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暫時不用搬家,所以現在是唯一的一塊清凈之地。
沈幼芙踏著一路的凌亂走回沈家二房,凡是她所到之處,眾人就像是被梳理過一樣,立刻躬身行禮,竟比對老爺們還多了幾份尊重。
沈幼芙卻無暇去分析這些尊重。畢竟做人要長久,眼下的恭敬沒有多大用處。到底好與不好,還是要以后慢慢地挑揀刪選才是。她現在只想回到自己屋子里,好好睡個美容覺。
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而且做得十分漂亮。
剩下的事情,就讓父親母親自己做主吧!
沈幼芙不知道的是,二老爺與二夫人對于做主這種事情一點也不感興趣,他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沈家上下這么多人的主子。
……二老爺正紅著眼睛,跟二夫人商議著最不重要的事情——等到老夫人走后,就將沈家內院的主屋保持著現在這個樣子。誰也不進去住,只留兩個丫鬟每日擦拭打掃。
二老爺的孝心二夫人當然十分理解,他們倆一邊摸著眼淚,一邊就將這事情定下來了。
兩人的孝心終于有了安放的地方,根本沒有考慮別的事——老夫人的主屋沒有變動,那么二老爺和二夫人,勢必還要住在二房這個院子里。
這可就擋著某些人的路了!
容姨娘用剛染完蔻丹的指甲,輕輕將窗紙挑開一個小洞。
因為下雪的緣故,屋子里陰暗暗的,外頭來往的人也看不進來,所以她放心地倚在窗子邊,一雙大眼緊緊地盯著外頭的動靜。
她現在住的。是二房的一間小偏院。
這小偏院除了小之外,倒是一點都不偏。平日里無論她想做點什么,都在人眼皮子低下!
當初夫人將這院子分給她的時候,說的就是“住得近些,方便照應。”——可誰知道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倒是寧愿住得遠些,最好是能有自己的一處院子!只可惜……她在這兒望了半天的動靜,老爺夫人都沒有要搬動的意思!
難不成。沈家二房現在得了整個大宅。卻還要擠擠挨挨地住在這一處?
那剩下的屋子院子,留起來鬧鬼用嗎?
眼不見心不煩,容姨娘一甩手。轉身逗著十少爺讀書去了……
與容姨娘母子連心的,還有一位沈憐。
沈憐太想要一個的院子了。她已經受夠了跟沈幼芙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了!
她從小到大都帶著和善的面具,本以為這樣就能獲得好處,就能躲在面具后面冷眼操縱著別人的人生。
可是。現在。
她肩背上的鞭傷卻在提醒著她,如果再不尋找到一條出路。她的面具遲早會被沈幼芙摧毀。而她的人生,肯定也會被沈幼芙摧毀。
還有進來沈幼芙屢次無視她的眼神,對她來說,那比背上的傷口還讓她難以忍受!
可是!她身為一個女子……生母不可依靠。嫡母和父親也開始對她有所不滿。這個時候,她要到哪里去尋找出路呢?!
眼看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沈憐從早上,一只忍著背上的疼痛等到了日暮。二房還是沒有傳來一點兒要搬動的消息。
想到日后還要跟沈幼芙同進同出,沈憐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顫抖。她心中的恨意就像火焰一般,將她所有的理智全部燒毀,她不要在這樣仰人鼻息的生活了
她一定要做點什么,她要將沈幼芙比下去,最好是能將沈幼芙徹底的毀了!
沈憐離開了窗子跟前,像個幽靈一樣沉著臉走到桌案前,她將手伸進了一個匣子,從里面緩緩的摸出了一樣東西……
此時她的屋子里,光線已經暗透了,沈憐的手中卻發出瑩瑩靜謐的綠光……
沈憐輕輕地攤開手掌,一顆核桃大的夜明珠,就躺在她的手上!
她的臉被這綠光一照,更是顯出一種陰森森的詭異恐怖來。
此時沈憐盯著這顆珠子,心情的確不怎么高興——因為這夜明珠實在是太漂亮了,它這樣大這樣美,卻不是屬于她的!
這顆珠子,在白日里細細看去,中間有著在任何寶石上都難得一見的流轉花紋。這花紋間還有閃爍著光芒的斑點——只要輕輕晃動,便能反射出點點金光來。
而它最美麗的時候,當然還是在夜晚。
沈憐也是在把玩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每逢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這顆珠子便會開始幽幽地發光。天色越黑,它就越是明亮。等到了天黑透的時候,這珠子的光芒,甚至可以照亮一小塊地方!
這一顆核桃大的珠子,比她想象中還要貴重萬倍!
可是,它卻是屬于沈幼芙那個賤人的!
那日,從許家回來,手下的冬兒已經被賣了,沈憐一身是傷,不得已,只能讓夏兒來服侍她。
可夏兒卻在給她換藥的時候,心不在焉地弄疼了她兩次!
