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商

第093章 郁郁不得志

葉倫對于沈七小姐長什么樣,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給力文學網最穩定)但對于對方所做的事,他可是想忘都忘不了。

他在府中與宮中的夾縫里長大,又游歷山水多年。可即便是這樣,也從未見過沈七小姐這樣奇怪的女子。

很少有令他出乎意料的事,可沈幼芙的那把劍……他可真是萬萬沒料到。

還有她的那些行徑,簡直就像是專為世人開眼界的!

想到這樣的女子會寫詩?

葉倫搖頭輕笑,草草寫完了賀敬亭的和自己的,然后就湊過頭去看沈幼芙的。

這一看,葉倫臉上的玩笑立刻變成了苦笑。

沈七小姐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要不是親眼見她歪著腦袋咬著筆桿思考,然后又親眼見她一字一字的寫下來,寫的時候似乎還在斟酌涂改。

葉倫真不敢相信,這樣一首大格局的詩,竟然出自一個女子之手,而且還是年紀這樣小的女子……

想想他以前所知的那些女子,有誰會在詩文里寫到“國破”“烽火”這樣的字眼,又有誰會將女兒眼中美麗的花和鳥,憂傷的心和淚,用來襯托一場征戰中的生離死別。

葉倫并沒有多少時間細細看,可就那么打眼一看,一句“家書抵萬金”,居然就能讓他這個從來不想回家的人,忽然有些惦記自己的家了。

這等情深意切,不是游子或者經歷過生死離別的人如何能夠作得出?

偏偏這位沈七就做出了!

想想自己剛才隨意寫的那兩首,葉倫忽然有些慚愧。那兩首詩還算可以,應該能夠通過初試。但那也并非他現場做的,而是在收了賀敬亭的銀子之后。就已經作好了的。

他知道這第一輪的詩必然都是最好了,反而第二輪卻是要大打折扣……

不過沈七這一首,也太好了吧?

還有,這沈家區區商戶,如何能教養出這樣妙不可言的女子?

懂經商,能罵街,還會作詩……

轉眼四個人的詩詞都已經寫好。沈幼芙和沈幼蘭分別落款為“幼五、幼七。”而葉倫和賀敬亭則是毫無所謂地將自己的真名寫上。

又不出一會兒。四面周圍的其他人也都寫好。有幾個書院中管事之人,從堂前走下來,用托盤將大家的詩文收上去。請眾多山人一起品評。

評選的過程既殘酷又公道。

學子的數量雖然多,可是十所書院也來了十位山人。(給力文學網最穩定)他們隨手取過一些詩詞,將認為不滿意的刪選出去。然后再互相交換,繼續刪選。

但這樣的方法卻十分快速。

沈幼芙才吃了三五顆花生。評比居然就結束了。

只見那幾位管事又托著盤子走下來,將詩詞逐一發還給大家。

沈幼芙翹著脖子等了半天。都不見自己的詩詞,于是只好主動與葉倫搭話:“我們兩人的都沒有,你們的呢?”

葉倫已經對她刮目相看,對于她的問題。也回答的更仔細了,“沒有還來的,便是已經選中了。你們要做好準備。一會兒便要上堂前盡心第二輪賽詩了,那才是真正的比試。”

葉倫說完之后才發現。他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盼望這位沈七小姐,能夠帶給他更大的驚喜!

葉倫話音剛落下,就聽堂上有一人手執長卷,開始念進入下一輪的名單。不過因為人數較多,他并沒有逐一點名:“鴻軒書院三人,嘉韻書院三人,天縱書院一人……”

“逸云書院四人”

聽見這一句,沈幼芙只覺身邊一陣小小的歡呼。逸云書院往常都是墊底,能有一人通過第一輪測試就很不錯了。沒想到今年一下出了四人。即便這四人不是真正的學子,但那些學子們也開心不已。

畢竟書院名聲好了,他們的前途才能更好。

沈幼芙也很高興。

她們四人剛站起身。緊接著,就聽見上頭的管事繼續念道:“麓安書院五人!”

這一下,不止是逸云書院發出贊嘆了,幾乎是全場都發出低低的稱贊之聲。麓安書院這幾年越發像模像樣了,不少學子都夢寐以求,希望自己能有一天來到這里進學讀書。

聽見麓安書院五人,沈幼芙也覺得那是理所應當的事,外祖與大舅甚至表兄們,他們為書院付出那么多——在沈幼芙看來,他們人性都付出了……所以有這樣傲人的成績,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管怎么說,她還是為外祖驕傲自豪的。

可是,當對面麓安書院的人也站起身的時候,沈幼芙只覺頭皮一麻。

那位曹文山曹公子,似乎就早就在等著她和沈幼蘭看過去了!

這時候六目相對,沈幼芙才驚覺,原來對方居然是外祖所在的麓安書院的人!

