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進監牢此生無望,這是一個常識,統治者對于女子的刑罰既卑鄙又下流,遠不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能比擬的,唐初的陳貞碩造反,她戰敗之后所遭受的刑罰,根本就不足與外人道,葛秋煙和劉凝靜不同,她對自己的身體還是非常重視的,哪怕是為了彌勒也不愿意輕易受辱。
所以在救援劉凝靜的事情上,她是最上心的一個,明知道對岸的那些錦緞不可能換回劉凝靜她依然想試試。
月出東山,河水無言,葛秋煙松開了手掌,兩只螢火蟲閃爍著黃綠色的光芒倉惶逃走,因為不喜歡和那些粗人混在一起,所以大松樹下,只有葛秋煙一個人,丫鬟不知道去了那里,不過葛秋煙并不在乎,梅香就該在附近才是,自己獨處的時候,不喜歡身邊有人。腳下的粗瓷大碗里裝著一碗米飯,這是今日的晚餐,只是自己沒有半點心情下咽就是了。
低聲呼喚了兩聲梅香,卻無人應答,一股寒意猛地涌上心頭,嗆啷一聲,腰間的長劍就募然出鞘橫在前胸,腳下快走幾步,走到橋頭,她的心就不斷地往下沉,守在橋頭的那些漢子已經全部臉色發青倒在地上,口鼻間有大量的白涎流出來,那個胖和尚坐在一塊石頭上,身邊站著一個渾身破爛的道士。
“別掙扎了,云崢既然要殺你,你真的無路可逃,當初他也打算用夾竹桃毒死我的,只是后來良心發現。覺得和尚不是壞人,所以就沒有下手,現在他既然已經下毒了,那些人沒救了,他要殺的人到目前為止沒有不成功的。”
葛秋煙看到自己的丫鬟梅香還在抽搐,果斷的一劍挑開她的咽喉,血液飚飛出來,梅香卻仿佛很享受,臉上痛苦地表情消失了,脖頸間冒出幾個泡泡。就寂然不動。
寒林的劍毒蛇一樣的刺了過來。葛秋煙勉力格開,自己不是這個恐怖的道士的對手,聽到吊橋上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她想斬斷吊索。只是在寒林一劍緊似一劍的逼迫下。根本就無法如愿。
五溝瞅著葛秋煙在寒林的劍下左擋右支狼狽不堪。小聲的說:“你醒悟的太晚了,看在你我都是信徒,幫著你拉住寒林盞茶時間。你卻不知道珍惜……”
云崢從來都不會憐香惜玉,當他到達戰場的第一時間,就下令彭九和梁楫圍攻葛秋煙,寒林自持身份,抱著劍離開戰團。
彭九現在對這些婆娘非常的小心,上一次子孫根差點斷掉,所以這一回他不求傷敵,只求自保,一把橫刀舞的寒光閃閃,只能在一邊擾亂葛秋煙的視線,好讓梁楫的錘子能夠找機會重創這個婆娘。
云崢不愿意再等,弩箭開始攢射,當一支弩箭貫穿了葛秋煙的小腿的時候,這場毫無意義的戰斗就結束了,彭九費力的用刀背敲在葛秋煙的手腕上,打掉她手里的長劍,準備撲上去按住她讓人來捆綁的時候,卻不防葛秋煙另外一條腿在地上猛地一蹬,身子凌空飛起就要投崖自盡,梁楫的鐵錘頭崩了出去,指頭粗細的鐵鏈子纏繞在葛秋煙的小腿上,又把她生生的拽了回來。
眼見大局已定,云崢笑著對五溝和尚說:“你就是一個走霉運的和尚,不管到了那里都是吃苦受罪的命。”
五溝雙手合十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云崢攙扶著五溝往廟里面走,其余的軍卒開始收拾滿地的尸體,寒林坐在寺廟的門檻上對五溝說:“你面前有飯碗,你怎么沒吃下了藥的飯食?”