要知道,夏兒之所以不被她重用,就是她覺得夏兒太仔細。沈憐從不愿意讓那種太仔細的人接近她,否則她會覺得自己的一切都無所遁形……所以,夏兒這樣一個人,怎么會接連犯錯?
沈憐疑從心中起,抓起夏兒就賞了她幾個耳光。
這一下不要緊,夏兒心細卻十分膽小,幾個耳光下去,居然立刻哭著老實交代了!
原來,夏兒是在所有主子都去了許家的時候,去偷了東西!
而且還是偷了沈幼芙那個賤人的東西。
沈幼芙身邊的徐嬤嬤和露兒都隨行去了許家,屋子里只有踏歌問月兩個小丫頭。她們因為并不是貼身丫頭,所以晚上都是睡在下人房里的。那日夏兒正好看見她二人走了,也不知是怎樣的鬼使神差,居然就這樣溜進了屋子里。
屋子的的妝奩匣子都是傷了鎖的。她也不敢摸走什么太貴重的物件,本想拿點散碎銀子銅錢就走,可卻忽然看見沈幼芙的床縫之中,露出一抹猶如翠玉一般美麗的熒光!
夏兒當時鬼迷心竅拿走了這個珠子,事后當然也知道這珠子有多么貴重!
所以,自從幾位主子回來之后,她一直就神不守舍。生怕被人知道。
如此貴重的東西。就這樣落入了沈憐的手上。
沈憐可比夏兒要沉著多了,她不聲不響地等了幾日……沈幼芙果然像完全不記得這樣東西的存在一般!
沈憐之所以不像夏兒那樣擔憂——因為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樣東西。應該也像那對琉璃耳環一樣——是那位賀家公子送的!
但是,琉璃耳環是當著老夫人和一家長輩的面前送的,而這個,卻是私相授受!
這么貴重。搞不好,還是定情信物呢!
所以。沈幼芙才不敢聲張,也絕對不會聲張。
沈憐用手緩緩地轉動著這顆珠子,沈幼芙不敢聲張,可她自己也不敢聲張。她要如何才能將這珠子據為己有呢?
眼下,或許就是個機會!
不知為何,這件事情。沈憐連容姨娘都沒有告訴。
現在沈家的三個未出嫁的小姐,五小姐已經定了夫婿。沈幼芙也有了那個賀公子,唯有她還像是無根浮萍一樣無依無靠。她恨老爺和夫人不為她打算,卻也更恨容姨娘——要不是容姨娘之前亂出主意,讓她跟在沈幼芙身邊,她現在也不會受這個傷!
所以,這一切,都是他們欠的!
這顆珠子,也就當是他們還的利息吧!
沈憐將珠子放進一個小巧精致的匣子里——聽說沈幼芙結實那個賀公子的時候,就是用什么稀奇物件吸引了人家……沈幼芙既然能這樣做,她為何不能這樣做?
沈憐第二日一早,趁著沈家上下一團混亂的時候,偷偷從角門里遛了出去。
她要給自己找一個買家,一個絕對合適的買家。
只要有了這個賣家,她想換個新院子,或者是想要毀了沈幼芙,都將不費吹灰之力!
瑾家的院子里,近來總是飄蕩著一股濃濃的藥香味。
不知道的人,會覺得十分苦澀掩住口鼻匆匆離開。而知道內里的人,則是恨不得一直深深吸氣,將這股藥香吸進自己的身體里去。
這可不是一般的藥香……
明年春春闈大比,瑾家的寶貝兒子可是也要參加的。這瑾家正是做藥材生意的,家中極富不說,更是不缺那上好的藥材!
尋常藥鋪子中,那些稍微好些的人參、燕窩、鹿茸,熬制成一小碗,可是都夠別人家吃一年的糧食了。
更別說,這藥材鋪子東家給自己家兒子吃的,那可一定是極品的好東西。
“請問,這里可是瑾家?”
一個柔弱和善的聲音,打斷了門子拼命的吸氣。
門子正覺得不耐,一抬頭,卻看見一張十分親和的臉龐。對方是位十五六歲的女子,可這女子的笑容,卻讓門子想起了自己遠在他想的母親和姐姐——她們的笑容,也是這樣透著說不出的暖意,是這樣的純真與善良。
門子點點頭,“這兒是瑾家,仙濟堂的瑾家。”
“終于找到啦!”沈憐露輕輕擦了額上的汗水,出一個十分陽光的笑容,“勞煩小哥幫我通報一聲,就說瑾姑奶奶的表侄女有些東西要帶給瑾大夫人。”
門子再次打量了一遍沈憐,只見對方衣著雖然簡單樸實,但卻絲毫不寒酸。
“您先在這邊候著,小的進去給您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