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韶華

第三百三十三章 妥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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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自小一起長大的堂弟,太和帝沒什么戒備,隨口笑道:“這是韶華堂妹送來的信。”

姜頤挑眉:“這倒是巧了,正好看看韶華堂姐信里怎么說。”

確實巧得很。這封書信是姜韶華當日給第一波饑民發糧食之后寫給太和帝的。她在信中仔細寫了此事的經過。

太和帝看完后,不由得嘆了口氣:“韶華堂妹年歲不大,行事卻沉穩老道。換了你我,在路上遇到這樣的饑民,怕是要橫刀相向,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姜韶華明明察覺出饑民的不妥之處,卻不揭穿。而是發了些糧食安撫,然后領著人順利地過去了。

不然,以她領著的兩百親衛,雖然不懼饑民暴動,動起手來難免損傷。

太和帝見姜頤一臉好奇,索性將手中書信給了姜頤。姜頤興致勃勃地看完,頗有些不以為然:“換了我,我就不給糧食,誰敢搶糧,直接殺了就是。”

太和帝淡淡道:“說得輕巧,從京城到南陽,一路千里,難道要一路都殺回去?能用些糧食換個平安,且揚一揚仁厚美名,著實劃算得很。韶華堂妹,確實聰慧通透。”

看完這封書信,太和帝心里最后一絲不快也消退了,很快下定決心:“這口悶氣,暫且就忍了。朕堂堂男子,胸襟總不能不如一個姑娘家。這樁案子,就到此為止。”

左越熬過一劫,安然無事,心中喜悅不必細述。

王丞相不動聲色間占了上風。而安國公,沒能借著此事扯一扯王丞相后腿,心里頗有些遺憾。

至于對這波暴民的處置,自有刑部量刑定罪。不出幾日,就有了結果,通通送去了礦山做苦力。

朝廷的礦山,有進無出。再身強力壯,在礦山里也難熬過五年。這也算是斬立決之外最嚴厲的處置了。

這一樁案子事了,后續的麻煩卻源源不斷。

第二波第三波饑民,接二連三地到了京城外。高大的城門攔住了饑民們的去路,饑民們哭喊求饒,也進不了城門。只能在城外的官道附近游蕩。

官府不得不派人在城門外設粥棚,稍作安撫,一邊派人調查饑民來路。要么打發回原籍,要么就得找個就近的地方安頓。

饑民的數量在迅速地擴大,每日施粥也成了一個沉重的負擔。

然后,鄭太皇太后站了出來,令人設了十個粥棚。這些粥棚要用的糧食,皆由景陽宮來提供。

這一舉措,迅速為鄭太皇太后贏得了仁厚美名。

緊接著,李太后也令心腹宮人到城門外設粥棚。李家人四處為李太后揚名。奈何有鄭太皇太后珠玉在前,且聲勢浩蕩,李太后想借此揚名的算盤也落了空。

在此時,姜韶華的奏折送進了朝堂。兩封書信也分別送到了太和帝和鄭太皇太后手中。

這一封奏折,震驚了朝堂。

堂堂郡主,竟被一伙流民圍攻搶糧!由此可見,饑民暴動起來是何等恐怖,北方混亂到了何等的境地。

王丞相也見事態不妙,主動上了奏折,奏請天子下旨,令各地駐軍就定鎮壓亂民暴動。舉凡王丞相贊成的事,安國公都要持反對態度:“駐軍不可枉動,以免引起民心動蕩不安。至于亂民,還是應該以安撫為主,遣回原籍。”

“鄭尚書此言頗為可笑。”王丞相冷冷駁斥:“亂民背井離鄉,來歷紛雜,誰有這個能耐一一問清身份來路再遣送回鄉。不懂民政,胡亂進言,鄭尚書還是閉嘴吧!”

安國公目中閃過怒意,冷笑著回擊:“丞相大人倒是精通政務,先帝在世的時候,也一直重用丞相大人。眼下北方亂到這等地步,敢問丞相大人,都是誰之過錯?”

這一擊可謂正中要害。

身為一朝丞相,掌管大梁政務,大梁北方天災連連,荒野千里,亂民暴動,如果要追究問責,那必須也只能是王丞相的責任。

所謂權利越大,責任越大,就是如此。

王丞相面色有些難看,卻不得不向天子拱手請罪:“都是老臣無能。老臣愧對先帝信重,愧對皇上信任。老臣這就請辭,請皇上另擇賢明為丞相。”

太和帝只得出言安撫。

丞相是百官之首,不是隨隨便便阿貓阿狗就能做丞相的。安國公挑刺是一把好手,真讓他來打理政務,只會是一團糟。

不管太和帝愿不愿意,朝堂上為了如何迅速安頓流民一事起了激烈的爭執,

黨爭再起。

六月末的一日,姜韶華策馬進了南陽郡。

從年初離開南陽,到今日回南陽王府,中間經過了六個多月。

南陽王府的匾額印入眼簾的剎那,姜韶華沉凝的眉眼瞬間舒展,黑眸中有一點點火星燃起,然后綻開,如滿天焰火。

“郡主,我們終于回來了。”耳畔響起一個激動的少女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陳瑾瑜。

姜韶華沖陳瑾瑜燦然一笑:“是啊,我們到家了。”

“郡主!”

“郡主回來了!”

王府正門外烏泱泱一群人,驚喜地呼喊著,快步圍攏了過來。

腳步最快的,竟然是年邁的陳長史。面容俊美的盧郡馬也迅速邁步,卻始終越不過陳長史。

“陳長史!”姜韶華快步上前,一把握住陳長史的手,聲音里滿是激動:“久別未見,陳長史一切可還好?”

陳長史也是滿臉激動欣喜:“郡主回來,就一切都好了。”

盧郡馬稍慢一步,到底也擠了過來,想伸手去握女兒的手,姜韶華已伸手握住了馮長史的手:“半年多未見,馮長史頭上多了許多白發,都是為王府操勞之故,辛苦了。”

馮長史聽到這般暖心窩的話,一臉的褶子顫了又顫,想咧嘴笑又忍住了:“郡主長途奔波,才真的辛苦。”

盧郡馬也不覺尷尬,就這么笑著站在一旁,殷勤等了片刻。然后一臉喜悅地上前:“郡主一走就是半年多,我心里日日惦記。今日終于得見郡主歸來,實在不勝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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