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高下(一)第四百四十二章高下(一)←→:
崔渡一來,原本正堂里的幾位少年郎頓時有些不自在。
論年齡,他們都是同齡人。可他們幾個,都是跟在長輩身邊,在郡主面前畢恭畢敬,偶爾偷偷抬眼瞄一眼郡主。張口說話的機會少之又少。
崔渡就不同了。他是長寧伯,是南陽王府的屬官,和郡主一同長大,彼此熟稔。對郡主的恭敬中透著親近隨意,行了一禮后說道:“再有一個月,就要開始春耕了,臣要去田莊準備糧種,特來向郡主辭別。”
準備糧種是頭等大事。姜韶華立刻道:“差事要緊,你先去田莊。過些日子,本郡主出府巡查,會先去田莊瞧瞧。”
姜韶華每年巡查諸縣和軍營,早已成了慣例,去田莊更是常事。
崔渡笑著應下,順嘴稟報了一件事:“南陽郡現在不缺糧了,臣在田莊種了幾年的胡椒,打算今年推廣耕種。蔡縣令去年試種了幾百畝,嘗到了甜頭,酈縣今年要大面積推廣耕種胡椒。”
姜韶華失笑:“蔡縣令消息倒是靈通,動作最快。”
所以說,人家蔡縣令能成為南陽郡第一縣令哪!時時刻刻將民生放在心上,為了百姓能過上好日子絞盡腦汁。只要有新糧種或是新品種的菜蔬瓜果之類,酈縣都是第一個推廣耕種的。
坐在一旁的崔縣令按捺不住,笑著張口道:“我們葉縣也撥出一千畝良田試種,等我回去之后,就派人來學習如何耕種胡椒。”
凡事向蔡縣令學習,早已成了崔縣令的座右銘。
崔渡對這位同姓的年輕有為的崔縣令印象頗佳,聞言笑著應了。
說完正事,崔渡再一次拱手作別。
姜韶華親自起身,送崔渡出了正堂才回轉。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薛老夫人,咳嗽一聲笑道:“早就聽聞長寧伯有大才,今日老身算是親眼見識了。”
姜韶華微微一笑:“南陽郡百姓人人都能吃飽,家家有余糧,南陽王府能接連獻糧給朝廷,都是崔渡之功。朝廷封長寧伯的的爵位,其實遠遠不足。不過,崔渡還年少,總得留些晉升的余地。”
什么考功名,什么好相貌,什么好家世,在崔渡面前統統黯然失色,高下立見。
崔九郎喬三郎和薛林,不約而同地低頭。
郡主從頭至尾沒說過他們半個字不好,可他們愣是生出了羞慚之意。
光芒萬丈的郡主身畔,就該站著同樣光芒閃耀的少年。他們哪來的臉靠近郡主?
兩日后,崔縣令夫婦離去,清河崔氏的族人也告辭離開。
盧玹帶著喬三郎在姜韶華面前晃悠了兩回,眼見著姜韶華態度淡漠,盧玹也沒辦法,只得私下和盧琦道:“招贅一事急不得,你先帶三郎回去。”
盧琦嘆道:“和長寧伯一比,三郎確實差了不止一籌。郡主也不是那等只重美色之人……也罷,我先帶三郎回范陽。日后你在郡主耳邊,多吹一吹風。說不定,郡主會改變心意。”
這可能性實在不大。
沒人比盧玹更清楚姜韶華的脾氣。強勢且極有主見,從不為人左右。別說他這個做做樣子的親爹,便是勞苦功高的陳長史馮長史,在姜韶華面前也只有俯首聽令的份。
盧玹不愿在族人面前泄氣,面不改色地笑著應下。
盧琦又低聲道:“盧琮在平州當差做事,平日別忘了給他寫信。”
盧琮的東山再起,離不開姜韶華的重用抬舉,盧琮本人也確實有真能耐真本事。平州可是亂軍占據過的地方,之前鬧瘟疫遍地死人,盧琮豁出性命前去平州安撫民心治理民政。這才有了現在的光景。
毋庸置疑,盧琮依然是范陽盧氏最出眾最耀目的中流砥柱,必須要維持良好的往來。
盧玹點點頭:“堂兄放心,我和平州那邊一直有書信往來。大郎也一直在穎兒身邊做伴讀。”
盧琦看盧玹一眼:“朝廷已經赦免了盧琮的罪臣身份。大郎之前不能參加科考,今年可以下場一試了。”
以盧大郎的讀書天賦,很快就會在科舉中大方光芒。可別再將盧大郎當成書童來差遣了。
盧玹聽出盧琦的話中之意,心里有些許不自在,張口道:“當年盧琮前來投奔,大郎也被接來王府,讓大郎做穎兒伴讀,是郡主的意思。這幾年,大郎擔著伴讀的名聲,其實一直在刻苦讀書。穎兒去荊州府學,大郎也跟著去了。在府學里有大儒指點,頗有進益。今年考一個秀才功名,不在話下。”
盧琦欣然一笑:“還好大郎一直沒說親,等考中秀才,再說一門好親事,不是難事。”
盧玹心想這還用你說?盧琮父子兩個現在都是南陽王府的人,便是郡主忙著沒空過問,也還有他這個郡馬在。這事輪不到范陽盧氏來做主。
盧琦沉默片刻道:“明日我就向郡主辭行。”
盧琦等人一走,王府里的“貴客”,就剩薛老夫人祖孫三人了。
薛老夫人倒是想厚顏一直“小住”,奈何薛刺史每日一封信反復催促,總算張口向郡主辭別。臨走時還不忘再提一提薛林:“……郡主要守著南陽王府,想招贅婿進門。以老身看來,贅婿就該招一個老實且安分的。以后依附著郡主過日子,安心待在南陽王府里。就像盧郡馬,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
“太過有本事的少年郎,哪里肯一直居于郡主之下。指不定日后會生出野心,干出鳩占鵲巢的事來。到那時,郡主后悔也來不及了。”
“郡主說是也不是?”
薛六娘恨不得捂住自家祖母的嘴。
姜韶華笑容一斂,淡淡瞥了薛林一眼。
薛林在郡主的一瞥下,迅速漲紅了一張臉。然后,耳畔響起郡主淡然的聲音:“招贅一事,本郡主心中早有主意,就不勞薛老夫人操心了。”
薛老夫人:“……”
近來郡主溫和客氣,讓人不免生出郡主脾氣軟和的錯覺。這個硬釘子,碰得薛老夫人額頭都快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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