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網上流行各種各樣的鬼故事,什么鬼樓啊、兇宅啊、洗蜒異傳說啊,甚至每個城市、每個大學都有版本。這種現象一方面與網絡資訊發達,以訛傳訛眾口加工有關,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現代都市人獵奇以及尋求刺激的心理。沒事扯扯鬼故事聽上去挺恐怖,其實是轉移、舒緩平日心理壓力的一種方式,與按摩身體時稍用力押一押筋腱道理是一樣的,只不過放松的是心理而已。
譬如上海延安路高架橋有根柱子,是幾層立交橋面交叉相會的主支撐,非常粗,表面有亮銀色的不銹鋼裝飾,并飾以現代造型的盤龍浮雕,在周邊一片灰色的水泥橋體以及其它裸柱的襯托下十分顯眼。于是有人就說這是一根龍柱,打在了什么什么地方,施工的時候出了什
么什么事情,又請了什么什么高人做法云云。在網上傳了十幾年,越傳越邪乎。
其實這些離奇的故事大多都是牽強附會,網上口口相傳編幕而成。就那根柱子來說吧,施工的時候確實出過問題,主要是因為打樁頻率太快摩擦基巖導致熱脹冷縮現象,后來請工程專家分析之后也就解決了。但是為什么要把它裝飾成那樣呢?從建筑風水的角度講也是有道
理的。
那根柱子貫穿支撐了好幾層橋面,而且傾斜角度、轉彎方向各不相同,空間結構非常復雜。假如不加修飾就是與橋體一樣的水泥色,冷眼一看容易導致一種錯覺一一這根柱子好像被扭曲、剪折成不規則的好幾截,不像是直的,好似隨時會崩塌。這種視覺誤差會給人造成一種潛意識的壓迫感與焦慮感。
通常情況下這種影響并不大,路過的人冷眼望去只是稍感不適,但在特殊的情況下,可能會導致過往司機的一些多余動作,進而有影響交通安全的可能。將它裝飾成上下一體的亮銀色,并輔以美觀的浮雕點綴,就會修證這種視覺誤差。所以說它是一根風水柱也完全可以,只不過并非網上所傳的那種離奇邪乎的“風水”。
吳屏東在課堂上講解建筑與風水的關系時,專門舉了上海高架橋那根著名的“龍柱”為例。至于廣州市,在網上也風傳所謂的“七大靈異之地”,包括荔灣廣場八卦、沙河頂忠魂、仁和路咒怨樹、和平路鬼屋、財校兇宅、華師荷花池芳魂、鹿湖魅影等等,大多是一些好事之徒在網上閑扯總結的。而其中排名第一的,就是中大康樂園。
中大康樂園的靈異傳說從上世紀就出現了,遠比網絡時代出現的更早,似是頗有淵源。按游方的理解,那些所謂靈異之地的傳說,除去神神鬼鬼牽強附會的扯淡成分,大多與特殊的地氣環境、風水格局有關,正是他在鍛煉靈覺的最后階段所需要尋找的地方。
游方有沒有撞過“鬼”?在滄州鐵獅子面前以及洛陽古墓博物館中的奇異經歷,在他人看來就是見鬼了,但鐵獅子不是鬼洛陽古墓中也沒有鬼,無非是環境的影響以及游方自身的原因造成的。假如有一個地方的環境對很多人的心理影響都非常大,受不自覺的暗示容易產生各種錯覺,那就可能成為傳說中的靈異之地。
傳說中山大學康樂園鬧鬼最兇的地方有三處:第一處是在中軸線主干道上的嶺赤堂,據說施工的時候出過事,有人死于非命有人瘋瘋顛顛,后來請術士來改過風水才得以緩解云云;第二處是文科樓,這棟樓的正門很少打開,據傳說這扇正門開一次中大就會死一位教投,還有人說施工的時候挖到過尸體,建成之后有人看見鬧鬼等等。有些傳說根據常識判斷就是扯淡,但也不能說這些地方的環境沒有問題。
第三處也是最著名的一處就是永芳堂,二十年前一位著名的愛國僑商捐資興建,如今是歷史系的教學樓,卻號稱廣州最為靈異之地。有人說它門前的臺階夜里上來和下去數的數目不一樣,又有人說它的建筑風格像個墳冢匯聚陰氣,還有人說這里有怨靈出沒夜間聽見女人的聲音云云,各種版本的故事很多。
