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潑皮

0555【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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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縣。

錢家祖宅之中。

自那日謝鼎宴請一眾世家門閥后,錢先禮第二日便啟程回家了。

田也捐了,官家的心思也明白了,自然也就不需要繼續留在杭州了。

此時,整個錢家籠罩在陰云之中,所有人都垮著個臉,面色陰沉。

二十八萬畝田地,全部捐給了朝廷,怎會不心疼。

錢家雖也經商,可田地乃是根本。

沒了田地,錢家便不再是世家門閥,頂天了只是一富商而已。

大廳之內,錢先禮端坐在主位上,大房、二房以及三房一大家子人坐在下首。

哭聲不大,卻吵得錢先禮一陣心煩意亂,呵斥道:“哭哭哭,有甚好哭的!”

錢先禮冷哼一聲:“現在知道怕了?”

明擺著的事情,怎么就看不清呢?

前來通報的錢元奇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哼,若非我果決,恐怕今日水師圍的就不單單是福云客棧,還有我錢家祖宅!”

聞言,錢先禮環顧一圈,沉聲問道:“你們都是這個意思?”

老三以及偏房的長輩也紛紛開口幫腔。

大房的主婦李氏手持帕子,低聲啜泣。

可行刺陛下,性質就徹底變了,這是要把天捅破,不死不休。

話音未落,錢先禮爆喝一聲,將其打斷。

錢智信假意呵斥了自家夫人一句,而后話音一轉:“不過說起來,阿爹有些操之過急了,完全可以再觀望一段時日。況且,就算要捐,捐一半也就夠了,十四萬畝田地,足以讓陛下看到我錢家的誠意。”

錢先禮搖頭失笑,對這個長子失望透頂。

只要不撕破臉皮,一切都好說,也都有回旋的余地。

他知曉當今官家殺伐果決,只是不曾想手段竟如此狠辣。

錢家老二出聲道:“父親息怒,大哥也是為我錢家考慮。”

錢先禮怒極反笑:“得虧陛下今歲南狩,否則再過兩年,等老頭子死了,我錢家也就亡了。”

眼看著本該屬于自己的基業,被翁翁一股腦捐了,李氏身為大房主婦,心里怎會沒有一點怨氣。

忽地,他似乎想到了甚么,驚聲道:“阿爺的意思是,陛下遇刺之事,根本就不關……”

錢先禮也是被氣急了,爆了句粗口:“老子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蠢貨!”

錢家延綿八九代,族中子弟眾多,絲毫不亞于趙宋宗室。

換做平日里,被翁翁呵斥,李氏定然不敢頂嘴,但此刻卻帶著哭腔道:“翁翁卻是豪爽,將家中田地全部捐了,可憐咱們往后只能喝西北風了。”

唯有錢先禮勉強保持鎮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錢家老二訕笑一聲,當即認慫,眼巴巴地看著自家親爹。

世家大族聯合起來對抗陛下,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錢智信回過神道:“這……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陛下遇刺與我錢家無關,縱然陛下震怒,可終歸是要講理的。”

除此之外,還有十幾名偏房的老人。

話音落下,一名垂髯老者皺眉道:“大哥言重了。”

“怎么和父親說話的。”

錢家老二這會兒也慌了,語氣驚惶道:“父親,此事會不會連累到我們錢家?”

一時間,眾人神色大變,就連李氏的低啜也停下了。

錢先禮說著,心頭也不禁涌起一股后怕。

“父親高瞻遠矚,是孩兒糊涂。”

不滿歸不滿,但到了危機關頭,他們能指望的唯有錢先禮這個家主。

“住嘴!”

“呵。”

“是啊父親。”

“好好好!”

眾人沉默不語,顯然對他這個決定,都覺得不滿。

她夫君是大房長子,等翁翁仙逝后,夫君就是錢家家主。

錢先禮正欲開口,卻見一道身影的跑進大廳,神情慌張地喊道:“不好了,陛下昨夜遇刺,震怒之下,下令搜查幕后元兇。一個時辰前,水師入杭州城,將福云客棧團團圍住。”

錢智信驚呼出聲:“他們瘋了,竟膽敢行刺陛下!”

