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潑皮

0557【良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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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青州日報》的宣傳,會稽四姓暗中勾結摩尼教,行刺陛下之事,傳遍大江南北。

一時間,天下震動。

原本不少南方的士紳地主,對于會稽四姓族人被捕入獄一事打抱不平。

結果得知真相后,紛紛撇清關系。

好家伙,行刺陛下,這誰敢沾惹分毫?

與此同時,韓楨趁著這個機會,下旨搗毀南方淫祠,清繳摩尼教、彌勒教、景教等一眾邪教。

一旦發現傳教者,按死罪論處。

入教百姓前往當地官府自首,可既往不咎。

普通教眾,其實就是貧苦百姓,他們本身沒甚能力,抓與不抓影響不大。

真正的害蟲是邪教首領,以及一眾骨干成員。

這些人負責傳教,危害甚大。

同時,各地官府鼓勵百姓舉報邪教傳教人員,一旦舉報成功,賞錢十貫至五十貫不等,具體數額視被舉報者身份而定。

對普通百姓而言,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邪教這東西扎根民間,極為隱蔽,不發動群眾,根本沒辦法清剿。

余杭縣。

錢家這兩日異常忙碌,仆役們將祖宅打掃的一塵不染,換下老舊的燈籠掛飾,換上嶄新的桃符。

通往官道十里路,黃土墊道,凈水潑街。

一大早,錢先禮便拖家帶口,趕往十里處接駕。

轟轟轟!

巳時一刻,遠方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不多時,一隊身披玄甲的士兵出現在視野中,黑龍旗迎風招展。

錢家眾人神色微變,知曉陛下來了,紛紛面容肅穆。

一刻鐘后,六匹駿馬拉動的馬車,緩緩停在眾人面前。

正所謂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哪怕馬車簡樸,并非奢華的龍輦,可只看拉車的馬匹,便能明白車中之人的身份。

“小民拜見陛下。”

錢先禮一家子齊齊躬身作揖。

下一刻,門簾從內掀開,劉昌走了出來,朗聲道:“陛下宣錢翁入車同行。”

話音剛落,錢家眾人面露驚喜之色。

與陛下同車而行,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

錢先禮推辭道:“小民身份低微,豈敢與陛下同行。”

這時,韓楨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錢翁乃大賢,祖上亦是吳越國君,何必推辭。”

“如此,小民逾制了。”

錢先禮說著,在孫兒錢元奇的攙扶下,艱難登上馬車。

“起駕。”

劉昌唱喏一聲,浩浩蕩蕩的隊伍再次行進。

錢家族人一個個面帶欣喜,神色亢奮的跟在后面。

馬車從外看似不大,內部卻極為寬敞,足以坐下十多人。

軟榻之上,端坐著一名英武霸氣的青年。

錢先禮心頭微震,趕忙跪地,行大禮參拜:“拜見陛下。”

他活了八十余年,見過的年青俊杰如過江之鯽,甚至神宗至今的宰輔,如王安石、三蘇、韓琦、司馬光、呂公著等,他也都見過,與之暢談。

但從未有人的氣勢,能如此之盛。

盡管韓楨已經收斂了氣勢,卻依然霸氣四溢。

韓楨問道:“錢翁何故于此?”

錢先禮語氣鄭重地答道:“陛下龍章鳳姿,天日之表,小民不由心生惶恐之情。”

不得不說,拍馬屁也是一種本事。

同樣的阿諛之詞,有些人說出來,就頗顯露骨,讓人尷尬。

而從另一些人口中說出,感覺則完全不同。

錢先禮就是此中高手,配合語氣、神態以及一些細微的表情,使人信服。

韓楨失笑道:“龍章鳳姿?自古至今,可曾有人見過龍鳳?”

若換個人,恐怕真被他問住了,但錢先禮卻沉聲道:“吾今見陛下,其猶龍邪!”

“哈哈哈!”