屠蘇也是剛報道沒幾天,偶爾聽同學們閑扯,添油加醋唬得她心驚肉跳的,現在再將這些校園傳說轉述給游方聽,俏麗的臉蛋上還帶著怕怕的神色,同時卻有點興奮。
游方聽的直想笑,剛才跟著她走了大半個校園,其實在這里漫步感覺還是挺愜意的,不同地氣環境之間過渡的非常好也非常巧妙,明顯的風水惡局以及沖突擾動之處并不多,這里實在不應該是個鬧鬼的地方,相反,是個不錯的讀書好環境。
但屠蘇所說的幾個鬧鬼的地方,他們這一路上都沒經過,游方打算一定要找機會去查探究竟,不能在白天,因為樓里人多、周圍來往的學生也多,人氣擾動過于雜亂,安靜的夜間應該最為合適。假如屠蘇知道游方心中有這個打算,一定會嚇壞了,同時也會佩服的不得了。
但游方沒準備今夜立刻就去,他是一個做事很謹慎的人,目前首要任務還是在流花湖公園將秦漁的靈性徹底休復,在這個過程中自己的靈覺也得到極大的鍛煉。他對靈覺掌書已經足夠精微敏
感,唯一的不足就是還不夠強大,延伸的范圍以及這轉的地氣威力都不足,在有些特殊的地方忌諱很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屠蘇混然不覺游方竟有了這種打算,兩人說說笑笑來到宿舍搬東西。同屋的同學都很驚訝,心中暗嘆屠蘇這小丫頭真了不得,沒看出來啊,報道才三天,就已經釣上凱子當苦力了!東西并不多,游方一個人裝包全能拿動,但幾位女同學還有那位占據了屠蘇床位的同學家長都很熱情的幫忙,一直送出了學校的南門口。
找了個機會,游方湊近那位母親壓低聲音道:“阿姨,你很走運吶!假如屠蘇把自己的姨媽叫到宿舍來,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您是有閱歷的人,自己明白。小姑娘很善良,而你稍有些欺她太善,大家各有各的困難有求人之處,我就不多說了。”
這話別人都沒聽見,游方說完話就走到前面去了。那位母親的臉色稍微白了白,似有點慚愧但旋即恢復了正常,很有些詫異的看了看身前小伙的背影。
游方叫了輛車,拉著東西直接來到小區的樓下,付車錢的時候也沒有刻意與屠蘇爭,而主動扛著最重的大包上樓了。到了家中屠蘇很興奮,鋪床擺書架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利索,還把整間屋子包括游方的房間都打掃了一遍,卻發現這里幾乎是空的,詫異的問道:“游方哥哥,你的東西呢,今天不打算搬嗎?”
游方:“我的東西不多,放的地方也不遠,一會下趟樓,就全拿過來了。”
屠蘇自告奮勇:“我去幫你搬?”
游方:“你不累嗎?”
屠蘇搓了搓小手:“一點都不累,感覺全身都是勁。”
游方笑了:“那你不餓嗎?”
屠蘇:“你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我剛才在路上看見離小區不遠的地方有個市場,等會就去買菜做飯,廚房里有餐具也有液化氣,就是缺點油鹽醬醋,一會兒順手就買回來了。”
游方倒也不阻止她,點頭道:“那好吧,我們分兵再路,你去買菜買醋,我去搬東西,等我回來的時候,就能吃上熱呼呼的晚飯了吧?”
出門的時候,游方止不住心中暗想:“這小姑娘看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其實挺能干的,將來要是娶回家做老婆,再適合不過了!”
