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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黑山上,眼看著角廝羅的騎兵一隊隊的過了河,河上的浮橋也被拆掉,云崢想要立刻去喀羅川,卻被浪里格阻攔住了,又等了五天,百十個人從喀羅川的四面八方向渡口會合,結伴渡過了黃河,浪里格這才同意商隊向喀羅川進發。
通過這件事,云崢曉得了一個道理,兩軍交戰,如何的小心也不為過。
角廝羅拆掉了浮橋,但是這里的渡口還是完好的,這里原本是一個幾十戶人家的小村莊,但是在大軍到來的第一時間里,所有的人就躲進了群山,看樣子冬天不過完,他們不打算出來。
渡口上有船,不算大,卻沒有船槳,很有點野渡無人舟自橫的味道,一條鐵鏈橫跨黃河,上面似乎剛剛被涂抹了油脂,想過河的人只要把繩子拴在一個鐵環上,就能將船拉過黃河,設計的很合理,這樣的一條鐵鏈,當初也是費了無數的人工才拉起來的,青塘人需要的青鹽,就是從這里運過來的,關系到民生,不管是西夏人還是青塘人都不會去故意破壞這里的任何設施,畢竟一個需要賣鹽,一個需要買鹽。
戰爭是暫時的,交易卻是永恒的,因為有了利益,人們才會花大價錢在這里水流平緩的地方修建渡口,拉上鐵鏈,也就有了這個著名的鹽津渡。
黃河百害,唯富一套,在黃河剛剛進入黃土高原的時候,它依舊清澈。水量也不大,娟秀的就像是一個少女,不過當它劈開黃土高原,沖出峽谷之后,娟秀的少女就變成了歇斯底里的潑婦,瘋狂的蹂躪著中原大地,以至于東京汴梁的河堤需要修建的比城墻還要高。
浪里格作為第一組到達對岸的人,在船靠岸之后,就立刻騎上自己的馬消失在河岸上,其余的還需要等待。直到浪里格確認對面已經安全之后才會繼續前進。
有一個鐵鷂子的好處就在這里可以謹慎的避開未知的很多危險。自從看到青塘人在地上挖坑設計西夏人之后,云崢就對憨厚的青塘人這句話有了新的認知。
云崢踏上對岸的土地,站在河堤上看到的第一個動物是一匹狼,一匹青狼。同一時間。狼也看到了云崢。于是就仰起脖子吼了一聲,然后整個荒原上都是狼的嚎叫聲。
對狼來說,這里的食物非常豐富。對天上的蒼鷹來說也是如此,狼的眼珠子是紅的,云崢很擔心這頭狼得了狂犬病,不過在看到那頭青狼下到河灘里舔水,這才確定人家是吃飽了之后感覺有點渴,畢竟人肉是咸的,吃多了就會嘴巴干。
狂犬病的一個征兆就是怕水,既然不是狂犬病,云崢就果斷的用強弩想要射殺這頭狼,就要扣動機弩的時候,一個只有三根手指的手掌就蓋在機弩上,不許云崢發動。
“狼吃尸體沒錯,要不然到了開春,很容易有瘟疫出現!”孫七指小聲的對云崢說,倆個人眼看著這位荒原的清潔工喝飽了水之后,搖晃著肚皮走上了高坡,臨走的時候還鄙視的瞅了云崢一眼。
“荒原上的狼難道就不怕人么?”
”為什么要怕?在這里人家才是主人,大軍過處,即使沒有死人,也會留下一些食物給狼,這樣的過路費,黨項人已經交了數百年了,我們這一次也要交。”
孫七指說完話,就去給套車,那些騾子很不聽話,戰馬一個個喘著粗氣刨著蹄子很興奮,騾子這個天生的閹貨卻一個勁的往河灘里跑,被孫七指狠狠地抽了兩鞭子之后終于老實了。
隗明用錐帽把自己遮掩的嚴嚴實實,帶著丫鬟上了騾車之后就一言不發,葛秋煙自己也上了騾車,她的預感也不好。
如果說隊伍里還有什么人興致勃勃的話,就要算云崢和猴子以及憨牛了,三個人騎在馬上,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不過隨著車隊的深入,三個人笑不出來了,先是看見一大堆人頭,被隨意的扔在地上,估計是角廝羅的書記官在清點完戰功之后,就不要這些腦袋了。
青灰色的人頭被風一吹,有的還會在地上翻滾兩下,帶著各種各樣的表情看著云崢。雖然沒了眼珠子,但是云崢覺得這些人頭就是在看著自己。
憨牛強笑著從馬上跳下來,一腳踢在一顆擋路的人頭上,那顆人頭嗖的一聲就被踢飛了,蹦蹦跳跳的掉進了一個土坑。
云崢很想躲進騾車里,但是瞅瞅自己的部下,雖然一個個臉色鐵青,有的已經在泛惡心,為了軍隊的成長,云崢還是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繼續挺在馬上。
