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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文舟趕到醫院，父親郁卓已經推進手術室進行搶救。
補簽了知情同意書，郁文嬡也收到管家的通知趕來。身后跟著不放心她的傅川。
肅靜的急診手術室外，院長親自介紹病情。突發腦淤血暈厥，因為多年的心臟問題，搶救成功的幾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十。
郁文舟心底仿佛墜著鉛塊，搖搖晃晃地拉扯著疼。
再不濟，他也是自己的父親。活著總比死了強，最起碼這個人在。人在，不管你見不見想不想，那里都有個根。
郁文舟聲音沉重：“麻煩您，不計代價救他。”
院長表態度：“兩位郁總放心，我們醫院這方面的專家在全國都是最優秀的，他們此時此刻都在手術室里。”
郁文舟道謝，眼睛盯著手術室的大門。門上紅燈晃眼，擾得人心慌亂。
郁文嬡和他并肩垂手，面門而站。這扇大門承載的祈禱，比任何寺廟都更多更真誠。
管家還是打不通三少爺的電話。
周延報來消息，已經找到了郁榮耀。他喝得爛醉如泥，倒在一間會館的包房里睡覺。
管家心底苦笑，病危的時候，最疼愛的孩子反而最使不上力氣。
再看眼前最不受待見的二少爺，反而是最擔心最在意父親的那個。
他是家里唯一幾乎沒有感受過任何親情的孩子，卻是此刻最對父親留戀不舍的。
漫長難耐的時間分秒如年，護士推著小車，急匆匆過來送血袋。里面傳來消息，病人在手術中發生了心臟暫停的情況，手術進展非常不樂觀。
郁文舟單手撐住墻，看著姐姐。
郁文嬡用力咬著腮，唇角抖了抖：“你跟我來。”
郁文舟沉聲問：“什么事，要現在說？”
郁文嬡只是轉過身，向無人的樓梯間走。傅川拉住她，輕輕搖頭。
郁文嬡：“瞞了這么久，他該知道了。”
傅川低聲：“恨替換不了悲傷，只會疊加。”
郁文嬡撥開他的手。
郁文舟眉頭輕皺，跟上去。
走到無人的地方，郁文嬡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沒出聲直接遞給弟弟。
視頻里傳出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媽媽，弟弟是笑了嗎？”
郁文舟接過來手機。
視頻里一位雖然素顏，但依然美麗的婦人，穿著醫院里產婦的衣服，懷里抱著一個初生的嬰兒：“他在對你笑呢，他能感覺到你是姐姐。”
錄視頻的人應該是說話的那個小女孩，鏡頭微晃，畫面對的并不是多準。
鏡頭對著屋子繞了半圈，應該是在醫院的高檔病房。
一直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嬰兒的臉蛋：“弟弟好軟啊。媽媽，我叫他軟軟好不好？”
女人除了微有些憔悴，面色健康，笑容也無比溫柔慈愛：“軟軟是女孩子的名，他叫文舟，郁文舟。”
郁文舟手腕一栗，手機差點掉在地上，聲音暗啞顫抖：“什么意思？”
郁文嬡：“媽不是難產死的。”
郁文舟頭嗡的一聲被什么東西罩住，沉甸甸聽不清，看不清。
腦子里只旋轉著一個概念，視頻里的女人是他媽媽，媽媽抱著的，是他。
郁文舟單手撐住墻，視線模模糊糊，努力去辨識屏幕里那個女人的樣貌。
女人抱著嬰兒輕輕搖晃，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小女孩的聲音：“媽媽，我也要親親。”
女人也親了女孩，溫軟道：“文嬡，你要記住，媽媽愛你也愛弟弟，一樣的愛。不會因為多一個人，對你的愛減少一分。因為媽媽的愛會無限膨脹，越來越多。”
女孩開心地說：“我也愛媽媽，愛弟弟。我也要親親弟弟。”
視頻到這里停止。
郁文舟大腦一片混亂：“你說清楚！”
郁文嬡靠在欄桿上：“那個時候我只有四歲，并不懂得生死。他們說什么，我就以為是什么。直到初中的時候，我回曾經那棟獨立的小別墅，在我的玩具箱里發現了一個相機，才回憶起來。”
郁文舟木納地問：“為什么？”
郁文嬡冷笑：“因為她是產后抑郁自殺。爺爺和父親擔心名聲不好，影響公司生意，所以對外聲稱是難產去世。”
郁文舟胸口哇涼，仿佛一柄長劍刺穿身體：“為什么？”
郁文嬡：“因為她發現郁卓在她孕期出軌。”
郁文舟指骨咯咯作響：“為什么一直瞞著我？”
郁文嬡看著弟弟通紅的眼睛：“因為，我小時候，是真的恨你。”
樓梯間的門吱一聲推開，傅川大步走進來，攬住努力支撐著自己的郁文嬡，幫她給弟弟解釋：“你爺爺和父親，擔心文嬡年齡小，說漏嘴。一直給他灌輸，你們的母親是因為難產去世。”
“她那個時候小，根本不懂。被一次次地洗腦，只以為是真的。發現了視頻后，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來又不小心聽到榮曼玉和郁卓的對話，才知道是因為母親發現了他出軌榮曼玉，所以誘發了產后抑郁。”
“文嬡一直在查找證據，但是他們把所有資料都銷毀了。連醫院里都沒有當時生產和醫護人員的記錄。她在公司里并沒有實權，只能收集榮曼玉的各種違法證據，希望可以用這種方式報復。”
“她一直想告訴你，但是這種事說出來，只會讓你和她一起疼。她不想增加你心里的恨，也害怕你因此怪罪她隱瞞那么久。”
“她心里拿你當弟弟，希望時間能化解一切。但是，現在郁卓的情況，她和你一樣，舍不得他死。”
傅川低頭凝視著郁文嬡蒼白的臉：“她覺得她不該心疼郁卓。他不配被你們姐弟愛護。所以，她想用對郁卓的恨，壓制對他的不舍。”
“她小時候，你爺爺經常對她說，因為她是個丫頭，才不得不再生一個男孩。她也被洗腦自己是個罪人。曾經的母愛突然消失，又被教唆是因為弟弟。”
“郁文舟，她比你更掙扎。她小時候的認知里，周圍所有的親人都是討厭她的，而你是來帶給她痛苦的。根深蒂固的潛意識，突然發現一切都是陰謀。她一個孤零零的女人，根本承受不了。”
郁文舟靠到墻上，緩緩閉上眼睛，只覺得一切都在旋轉。
原來人最大的痛苦，不是恨，而是無力去恨。
樓梯間的門再次被猛地推開，管家半個身子探進來：“二少爺，大小姐，老爺的手術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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