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兒心中緊張,表面淡定,這樣勉強堅持了一個下午。
待到近傍晚十分,沈幼芙派出去的下人們回來了。
幾人帶回來的消息,果真就與沈幼芙所說一模一樣。
露兒吃驚的嘴都合不上:“你們是說,瑾夫人到了府衙,才進了門不到片刻就被請了出來?還被府衙大人身邊的仆從呵斥了一番?”
露兒完全就是在重復那下人匯報的話,下人有些無語,但仍舊點頭道:“露兒姐姐說得一點兒沒錯,正是如此呢!”
露兒心中又驚又喜,這種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一切都讓小姐料中了……不過主子真是的,怎么不早說明白呢,害她白白擔心了一個下午。
沈幼芙翻個白眼,不理會露兒,繼續問道:“仙濟堂那邊有什么動靜?”
另一個下人立刻上前答話:“回小姐的話,仙濟堂今早剛開張不久,便做了一樁大生意。有人一次性采買了兩千兩的藥材,當場付了銀子,當場就取走了。”
沈幼芙點點頭,這就是石經義的手筆了。
她并未吩咐石經義要保密,但連自家下人都不知道是他做的,可見他辦差不但用腦,還肯用心。
沈幼芙很滿意,繼續道:“那人買走了藥材,仙濟堂掌柜的有何反應?”
下人有些遲疑道:“仙濟堂掌柜……自然是高興極了,兩千兩,幾乎將他們的鋪子里常用的藥材買去了一半,奴才還聽見掌柜的說要再多多進貨呢。”
在下人看來,瑾家仙濟堂生意好。七小姐定然不會高興。所以他回話的時候,心中也有些遲疑……想來自己這一趟差事,是撈不著什么賞錢了。
沈幼芙聽聞兩邊的匯報,卻絲毫沒有不愉,大大方方讓露兒取了碎銀賞了。喜得幾個下人們嘴巴都咧到耳朵后頭去了。
沈幼芙對下人一向大方,哪怕蠢笨些都沒關系,只要他們用心辦事。老老實實的。沈幼芙必照賞不誤。
這樣一來。往后她想做什么,只會越來越容易。
下人們興高采烈地走了,露兒上前為沈幼芙遞上茶水。琢磨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瑾家如今犯在了小姐手上,又攤上了酒中下毒一樁罪名,依奴婢看來。府衙大人秉公問案,便是查封了瑾家仙濟堂也不為過!這樣一來。他們照樣無生意可做,小姐何需買空他們藥材呢?”
沈幼芙啜了一口香茶,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瑾夫人行賄未遂,不可能就這么束手就擒。她家老爺和長子都在里頭關著。她卻連一文錢都送不進去,想來總要使些別的招數出來……這也是人之常情。
而瑾家,現在唯一能使的招數。無非就是一個仙濟堂。
沈幼芙道:“府衙定案,需要證據確鑿。一樁案子下來要查要訪……就算最快,也可不得兩三日才能定案?”
而瑾夫人今日在府衙碰了壁,知道瑾家不對大人的胃口,難道會老老實實伸著脖子任人宰割嗎?
依照瑾家那又貪婪又奸詐的家風,沈幼芙覺得不會。
露兒似有所悟,望著門外的遠處想了想,喃喃道:“小姐的意思,是說瑾家會提前將鋪子里值錢的東西都拿走……然后,自己關了鋪子?”
沈幼芙放下茶盞,拿走值錢的東西,是肯定的。
鋪子里值錢的,也就是那些藥材。
順著這思路往下想想,既然要搬空藥材,以防止官府查沒。那生意自然也無法做,還不如現在就關了鋪子,讓那些無處求醫問藥的人去鬧一鬧……也叫京安城中人都看看,瑾家這仙濟堂的重要性。
露兒這樣一步一步想下去,也終于明白了。
這事要換做是她,她必然也會想到這里——所以瑾夫人八成都會這樣去做的。
而小姐……
露兒的嘴巴又合不上了,想明白沈幼芙用意的她,早就將自己立志“淡定”的事情忘在腦后!
小姐讓人買了那么多藥材,在這時候拿出來,不但可以博個好名聲,更是能將兩千兩再賺回來。如是再將這其中曲折的過程散布出去一些,讓人知道是瑾夫人故意關了鋪子,以病人威脅府衙,也威脅京安城中百姓……
不說沈家與瑾家高下立判,光是瑾家這樣的惡名,往后還能在京安城做藥材生意?
那根本就不可能啊!
別的生意也就罷了,眾人頂多罵句奸商。而醫者若無仁心,誰敢上門!?
露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喜滋滋道:“奴婢明白了!小姐這是把巴掌揚起來,就等著瑾夫人伸臉呢!”
沈幼芙也笑了,露兒的形容倒是恰當。
不管瑾夫人伸不伸臉,反正她這一巴掌是打定了!她若不伸,那就追著她打!也好叫她與沈憐知道,算計別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沈幼芙心平氣和地吃飯睡覺,她這幅樣子,更是給整個沈家打了一劑強心針。
原本還為了宴席一事惴惴不安的人們,見沈幼芙都氣定神閑,自然也就不怕了。
……沈家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然漸生出一絲同仇敵愾共榮共辱的氛圍來。
沈家穩穩當當絲毫不亂,而瑾家,卻是真如沈幼芙所愿,亂得是雞飛狗跳人心惶惶了。
瑾老爺和瑾樂章在牢獄中,自然是沒什么舒坦可言,沈憐一個孕婦,在獄中就更加困頓不已。
而在外面的人,才是最難過的。
瑾夫人的屋中已然被她自己砸得一片狼藉,手邊的茶盞,一日之內就換了六七種花色。連奉茶的下人都暗暗叫苦——聽說大少夫人那邊也砸了四五套,再這樣下去,庫房中也供應不上了。
難不成這檔口上,還要出門去采買茶具擺設?
她可不想去……
瑾夫人不知道如今外頭的流言,而做下人的,卻是各個清楚。
下毒的事情,滿打滿算也才過了兩日,可外頭還有哪個不知道的?像她們這種身邊伺候的大丫鬟,都已經聽說好幾個版本了,更不用說底下那些小丫頭們了。
如今,連再府里走動都覺得臉上發燙,誰愿意上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