那可是二十八萬畝田地啊,錢家九代人積攢的家業。

錢元奇也知自己失言,趕忙閉上嘴,把剩下的話咽進肚子里。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就算是錢智信也明白了。

遇刺之事,竟是陛下自己一手策劃?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面色驚駭。

若真是如此,那么老太爺說的不錯,只怕水師圍的就不單單是福云客棧了,他們錢家也在劫難逃。

待回過神,錢家眾人心頭升起一股慶幸。

多虧了老太爺,否則憑他們錢家在兩浙路的聲望,絕對第一個遭殃。

錢先禮瞥了眼自己的幾個族兄弟,冷聲道:“莫以為我不知曉你們的小動作,回去之后,將轉移、隱報的田地丈量清點,一畝不剩的全部送往縣衙。”

這些小手段豈能瞞過他,趁著這個機會,將錢家的田地全部清了。

官家既然不讓世家門閥擁有太多田地,那就一畝都不要留。

說句實話,他錢家缺田里這點收成么?

開甚么頑笑,錢家祖上可是吳越國君,歷經八九代人的努力,家資足以媲美國庫。

完全能稱得上一句富可敵國。

這些偏房的老者被嚇壞了,也不敢再耍小心思,忙不迭的應道:“大哥寬心,我等會照辦的。”

錢先禮繼續吩咐道:“這段時日,盯著些族中小輩,讓他們老老實實待在家中,誰敢出去鬼混,打斷腿丟去祠堂思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錢家人口眾人,他有兄弟姐妹,他上一輩的父親、祖父也有兄弟姐妹。

歷經八九代人,如今余杭、臨安的錢姓族人足有三五千人。

林子一大,甚么鳥都有。

萬一哪個偏房出了個混賬,在這個節骨眼惹了事,那就麻煩了。

“我們省的。”

眾人趕忙應道。

“此外,陛下遇刺一事,都給我壓在心里,藏深些。出了這道門,誰敢亂嚼舌根,莫怪我不講情分。”

盡管錢先禮沒有言明會是甚么下場,但從他語氣中的森森寒意,只怕會很凄慘。

沒法子,這種事情由不得他不謹慎。

有些事情,心里可以知道,但絕對不能說出來,否則只會招來殺身滅族之禍。

交代完事情,錢先禮目光越過大門,遙遙看向杭州方向。

到底是官家,行事果決狠辣。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必殺之招。

此番過后,整個南方的世家門閥,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家。

三日后。

京杭大運河港口,矗立著數千水師。

河面之上,還有百余艘戰船巡視。

半個時辰后,運河遠方出現一根詭桿,緊接著,數艘戰船出現在視野中。

奢華典雅的寶船被護在中央,順流而下。

謝鼎與杭州知府許翰神色一凜,挺胸直背。

寶船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已經駛入港口。

舷梯自甲板上放下,落在碼頭之上,韓楨邁步走下船。

“臣見過陛下。”

謝鼎二人躬身作揖。

“不必多禮。”

韓楨一手虛抬,吩咐道:“先入城。”

“陛下這邊請,馬車已備好。”

許翰伸手示意。

上了馬車,在千余玄甲軍以及數千水師的護送下,趕往杭州城。

杭州城本就處在軍管之中,加上韓楨遇刺,謝鼎調集水師入城,這讓城中的氣氛變得愈發壓抑。

馬車上,韓楨接過謝鼎遞來的茶盞,輕抿了一口,問道:“進展如何了?”

謝鼎答道:“臣已將虞相武等人控制在福云客棧,等候陛下發落。”

韓楨吩咐道:“不必拖了,就拿會稽四姓開刀,許卿從旁協助。”

“臣領命!”

謝鼎點頭應道。

一旁的許翰面色如常。

作為杭州知府,此番謀劃,他顯然是知情的。

沒錯,遇刺之事正是韓楨自導自演。

拿世家開刀,也得有個合理的借口。

還是那句話,師出有名很重要。

所謂明君與暴君的區別,差就差在這四個字上。

名正言順,即便殺的人頭滾滾,百姓與文人也只會夸贊一句陛下英明,殺得好。

行刺皇帝這種捅破天的禁忌事兒,哪怕韓楨把南方世家門閥全部血洗一遍,誰也挑不出理來。

當然,真要將整個南方徹底血洗一遍,肯定需要承擔后果。

所以,殺雞儆猴才是性價比最高的。

挑出幾個跳的最歡的宰了,其余世家自然會乖乖交出田地。

沒了田地,等同于沒了牙的虎豹。

韓楨叮囑道:“此事辦的利落些,莫要留下把柄。”

謝鼎本想為會稽四姓族中婦孺求情,韓楨這句話,打消了他求情的念頭。

猶豫了片刻,他點頭應道:“陛下寬心,臣省的。”

見狀,韓楨輕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謝卿有同理之心是好事,但伱可知,滅一族,能使多少貧苦百姓過上豐實的日子?”