五溝給寒林施禮道:“五溝不才,向來貪嘴,可是這張嘴卻非常的刁,盜匪能把糙米蒸出香甜氣息,實在是難得,想到云崢的手段,貧僧還是繼續餓著比較好。道長能赤手空拳的從凌云渡對面爬過來,貧僧佩服之至。”
寒林白了云崢一眼,再看一眼不遠處黑漆漆的懸崖,此時也感到一陣陣的脫力。
五溝被人家打的很慘,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傷痕,寒林的肋骨也出了麻煩,所以這一僧一道吃了一點食物之后就早早的去睡了。
那些僥幸沒有飯吃的商賈也活了下來,千恩萬謝之后,就幫著軍卒清理寺院,尤其是那口被下了毒的水井。
猴子,憨牛拿著云崢的官貼連夜去了利州,同行的還有陸家的老管家,按照云崢的吩咐,這些盜匪的人頭是可以分拆開來賣掉的,陸家,黃家,鄭家也購買了不少,用來買人頭的東西就是這里的絲綢,果然如同云崢所料,只要有讓家中子侄入仕的機會,這些人絕對不肯放過。所以在此時,整支商隊里的絕大多數貨物其實都是云家的。
燈下看美人自然倍顯嬌媚,尤其是香汗淋漓的美人更是讓人心動,心動的自然是男人,不管是梁楫還是彭九都在大咽口水,只可惜只能看不能碰,甲子營對淫辱這一條看管的非常嚴,一旦犯錯,全家就會被趕出甲子營,云崢想有一支能戰斗的猛士,而不是帶著一群猛獸肆虐人間,這樣的事情依然有悖于他的道德觀。
“你的下場和劉凝靜一樣,都會被送到張方平手里,這樣一來,趙公山和窩牛山的案子就可以消案啦,甲子營也從此落得一個清靜,我們從來都沒想著和誰結怨,是你們步步緊逼才造成這樣的后果,否則,你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也沒興趣去抓你。
好好地活著吧,你放心,甲子營很干凈,不會有人占你便宜,但是到了張方平那里我就說不好了,如果你想自殺,最好是在我交差之后。
我不想問你們彌勒教的事情,一句都不想問,只要彌勒教不來找我,我們就相安無事,目前我只對金錢感興趣。所以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裝出一副三貞九烈的模樣。”
“趙公山是你攻破的,趙三炮是你殺的,劉凝靜也是你抓到的,是也不是?當初攻擊窩牛山的是黃胄,攻擊更加危險的趙公山的人就是你吧?”葛秋煙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云崢,咬牙切齒的問道。
“確實如此,你說的那些事情確實都是我做的,趙公山上積累的財富很多,我看的眼紅,恰好我也有些麻煩需要趙公山配合一下,所以……”
“所以你就滅掉了趙公山?你可知在黃胄的攻擊下,窩牛山的婦孺無一逃脫!”
云崢沉默了一下,嘬著牙花子說:“官兵捉強盜而已,不管從那一方面來說我都是正面人物才對,到了你的嘴里,我怎么就成了無惡不作的惡棍了!
你不是也以殺人為樂嗎?就在上午你不是還送給我六顆人頭嗎?那些人好像也是無辜的,你不能自己殺人殺的不亦樂乎,到了自己頭上就怨天怨地的,趙三炮也是這個德行,按照我的看法,你即使遭受最惡毒的刑罰也不為過,黃胄全家也有婦孺,不是也被你殺光了嗎,所以,閉上嘴,讓我拿你去領功勞,到了他們手里你再死不遲。”
最討厭這樣的人,自己把痛苦施加在別人頭上的時候,認為是天經地義,等到自己遭受不幸的時候卻想著別人應該把自己當人看。不管是不是美女,看了都讓人想作嘔。
全體安頓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云崢沒有休息,坐在昏黃的油燈下細細的安排后面的行程,佛祖悲憫的看著這個勤奮的少年,看著他在夜色里躊躇滿志,不管是走褒斜道入長安,還是走祁山道進秦州,自己最后的目的地依然是銀星和市,衡山之地也是大宋的傷痛,就是這座山,幾乎流盡了秦鳳路百姓的血。
可以想象一下,一個種地的農夫周圍有兩個強悍的強盜存在,一個叫做西夏,一個叫做吐蕃,他們時不時的會搶走農夫的妻子,孩子,牛,糧食,甚至是他身上最后一件遮羞的衣服。
這天生就是一種悲哀。
云崢最后在隴右之地劃了一條直線,他決定走一趟吐蕃頭人的領地,最后繞個圈子到達銀星和市,既然是開拓商道,就不能匆匆而就,而應該一步一步的走出商道來,梁家,陸家的商隊都有老人在,有些人早年間走過這里,對隴右的吐蕃人很熟悉。
最后云崢還是決定走秦州的祁山道,如果能到達戰亂不休的河湟地帶就能真正的和吐蕃頭人有聯系,只是不知道他們尊敬商賈的傳統還在不在,云崢不由自主的小聲說出來。
“不妥當,吐蕃人各成部落,互不統屬,黨項、吐蕃,風俗相類。其帳族有生戶、熟戶。接連漢界,入州城者,謂之熟戶;居深山僻遠,橫過寇掠者,謂之生戶。其俗多有世仇,不相往來;遇有戰斗,則同惡相濟,傳箭相率,其從如流。雖各有鞍甲,而無魁首統攝;并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為患,你這樣的龐大的一支商隊,想從青塘借道而入銀星和市不妥當。”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云崢的后背一緊,不過很快就放松下來,回頭看看靠在大門上睡著的梁楫,就朝佛像后走過來的一個中年文士拱手道:“愿聽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