兵馬?”高懷遠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對站在他不遠處的一個宋軍都頭問道。

那個都頭也已經看到了城外金兵的陣列之中那支宋軍兵馬,于是立即露出了一臉怒色道:“這不奇怪!這次金軍出息州南下之后,連連擊敗宋軍,據前幾天逃入黃州的潰兵所說,這次金軍主將仆散安貞每戰得勝之后,對于俘獲宋軍壯士從不殺戮,每每總是釋放或者厚待,以至于宋軍有人被俘之后便倒向了金軍,幫助金軍攻擊我們宋人,真是該死之至!如若不是如此的話,麻城也斷不會短短數日便陷落于金軍之手!”

高懷遠心中感到驚駭異常,他只知仆散安貞乃金國名將,但是沒成想此人居然還如此懂得籠絡軍心,居然會縱釋宋軍戰俘,以此獲得宋人的支持,還籠絡了一批宋人為其效力,那么接下來的話,黃州之戰看來真的不好打了!

就在高懷遠還在忙于指揮調度守軍登城御守的時候,金軍的先頭部隊便已經在城外布陣扎住了陣腳,抬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人數至少在七八千人以上,已經在數量上完全超過了黃州守軍的數量了。

再看城墻上的那些宋軍,許多人臉上已經露出了驚駭的神色,被嚇得有些面無人色了,就連高懷遠自己也有些感到心中不安,從他第一次隨軍出戰,到現在為止,可以說除了老虎崖一戰之外,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緊張的形勢過,這一次他到底能否率軍在黃州擋住金兵,他捫心自問還真是沒有多少底氣。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已經毫無退路可言,除了奮力一搏之外,根本別無選擇,于是他立即傳令擊鼓,以鼓聲來鼓舞城中守軍上下的士氣,否則的話,單是這種威壓的氣勢,便足以讓守軍士氣跌入谷底。

于是在他的命令下,城樓上的戰鼓被擂響了起來,一面面戰鼓在軍士的敲擊下,發出了沉悶而渾厚的聲響,仿佛是敲擊在了人心頭一般,隆隆的鼓聲滾滾而去,傳遍了整個黃州城內外。

在戰鼓聲中,高懷遠忽然間拔出腰刀,振臂舉起,高呼道:“天佑大宋!我軍必勝!”

也許是受到了戰鼓聲的鼓舞,也或許是有了對生死的重新認識,當高懷遠在放聲高呼天佑大宋、我軍必勝的時候,城上的那些守軍將士們漸漸的也都開始鎮靜了下來,其中有人聽罷高懷遠的高呼聲之后,也學著高懷遠的樣子,振臂高呼了起來,“天佑大宋,我軍必勝!”

這樣的呼聲漸漸的引起了更多人的共鳴,于是連城中的百姓在內,更多人開始加入到了這種呼聲之中,漸漸的這個口號響遍了黃州城上下,士氣也隨之為之一振,剛開始看到金軍時候的那種緊張感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這是高懷遠從數次戰陣之中學到的東西,臨戰首先鼓動士氣,只有士氣足了,軍隊才能發揮出應有的戰斗力,這一次他又成功的運用了這個法則,將城中守軍的士氣調動了起來。

“宋軍兒郎們都聽了!城外便是金國的賊軍!我們背后便是滔滔江水,我們沒有退路可以選擇,唯有在此于金軍決死一戰方能有一條生路!現如今各路宋軍正在朝黃州趕來,只要我們擋住金軍數日,金軍自然會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退走!本官有信心在此擋住金兵,令其無法越雷池一步,諸位可有信心隨本官同金軍決一死戰嗎?”高懷遠待到呼聲漸漸平復之后,再一次踏步上前,對著城頭將士大聲疾呼到。

“我等愿意追隨大人共御金軍!”剛才答高懷遠話的那個宋軍都頭立即隨之振臂高呼了起來。

于是又一輪高呼聲再次響徹黃州城上空。

城外遠處的金兵在聽到了黃州城中的軍民高呼之聲后,紛紛側目而視,但是卻沒有作出什么行動,只是隨著旗幡擺動,逐步開始朝黃州兩側發展,逐漸對黃州形成了合圍之勢。

高懷遠望著城外金軍的行動,暗嘆一聲,只可惜他現在手頭兵力實在有限,如果這個時候他有一支精兵可供調遣的話,只要打開西門,從側翼猛攻金軍右翼,定能將金軍陣腳打亂,使之無法對黃州形成合圍,但是眼下他卻只能這么眼睜睜的看著金兵,一步步的將黃州城給包圍起來,只剩下城南臨江位置還算是敞開。

金兵似乎早已得知黃州城守備空虛的情況,所以進軍到黃州城外之后,并未立即發動攻城,而是漸漸等到后面的兵馬到達之后,將大營扎在了黃州城外五里之處,將黃州城嚴密的監控了起來。

而這期間高懷遠在城上一直嚴密監視著金兵的行動,看不出他們到底在做什么打算,也看不出他們主攻的方向,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城中隨著金軍的到來之后,各項備戰工作更加進行的如火如荼了起來,因為直到此時,人們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故此城中那些被征調起來的老百姓也更加賣力的干了起來。