婦人之仁,是文官的通病,哪怕是謝鼎也不例外。

“臣受教。”

謝鼎與許翰拱了拱手,心頭感慨。

官家始終將百姓擺在第一位啊。

也正因如此,自己才會效忠于陛下。

進入杭州城內,韓楨在樟亭驛住了下來,前戲已經鋪墊完了,接下來只需靜看謝鼎表演就行。

這幾日時間,福云客棧從上到下,所有人都籠罩在恐慌之中。

虞相武已經連續三日沒有睡過安穩覺了,煙圈發青,眼中布滿了血絲。

短短三日時間,他卻覺得度日如年,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其余人同樣如此,早沒了先前結盟時的意氣風發。

傍晚。

一眾人聚在樓下大廳用飯。

肉菜早就吃完了,如今只有米粥。

虞相武握著勺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粥,心不在焉。

坐在對面的魏圩嘆了口氣,忍不住問道:“虞兄,咱們還要被關多久?”

“我也不知”

虞相武搖搖頭。

他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幾日時間,他將事情從頭到尾細細思索了一番,發現多處端倪。

前腳吳慶才起了個頭,后腳陛下就遇刺,這中間相隔才不過一兩日而已。

就算吳慶吃了熊心豹子膽,可也來不及啊。

策劃一場行刺,尤其刺殺對象還是陛下,準備時間起碼需要三五個月以上,所以時間對不上。

一拍腦門,糾集一幫人就殺向陛下,那不叫行刺,那叫送死。

此外,還有謝鼎的反應。

細想之下,這其中貓膩與端倪太多。

此次遇刺,極有可能是官家自導自演,針對他們的陰謀。

并且,他們之中還有叛徒做內應。

目前來看,吳慶的可能性最大。

因為若非他嘴賤說了這么一句,謝鼎也抓不到他們的把柄。

不過,這些也僅僅是他的猜測而已,畢竟南方亂的很,邪教林立,外加方臘余孽,誰也說不準這群瘋子會不會鋌而走險。

噠噠噠

忽地,一陣馬蹄聲自客棧之外傳來。

虞相武先是一愣,旋即趕忙探頭看去。

透過大門,只見水師士兵分開一條通道,謝鼎架馬而來。

“謝相來了!”

明老二喊了一嗓子,眾人紛紛站起身,目光期盼。

翻身下馬,謝鼎在玄甲軍的護衛下,大步走進客棧。

“我是冤枉的,還請謝相明察。”

“謝相,你是知曉我的,我顧家這些年一直安守本分,不曾有絲毫逾越。”

“謝相……”

一眾人紛紛開口,七嘴八舌地聲音匯聚在一起,嘈雜紛亂。

“肅靜!”

謝鼎爆喝一聲。

一瞬間,客棧大廳之內頓時鴉雀無聲。

環顧一圈,謝鼎的目光落在虞相武、魏圩四人的身上,面色冷酷,語氣冷冽道:“經查明,會稽虞氏、魏氏、孔氏以及謝氏四家族人,暗通方臘余孽,妄圖行刺陛下,人證物證俱全。”

“按《大齊律》,當誅滅九族!”

話音剛落,大廳內頓時爆發出一陣嘩然。

顧家家主等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虞相武四人。

尤其是吳慶,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不是,我就嘴賤一句而已,你們竟然玩真的?

“這……”

虞相武死死盯著謝鼎,只覺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尾椎骨直沖大腦。

遭了!

自己成了那只儆猴的雞!

魏圩口中大喊:“謝相,冤枉,冤枉啊!”

“冤枉?”

謝鼎冷笑一聲,從袖兜中取出一份折子,展開之后,朗聲念道:“魏子期,魏氏四房幼子,前歲三月,暗中拜入摩尼教,為摩尼教捐贈錢糧八萬三千貫。”

“魏同,魏氏偏房,曾任德興縣主簿,暗中勾結方臘余孽方七佛,售賣武庫兵刃、生鐵、牛皮等物……”

一連念了四五個名字,謝鼎合上折子,冷聲道:“還需要本官繼續往下念么?”

魏圩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謝鼎所念之人與事,自然全部是真的。

這些都是密諜司暗中收集的情報。

做戲做全套,若是漏洞百出,那就貽笑大方了。

似魏家這種大家族,族中子弟數千,出幾個敗類很正常。

想找到他們的把柄,簡直不要太輕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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