沈幼蘭也看見了曹文山,再曹文山冰冷的注視之下。她原本鼓起的勇氣,瞬間灰飛煙滅:“幼七,我,我不想繼續了。”

沈幼芙感覺到五姐的手指冰涼,還帶著微微的顫抖,她很想鼓勵她幾句,可現在就要上場了,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時間。

一切只能看沈幼蘭自己的選擇了。

沈幼蘭內心的選擇,自然是上去光明正大的比試,然后光明正大地向曹公子說明一切。

可說起來簡單,真要不顧后果地做到,又談何容易——看那曹公子的眼神就知道了,對方一定對她們深深的厭惡,萬一說了實話之后,對方無法諒解……沈幼蘭一個女子,在眾多男子和禮教面前,她根本就無力承擔后果。

沈幼蘭絕望極了,她沉沉地跌坐在席子上:“幼七,我不去了,你去做一首好詩便回來,是咱們犯錯再先。別再去惹那位公子了。”

沈幼蘭咬著嘴唇,甚至不敢再提“文山”二字。

沈幼芙點點頭,短短一段時間里,沈幼蘭幾次情緒波動都令她不解。

可就算不解,她也會全力支持她的決定。因為沈幼蘭是對她好的人,而且今天的事情完全由她而起,她要是能拿下賽詩的第一。這樣那位曹公子也不會覺得自己是在打著麓安書院的名頭招搖撞騙了!

沈幼芙快速安慰了五姐兩句。然后小跑著追上賀敬亭與葉倫,跟在他們身后,與其他書院的人一同進入了堂內。

學堂的前堂十分寬闊。這一下涌入幾十個人,卻一點也不覺得擁擠。

沈幼芙一抬眼就看見外祖父坐在主位,她連忙做賊心虛地往賀敬亭和葉倫身后躲了躲。

沈幼芙比起男子,本就瘦小得多。賀敬亭與葉倫又都算得上高大,所以她躲在這二人身后。一時倒是安全感滿滿。

她從二人中間的空隙看去。外祖父精神不錯,雙頰也沒有長期咳嗽引起的潮紅,看樣子是好多了。只見他精神奕奕地掃視一圈,目光路過沈幼芙時。也并沒有額外的停留。

他接受了眾人的見禮,然后又夸獎了眾位幾句。立刻就開始了新一輪的比試。

其實即便是第二輪的比試,也有不少人早早押題準備了。

比如現在深秋時節。這題目為“楓、霜、秋、菊”的可能性就極大!再不然,“登高懷古”。“望雁思親”的題目也是熱門。

就在大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之時,許老太爺卻緩緩道出三個字:“不得志”。

廳堂之中一片愕然。

別說這題目他們猜不到,就是聽也不曾聽過!這世上或許會有人寫那種郁郁不得志的詩句,可他們都是天之驕子,正有大好前程,誰會想過“不得志”!?

大約唯有沈幼芙聽完這個題目輕輕嘆了口氣。

外祖父那些規矩禮數雖然討厭至極,但他為人師表卻當真挑不出一絲毛病。

沈幼芙知道外祖父已經將書院的事務都交給了大舅舅,所以這也許是他以后少有機會在點撥這些學子們了。一道“不得志”的題目,就是逼迫這些一腔熱血的學子們自己想想,想想那種心情,那種蒼涼。

這對他們以后的路,是一種極大的幫助。

沈幼芙心中已又答案,再看看周圍。雖然眾人不解,但誰都不甘落后。一時也有幾個躍躍欲試的。

先說的人,能夠給許老山人留下最深的印象。而后說的人,則能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深思熟慮將詩文改到最好。

沈幼芙對那位杜甫老先生十分有信心。她決定最后再說,以防有人在聽過杜甫的詩詞之后,進行加工再創作。

這第一位上前的,是那位天縱書院的唯一一人,他念了一首平仄押韻對仗工整的。

由于沈幼芙的詩詞功底實在太差,這古人念起詩來,沒有字幕……她居然壓根就不知道人家說的什么!

詩文不同于別的文體,它最是短小精煉,每一個字都蘊含著極大的深意——沒有字幕便聽不出精妙所在了。

于是,沈幼芙只能懂個大概意思。

這第一人所謂的不得志,便是在這次的詩文較量之中敗北,但又覺得自己的詩詞最好,所以不得志。

等他念完,不光沈幼芙想笑,周圍站著的其他學子也有笑出聲的。

先不論這詩詞究竟好壞,這純屬一個情商低導致智商也被連累的典型——哪有當著評委面上作詩說“評委你要是不選我,就說明你沒眼光的”?

這是詩會,不是花樣作死大賽啊喂!

這人一說完,果然使得后面的人更有勇氣了。

沈幼芙繼續聽下去,接下來又有幾人說趕考失利,所以郁郁不得志的。還有不少人寫到,游學他鄉,卻始終不能衣錦還鄉,所以不得志的。

總之,仍是不改學子身份,只是給自己編上了一個悲慘的故事。

沈幼芙覺得他們并沒有領會到祖父的意思……

眼看大家都已經說完,就連葉倫也在賀敬亭手心上寫了一首……

整個廳堂之中,現在唯剩下兩人,便是沈幼芙與曹文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