眼看天色已經漸漸晚了下來,高懷遠命令各面城墻兵卒照常輪換,該休息的休息,該值守的值守,以防提前過度消耗兵將們的體力,并著令各面城墻的守軍嚴密監視金軍的動向,隨即大步走下了城墻,并將北門內的一座宅院征為臨時指揮部,成為了他臨時的駐地。

天黑之前城外不斷有金兵達到,加入到了圍城行列之中,逐步將黃州城東西北三面層層疊疊包圍了起來,仿佛有一種不一舉拿下黃州城便誓不罷休的架勢,白天好不容易調動起來的士氣,在城上的軍民看到如此多的金兵之后,再次開始有些恐慌了起來。

高懷遠于是立即將各面城墻的負責軍官召集到了北門臨時指揮部之中,開了一個非常簡短的動員會議。

“諸位兄弟,大家也都已經看到金兵實力了,今日招大家前來這里議事,高某顯然有些儹越了!不知諸位對于高某代行指揮一事可有異議?假如有的話,盡管立即給高某提出來,以免開戰之后再提,擾亂軍心!只要大家提出來,高某絕對愿意拱手相讓!”高懷遠首先在眾人臉上巡視了一遍之后,忽然開口對眾將問道。

他之所以會先提出這件事,便是因為他來這里時日尚短,便取代了蔣方,對這些黃州守軍之中的軍官發號施令,怕引起他們的不滿,一旦開戰之時,鬧僵起來就貽害大了!

在他開口說出了這番話之后,這些守軍軍官們并未立即答話,而是相互之間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都似乎想從其他人眼中看看到底大家服不服高懷遠。

高還遠也不著急,就這么靜靜的等候眾人的答復,最終這群人除了周昊等幾個高懷遠帶來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將目光落在了一個姓鄭的營指揮使的身上,此人原本是黃州駐屯軍的守將,但是因為黃州駐屯軍較少,只有區區兩營不足的兵馬,人數不過千人,故此留守此地的姓鄭的軍官只是一個營指揮使而已,名義上是個提轄官,其余人等大多都只是個都頭,他們都要聽命于蔣方這個鈐轄,所以在黃州軍中算是除了蔣方之外的第二號人物。

可是這個鄭提轄官雖然是個營指揮使,但是卻根本是個無品小官,只能算是低級軍官,身份地位還真就不如高懷遠這個掛職的縣尉大,何況高懷遠還是個九品保義郎,故此在高懷遠到了黃州之后,品級上已經超過了這個鄭提轄,而且鄭提轄雖然在軍中為官多年,卻基本上沒有參與過正兒八經的大戰,故此蔣方才會對高懷遠這個初來乍到者委以重任。

而這個鄭提轄看到眾人都在看他,也自知自己那點本事,于是趕忙站出來答道:“高大人此話差異,自從高大人到了黃州之后,所作所為大家也都看著,豈會有人不服大人調度,鄭某不才,愿以高大人馬頭是瞻!”

有了這個鄭提轄的的表態之后,其余的那些軍官們也都沒什么好猶豫的了,于是紛紛點頭表示服從高懷遠的調配。

“多謝諸位抬舉高某,既然如此,那么高某也不客氣了,今日金兵已到,可以說大戰將至,我等首先必須要上下齊心,方能御敵于城下,使之無法攻占黃州城!故此才有如此一問!

大家也都看到了,金軍勢大,兵力遠超過我軍甚多,而我們除了據城堅守之外,再無半點可退的余地,只有固守黃州,等候諸路大軍前來支援,才是我們唯一的出路,本官今日看罷金軍的情況之后,覺得金兵今晚大概不會立即攻城,但是明日定會大舉進攻,故此將諸位招至此處,別無它事,就是希望統一一下諸位的意見!以防出現戰陣之時,軍中將令不通的大忌!看來倒是高某多慮了!

眼下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也只剩下了一夜,明日是否能首戰告捷,全看諸位今天晚上的準備情況了!為了不影響到明日開戰之后將士們的精神體力,故此今晚諸位回去之后,務必要盡快最后檢查各處布防的情況,將各種守城器械準備妥善,一面臨戰亂了陣腳,同時要督促御守將士們輪流休息,至于物資方面,諸位可以放心,一會兒本官將會請蔣鈐轄親自督辦此事,保證各處物資不會出現短缺情況!

而且高某還要說的是,情況其實并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雖然金軍來勢洶洶,但是卻并不能切斷黃州城的外援,起碼臨江碼頭始終是他們無法控制的地段,我們只要堅守此地,便能源源不斷的獲得鄂州方向運送來的各種物資和后援,而金軍卻無這種便利,此乃我軍最大的優勢!

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地乃我大宋江北最后一道防線,我們只能堅守不能退卻,否則的話即便活著回到江南,也無顏見江東父老!將士難免陣前亡,我等身為大宋子民,更是食君俸祿,當在此國難之際為國效命!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等敢于用命,定能令金軍折戟沉沙于黃州城下,即便我等戰死沙場,也無愧于天地之間!還望諸位能隨本官一起抗擊敵軍于此地,高某多謝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