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韶華

第三百一十四章 新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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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太后在一日,這后宮里就是鄭太后說了算,根本輪不到李貴妃。

論輩分,鄭太后為長。做媳婦的對上婆婆,天生就居與劣勢。更不用說,李貴妃只是貴妃,不是冊立過的中宮皇后。放在宮外,就是貴妾之類的身份。哪里有底氣和執掌了數十年后宮的鄭太后對上?

論權勢,鄭太后耳目遍布宮中,暗中結黨營私,能和丞相一黨分庭抗禮。別說后宮,就是在朝堂,鄭太后說的話也極有份量。

所以,李貴妃只能是大梁第二尊榮富貴,鄭太后在一日,就一日牢牢壓著她。

剛登基的天子,默默品味著親娘話語中暗藏的深意,不知為何,額上冒出了一絲冷汗,良久才低聲道:“皇祖母一直對我疼愛有加,如今我初登基,要倚仗祖母之處更多。”

說句刺耳難聽的大實話,便是要過河拆橋,也得先過了河才行。

現在他這個天子剛登基,自己的真正班底就是幾個嘴上沒長毛的伴讀。想掌控朝堂,得重用安國公,得倚仗鄭太后壓住王丞相。

哪有先拆橋的道理?

再者,大梁以孝治國。鄭太后的身份擺在這兒,他這個長孫,得代父盡孝,做給天下人看。

李貴妃也有些后悔失言,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是當然。你得好好孝敬你皇祖母。”

母子兩人對視一眼,便將話題扯開。

“今日登基典禮感覺如何?”李貴妃輕聲笑問。

“之前就演練過兩回,今日一點都沒出錯。”太和帝低聲道:“我今日第一回坐到龍椅上,激動得很,好在忍住了沒失態。”

“今日忙了一整天,你一定倦得很,”李貴妃柔聲道:“早些安置歇了吧!明日還有大朝會。”

太和帝點頭應下:“母后也早些去歇息。”

此時,姜韶華正在景陽宮里和鄭太后說話。

“今日一過,哀家的心也就定了。”鄭太后欣然嘆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登基,坐穩了龍椅,大梁的人心也就安定了。”

改朝換代,歷來伴隨著動蕩難安。平州大亂,和太康帝的駕崩離世不無關系。

只是,太和帝運道著實不佳。以她前世的記憶,震驚大梁壓垮百姓的蝗災噩耗,很快就要來了。

姜韶華心中無奈長嘆,面上卻露出欣喜之色:“娘娘說的是,我早就盼著這一日了。”

鄭太后伸手拍了拍姜韶華的手背,目光愈發慈愛:“你是個好孩子,沒辜負你祖父的期待厚望,也沒令哀家失望。”

姜韶華深諳鄭太后的心思,說出口的話格外順心合意:“我一個沒及笄的黃毛丫頭,能挺直了腰桿站在金鑾殿,都是太后娘娘撐腰的緣故。百官們倒是想刁難,看看我身后的太后娘娘,也就紛紛閉嘴消停了。”

鄭太后莞爾一笑:“你這丫頭,不知怎么生得這般伶俐討喜。哀家確實為你撐了腰,也得你有這個能耐本事,才能走得穩當站得牢固。”

姜韶華抿唇一笑:“這都是向太后娘娘學來的。以后娘娘可得多多教我。”

鄭太后被哄得呵呵直笑。

趙公公悄步進來,在鄭太后耳邊低語數句。

姜韶華離得近,耳力又格外靈敏,將趙公公的耳語聽得清清楚楚。李貴妃去東宮一事,自然瞞不過耳目遍布宮中的鄭太后。

“兒子坐了龍椅,做親娘的,心里哪有不歡喜的。”鄭太后扯了扯嘴角,眼里卻沒多少笑意:“頌兒是個孝順孩子,以后自會孝敬親娘。”

姜韶華笑著接了話茬:“堂兄時常私下和我說,他心中最親近最依賴的是祖母。便是孝敬,也是先孝敬祖母,然后才輪到生母。”

趙公公在心里給郡主比了個大拇指。

瞧瞧郡主多會說話。尤其是祖母和生母兩個詞,用得妙極了。

論出身,姜頌是庶出的皇子。李貴妃一直都只是貴妃,天生就矮了一頭不止。在鄭太后面前,還能翻出風浪不成?

鄭太后果然展顏笑了起來:“你這丫頭,以后說話可得注意些分寸。李貴妃以前是太子生母,過了今日,就是大梁太后。冊封典禮,內務府已經在準備了。明日見了她,你就得改口,可別失了禮數落人口舌。”

姜韶華乖乖應是。

在鄭太后眼里,姜韶華這顆棋子實在順手好用。對于有用的棋子,鄭太后絲毫不吝嗇寵愛和青睞:“都快子時了,哀家得歇下。你今晚也不必奔忙了,就在景陽宮里再歇一晚。”

能在景陽宮里留宿,代表了鄭太后的寵愛和支持。這對眼下的姜韶華來說,是極其有利的事。

姜韶華笑著應下,親自伺候鄭太后安寢,然后才去安置。

前世她出入景陽宮無數次,對這座寢宮熟稔至極。此時邁著輕快的步伐進了寢室。

銀朱荼白都等得困倦打盹了,推門聲一響,兩個丫鬟的睡意頓時不翼而飛,齊齊起身迎過來。

“奴婢已經備好了熱水。”

“宵夜也備好了。”

姜韶華笑著嗯一聲,吃了三人份量的宵夜,沐浴更衣,很快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隔日照例是五更起身,穿好禮服去上朝。

今天是太和元年的第一次百官大朝會,聲勢浩蕩,百官齊至,絲毫不弱于昨日的登基典禮。

穿著龍袍的太和帝,在眾人的簇擁下緩步而來,略顯年輕青澀的臉孔刻意地板起,竭力展露出帝王威嚴。

眾臣在禮部尚書的指揮下紛紛跪拜新帝,高呼皇上萬歲,心里少不了唏噓無奈。

天子確實太過年輕了。過去的一年多來,也沒展露出什么過人的執政能力和天賦。放在少年郎中,也算得上出眾。不過,對一朝天子來說,僅僅這樣,卻是遠遠不夠的。

這位年輕氣盛的天子,能坐穩龍椅嗎?能彈壓住眾臣嗎?能將鄭太后隔絕在政事之外嗎?能穩住大梁北方混亂的局勢嗎?

一連串的疑問,在眾臣的心頭縈繞。最終,都化為對大梁未來的憂心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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