一念及此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己,莫名嘆了一口氣,他才二十一歲,闖蕩江湖的生涯也剛剛開始,婚姻與家庭的事情根本沒有考慮,而且在可以預見的幾年內也無法去考慮,誰知道將來會怎樣呢?假如換一種女人,游方這個血氣方剛又閱歷相當成熟的小伙倒不介意來一場雨露風花。但對于屠蘇,他不忍也不愿意這樣做,再見面時那一聲游方哥哥叫的他莫名溫馨,似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萌動情懷。
還是好好相處吧,一切隨緣,而他與她的緣份真是太難得了,不能讓人家白叫一聲游方哥哥。等將來嘛…將來再說,但現在要把這小丫頭關照好了,人家也剛剛十八歲才上大學嘛。游方突然意識到師父劉黎為什么沒有家室,這位老人家年輕時生活中一定也遇到過不少風景,他欣賞過享受過,卻沒有停留。
每代地師不會都是這樣吧?游方莫名有些擔心起來,隨即又想到了歷代地師的祖師爺楊筠松,雖然古代與現代已有很大不同,但楊公畢竟是有家室妻妾的,于是又稍微安下心來。
在附近找了一家大型超市,買了一套床上用品以及洗漱用具,還訂了一臺冰箱讓他們明天送貨上門,游方肩扛手提兩個大包回到了“家”,飯菜已經做好了。因為時間比較倉促,準備的也很簡單,就是一葷一素兩個菜加熱氣騰騰的大米飯。
屠蘇的廚藝自然無法與姐姐游成元或專業廚師相比,也就是一般家常口味,但游方卻吃的非常舒服,刻意等屠蘇已經吃飽了,才放開量將剩下的飯菜全部吃干凈。屠蘇以為自己做的太少了,游方卻笑著解釋到做的量剛剛好,就是自己覺得太好吃了,差點沒撐著。
吃完飯屠蘇還要洗碗,游方看出她已經倦了,輕輕一推,屠蘇就不由自主走出了廚房,爭不過游方。各自進房間休息之前,游方特意提醒她:“我要出去上夜班,如果有陌生人敲門切不可輕易開,睡覺的時候門一定要反鎖好,房間的門也要鎖上。”
剛才在飯桌上,游方還是對屠蘇撒謊了,說自己是來中山大學進修的,順便找了一份夜班看倉庫的工作,很輕松待遇也不錯,在值班室睡一覺就行,就是得經常值夜班。屠蘇很好奇的問他在哪個專業進修,游方反問她知不知道考古專業?
不料小丫頭很興奮的答道:“當然知道,和我一個系呢,好多課都一棟樓里上,我還有一門專業課就是《考古學導論》。”然后回房間還把課本拿來了,好奇的問:“游方哥哥,我這幾天怎么沒看見你?”
謊話就是謊話,游方差點擺了一個烏龍。中山大學社會學與人類學學院共有四個本科專業,屠蘇就讀的人類學專業是國家重點學科,其余三個專業分別
是社會學、社會工作、考古學。他趕緊解釋道!“我以前就是讀考古的,想考到中山大學進修,正在復習呢。”
屠蘇自作聰明的說道:“噢,我明白了,你是來考研的,以前上的是哪個大學呀?”
一句鬼話出口,總要用一連串的鬼話來圓謊,游方硬著頭皮答道:“北京大學。”
屠蘇:“你為什么不考北大的研究生?”
游方嘆了一口氣,低頭道:“我的導師的去世了,另一位老師建議我來南方,換個環境繼續深造。”
“是這樣啊……”屠蘇也陪他一起嘆息,隨即又驚訝道:“導師?你這么年輕就已經是碩士,來考博士的呀!”
游方只得無奈的繼續掰:“我上學比較早,小學還跳過級,碩士也是提前通過答辯的。”
“游方哥哥,你真了不起!”屠蘇絲毫沒有懷疑他的話。
因為游方隨身的大旅行包中有二十多本書,全是北大考古文博學院的專業教材,也是吳屏東教授前前后后送給他的,離開北京時游方一本都沒舍得扔,全部背入行囊,是千里旅途中最沉重的行李,屠蘇幫他收拾房間時也看見了。
夸完了,小丫頭又鼓勵道:“加油,將來我們就是一個系的校友了!”