越往前面走,尸體慢慢的就多了起來,不光是人的尸體,還有一些殘破的戰馬尸體,孫七指說戰馬的尸體好多都被回收了,成了將士們的晚飯,云崢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在戰場上吃下那么多的馬肉的。
浪里格從地平線上快馬趕了過來對云崢說那座寨子已經被沒藏訛龐燒的很干脆,什么都沒有留下,不過他在前面發現了好大的一片無頭尸體,那里也散落著很多的神臂弩的勾連機關,就是破損的厲害,也不知道能不能復原。
戰場上的味道很清新,這是真的,尸體都被凍的像石頭一樣硬邦邦的,血跡也變成了黑色的冰塊,狼的牙齒很厲害,在上面咬出無數條白森森的茬口,云崢命令部下必須盡快的收集這里的神臂弩部件,只要感覺像,就要全部收起來。
一柱香的功夫就收集了很多破爛,荒原上的狼已經在吼叫著催云崢這個無所事事的人趕緊滾蛋,打攪狼群吃飯是一種罪孽,云崢跳上戰馬,快速的領著人往山口走,孫七指從裝羊的騾車上扔下來兩只活羊,揮揮鞭子就跟上了大隊。
云崢回頭的時候,那兩只羊正在荒原上狂奔,咩咩叫著呼喚著遠去的車隊,似乎想要追上大隊,可惜作為被拋棄者,它們注定要被狼群吞噬。
云崢的定語下早了,只見騾車里飛出一個人來,一腳把云崢的一個部下踹下戰馬,撥轉馬頭就向來路奔去,人還沒到,手里的兩把飛到就飛了出去,一頭剛剛高高躍起打算咬住羊脖子的大青狼就哀嚎一聲翻滾了出去。
孫七指的臉陰沉的厲害,不得不停下騾車,憤怒的看著那個跳出去的瘋女人。
葛秋煙真的瘋了,她竟然在試圖救那兩只羊,狼群不愿意放棄食物,或許是把葛秋煙也當做了食物,四五只青狼不斷地在她的身邊游走,脖頸上的長毛已經豎了起來,腰背半躬,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葛秋煙愚蠢的從馬上跳了下來,戰馬嘶鳴一聲就跑了,那個女人在抽出長劍的那一刻起,狼群的攻擊也到來了。
等到云崢帶著人驅散了狼群,葛秋煙抱著兩只瑟瑟發抖的羊惡狠狠地盯著云崢說:“不許你拋棄我!”
一個比狼還要兇狠的女人竟然流著眼淚哀求自己不要拋棄她,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的武功不如你,我的手下也不一定有你的多,誰拋棄誰還很難說,葛秋煙是大宋鼎鼎大名的悍匪,官府對你的賞格不下千貫!如今我也被你們控制,現在說這樣的話,未免可笑了一些,強者向弱者求援,這不是求生之道,你應該懇求高曇晟才對!”
云崢很不滿意,這個女人打破了車隊的節奏,尤其是在目前這樣艱難的情形之下,或許那兩頭被拋棄的羊,讓她聯想到了自己,自哀自憐之下才會做出這樣的瘋狂舉動來。
“極樂丹真的沒有解藥,沒有啊!如果有我一定會拿給你,真的沒有啊……”葛秋煙崩潰了,山坳里的平靜生活和眼前的人間地獄形成了恐怖的對照,人是群居動物,當一支隊伍里的所有人都對你疏遠的時候,不安全的感覺就會大增。
云崢從馬上跳下來,將葛秋煙的一條腿拽過來,拿小刀子挑開染血的褻褲,將烈酒澆在那道傷口上,這應該非常的疼,葛秋煙緊緊地抓住云崢的衣服緊張地說:“極樂丹沒解藥,你要相信我!”
云崢不說話,清洗完葛秋煙腿上的傷口之后,就難金瘡藥包好,讓葛秋煙的丫鬟把她扶到馬車上,這些人的話沒地方去信,現在是艱難時刻,等到對她有利的時候,還是會出賣你沒商量,同情心不是隨便給人的。
既然葛秋煙上了馬車還在盯著那兩只羊看,云崢長嘆一聲,就讓憨牛把羊扔上馬車,不給狼了,真是不明白,著兩只羊明天還是會殺掉成為晚餐,和現在送給狼有什么區別。
不同的恐怕只是葛秋煙的心境罷了,人心是難以測度的,而江湖人尤不可信!自己身上肩負著兩百條性命,同情心只會成為傷害這兩百條性命的誘因。
到了下午,喀羅川開始刮風,白色的堿土被風吹起來,落到嘴里非常的苦澀,荒原,戰場,殘尸,狼群,殘破的軍寨,再加上孫七指蒼涼的歌聲,讓西北的大地變得蒼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