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韶華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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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太后病了一場,一直臥榻養病。養了兩個月,鳳體才見好轉。

以前的鄭太后,最喜華服濃妝。現在太康帝離世才幾個月,鄭太后穿著素衣,消瘦的臉孔上沒有脂粉,皺紋畢露。一眼看去,就是一個六旬老婦模樣。

不過,誰也不敢小覷這個走路需要人攙扶看著無比虛弱的六旬老婦。太康帝一死,新帝明日就要登基。即將升級為太皇太后的鄭太后,無疑是大梁最尊貴最有權勢的婦人,沒有之一。

依附在鄭太后身身邊的,有安國公府,有許多朝臣。便是今日進景陽宮來赴宴的東平王淮陽王,都和鄭太后來往密切。

還有她南陽郡主姜韶華,也一樣要借助鄭太后的威勢在朝堂立足。

所以,今晚的宮宴,注定了鄭太后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便是太子殿下,對著鄭太后也是畢恭畢敬。

太子就如羽翼未豐的雛鷹,離展翅高飛還遠得很。

“明日就是新帝登基典禮,”鄭太后對太子笑道:“今晚哀家稱呼你太子,明日就得改口叫皇上了。”

太子立刻起身,恭敬地應道:“在皇祖母面前,我永遠是皇祖母疼愛的孫兒。日后孫兒一定孝順皇祖母,遇到難事,也一定向皇祖母請教。”

鄭太后對太子表露出來的順從很是滿意,口中卻笑道:“哀家一把年紀了,不懂什么政事。最多就是給你鼓鼓勁。朝中大事,還是得靠王丞相和鄭尚書他們。”

今日坐在這里的,要么姓姜,要么就是后宮女眷。鄭太后說話也很隨意。

坐在太子下首的王四公子,默默垂下頭。

衛將軍被關在刑部大牢,等待新帝登基后處置問斬。王丞相狠心自斷一臂,總算勉強穩住了局勢。

年輕氣盛的太子殿下,和已駕崩歸天的太康帝脾氣截然不同。太康帝信任倚重王丞相,對太后黨諸多戒備。太子卻相反,更信任鄭太后,對權勢逼人的王丞相頗有些不滿。

也因此,他這個丞相幼子,在宮中行走頗有些尷尬。

鄭太后樂呵呵地讓太子入座,轉頭溫和地和幾位藩王說話。

大梁共有五位實封的藩王。年齡最長的是武安郡王,其次是東平王。到了淮陽王這兒,就矮了一輩。

高涼王是太康帝的胞弟,年少時發了一場高燒,燒壞了腦子。這些年一直住在京城,壓根就沒去過藩地。

藩地最大最為富庶的,就是南陽郡主了。

論輩分,姜韶華是晚輩。論血緣親疏,她不及高涼王。不過,論實力,她才是當之無愧的藩王之首。

鄭太后對姜韶華的“寵愛”,南陽王府的實力起了關鍵的作用。

“韶華,你今晚就在景陽宮住下。”鄭太后像尋常長輩一樣,隨口吩咐:“打發人回一趟王府,將禮服拿進宮便是。如此,也省了來回奔波的辛苦。”

姜莞華姜月華心里酸得直冒泡。

她們在宮中幾年,和寶華公主住在一處。每日來給鄭太后請安,卻從未住過景陽宮。

姜韶華眼角余光未動,笑盈盈地應下。

武安郡王和姜韶華結過梁子,看姜韶華百般不順眼,當著眾人的面張口道:“明日是新帝登基大典,姑娘家就別亂摻和了。還是留在太后娘娘身邊。”

姜韶華恍若未聞,轉頭和寶華公主說笑。

被無視的武安郡王眼里閃過怒火,絲毫不顧太子不太好看的臉色,兀自張口說了下去:“姜韶華,你每日上朝,實屬胡鬧之舉,大家平日睜一眼閉一眼罷了。明日新帝的登基典禮,你不可再露面,免得被皇室天下人恥笑……”

“伯祖母,”姜韶華看都沒看武安郡王,對鄭太后道:“今晚的宮宴沒有外人,都是姜氏宗親長輩。侄孫女有些話,著實不吐不快。”

“我姜韶華是堂堂正正的大梁郡主,藩地南陽郡,下轄十四縣,有十萬百姓。平安富庶,遠勝過武安郡。我上朝聽政,從不胡亂張口,也未擾亂過朝政。我堅定不移地支持太子堂兄,聽從伯祖母教誨行事。”

“我自問行事毫無錯處。武安郡王為老不尊,橫加指責,一派胡言。仗著年齡輩分,總想欺壓我一頭。”

“身為姜氏郡王,不向著自己的晚輩,處處刁難刻薄。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處?請伯祖母指點我一二。”

鄭太后目中閃過慍怒,冷冷看向武安郡王:“武安郡王,你之前三番五次刁難韶華,哀家親眼看著還是第一回。”

“韶華做的一切,都是哀家授意的。看來,你是對哀家十分不滿,怨言滿腹啊!”

武安郡王神色一僵,立刻起身:“太后娘娘誤會了。我對娘娘一向敬重,從無不滿。我就是氣惱這個黃毛丫頭,說話不慎行事跋扈,損了天家的體面。”

鄭太后冷笑一聲:“哪里不體面?你說來聽聽。”

武安郡王:“……”

鄭太后是出了名的霸道跋扈。撒起潑來,連王丞相的臉都要抓一把。

武安郡王哪里敢觸怒鄭太后,神色訕訕地解釋:“姑娘家,就該溫柔貞靜,賢良淑德。官場里的事,有太子殿下和一眾朝臣,哪里輪得到她一個黃毛丫頭操心……”

姜韶華不緊不慢地打斷武安郡王:“郡王是想說,太后娘娘也該安于后宮,不該關心朝政?”

鄭太后面色倏忽一沉,目光鋒利地像飛刀一般。

武安郡王心里一涼,今日他一個沒忍住,犯了鄭太后的忌諱。

事實上,姜韶華敢這般囂張行事,就是因為有鄭太后在背后撐腰。

鄭太后這么做,一來是彰顯太后權勢,二來也有投石探路的微妙心理。朝臣們開始適應姜韶華的存在,或許,有朝一日,鄭太后便能真正將手伸出后宮。

他當著鄭太后的面,口口聲聲說女子不該參于政事,可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武安郡王今日喝多了。”宴席上明明沒有酒,鄭太后卻說武安郡王喝醉了,語氣中蘊含著的譏諷和不快,清晰可見:“來人,送武安郡王出宮回郡王府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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