游方點頭:“有空我還會去中山大學蹭蹭課,復習復習專業,也熟悉熟悉導師,說不定我們在校園里會經常見面呢。”這最后一句倒是真情,自從吳老失蹤之后,游方就再沒有到北大蹭過課。今天參觀了中大的校園,又聽說這里有考古學專業,他又起了蹭課的想法,吳老一直希望他能夠將系統正規的專業學習堅持下來。
想起吳老對他的期望,莫名的傷感又縈繞心頭,屠蘇卻異常高興的拍手道:“太好了!”
這夜在流花湖畔練功養劍,心像中所見“秦漁”的身姿逐漸凝煉恢復,不再那么飄渺好似隨時會飄散的樣子,身形氣質冷艷高貴,可表情卻生動了許多,竟有幾分少女的嬌羞可愛。
閑話少敘,游方一連在此養劍大半個月,不僅完全休復了秦漁舟靈性損傷,而且更添這柄煞刃的威力。與此同時,他的靈覺感應也比以前更強大,至少不弱于曾經遇到的胡旭元。
釋放靈覺不受整片流花湖夜間的生成的陰氣所擾,還能夠匯聚運轉之為己所用。煉到這一步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他只需要一個突破的契機化靈覺為神識。否則就算繼續煉下去,進步也不會很大了,這一步的突破需要機緣,但此機緣不能只是空等待,也要靠自己主動去尋找。
至于“劍靈”的形象,已呼之欲出幾與真人無異,但是“她”只是站在那里,不能與游方有任何直接的交流。其實游方想讓她說話或者身臨其境與之交流很容易,但此念一動便是元神自擾入了魔境,與做夢差不多,可對游方而言,其危害卻比做夢嚴重太多了。
無法化靈覺為神識還算輕的,若沉迷其中,搞不好人都會變得瘋瘋癲癲的,世間秘法皆有大兇險,習練者不能光想著練成后的好處,那也太便宜了!
只有待到靈覺化神識之后,做到劉黎在第一本秘訣最后所述的“自在出入,化境而觀”,才能與器物的靈性做直接的精神交流,當然也包括與他自己養成的“秦漁”交流。有了那種境界,恰好可惜習練劉黎在第二本秘籍中所授的練劍之法,就似為專為游方與秦漁這一人一劍準備的一般。
這段時間,游方與屠蘇過著幸福的“同居”生活,白天有空就去中大蹭蹭課,感覺非常輕松舒適。至于空著的那間房,仍然掛在中個祖價九百。來過幾個學生看房,嫌它有點貴,來過一位附近上班的年輕女職員看房,嫌這里住著一個大小伙不方便。
半個月前中介領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祖下了這間房,是一家廣告公司的業務經理,家在外地,人來到廣州打工。他進進出出總在背后用色迷迷的眼神看屠蘇,一轉到正面就一副和藹可親的摸樣,沒事總愛與屠蘇搭訕、去她屋里坐著聊天、企圖送一些小禮物,很晚也不回自己房間,還總想請她出去“玩”,搞得屠蘇很害怕。
住了一個多禮拜,有一天不知撞鬼了還是遇上什么可怕的事,急急忙忙就搬走了,寧愿毀約不要押金,也不愿再住這里。他一搬走,游方就讓林音將門鎖給換了。
有天晚上屠蘇問游方,請不清楚那人是怎么回事?游方一本正經搖頭道:“不清楚,可能是被康樂園的鬼嚇著了吧!”
屠蘇用猜疑的目光瞟了幾眼正在廚房洗碗的游方,回到房間后抿嘴偷著樂,小丫頭似乎猜到了什么,也清楚游方很有“本事”可什么話都沒說也沒多問。——屏蘇很純真,但是并不笨,很多事與閱歷有關。
就在那人被“鬼”嚇走后不久,游方也終于準備好夜探康樂園,去拜訪傳說中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