韓楨放聲大笑,贊賞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錢家有錢翁坐鎮,當福澤千載。”

錢先禮的回答引用自《史記》中的孔子問禮,孔子問道老子,回來后與一眾弟子感慨: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于龍吾不能知,共乘風云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不得不說,這番引用恰到好處,可謂是絕佳的回答。

錢先禮躬身道:“借陛下吉言,錢家富貴與否,吾不在乎,只求族人平安喜樂,便知足了。”

韓楨微微一笑,心頭愈發滿意。

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世人多為名利所困,能跳脫出來的寥寥無幾,而錢先禮便是其中一個。

錢先禮活了這么多年,見多識廣,許多秘聞哪怕皇宮之中也不曾收錄,且博古通今,學識淵博。

一路下來,兩人談笑風生。

聊著聊著,便聊到了三蘇身上。

韓楨神色古怪道:“梁師成真是蘇東坡之子?”

“老拙也不知。”

錢先禮搖搖頭,旋即思索道:“東坡先生年長老拙十歲,當初東坡先生治杭州之時,與老拙親厚,時常登門拜訪,并數次下榻錢家。一次夏日飲酒之時,曾見東坡先生左胸有一處墨紅胎記,據言其父也有,想來此胎記可傳給下一代。”

“若陛下有興趣,回京之后,可命人檢驗一番梁師成,若也有,那大抵便真是東坡先生的遺體了。”

聞言,韓楨輕笑道:“梁師成早在去歲便已被斬首示眾,看來此事成了不解之謎。”

太監發達了,認個有名氣的爹很正常。

比如童貫,發達之后,便想給自己認個有牌面的祖宗,以此抬高身份。

童貫最先瞄上的是韓琦,韓琦歷真宗、仁宗、神宗三朝而不倒,門生故吏遍天下。如能拜進韓家大門,借助韓家的勢力,童貫的羽翼會更加豐滿。

結果韓琦第五子,時任吏部侍郎的韓粹彥卻拒不同意,認為童貫名聲太臭,而且還是個宦官,會辱沒韓家門庭,果斷拒絕。

無奈之下,童貫只好又轉頭找上了王家。

王珪雖名聲不太好,但不管怎樣,那都是堂堂宰相,三朝元老。

雙方一拍即合,正因如此,秦檜這個王家的女婿,才順勢與童貫搭上了關系。

按理說,梁師成想認個祖宗,選擇有很多,沒理由非要選蘇軾。

要知道,當時朝堂正在‘倒蘇’,甭說蘇軾的詩詞碑文了,凡是跟蘇軾沾邊的東西都得一起遭殃,梁師成沒必要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去認蘇軾當爹,急著保住‘親爹’的詩詞。

至于梁師成對蘇軾后人的照拂,那就更不用說了。

錢先禮狡黠道:“老拙倒覺得,有些事沒必要深究,留些懸念給后世人,豈不更有意趣?”

“錢翁此言大善。”

韓楨笑著附和。

后世,多少人為了秦始皇是不是呂不韋的兒子,爭的面紅耳赤。

正因這一樁樁秘聞,才讓歷史變得更加有趣,更加活潑生動。

談笑間,劉昌的聲音從外傳來:“陛下,到錢府了。”

“錢翁,請。”

“陛下先請。”

下了馬車,在一眾仆役的高呼中,韓楨在錢先禮的陪同下,游覽了一圈錢家祖宅,而后來到大廳飲茶。

韓楨輕抿一口茶水,隨口說道:“聽謝卿說,錢家有一位芝蘭玉樹,錢翁何不領來與朕見一見。”

“謝相謬贊了,老拙孫兒蠢笨,不過中人之姿,唯仁孝可嘉。”

錢先禮說著,命人將錢元奇尋來。

不多時,錢元奇邁步走進大廳,躬身行禮:“小民拜見陛下。”

韓楨打量一眼,贊賞道:“果然一表人才,風度翩翩。”

“當不得陛下夸贊。”

錢元奇趕忙自謙道。

韓楨問道:“可有功名在身?”

“不曾。”

錢元奇如實答道。

韓楨輕笑道:“如此俊才,不入仕可惜了,朕欲改制明州港市舶司,元奇可想為官?”

聞言,錢元奇心頭狂喜,正欲應下,卻見錢先禮搶先一步說道:“陛下厚愛,老拙感激不盡,只是元奇資質平庸,為官入仕,恐會耽誤朝廷大事,老拙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這番話,讓錢元奇面色一變,嘴唇蠕動了幾下,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可惜了。”

韓楨略顯遺憾道。

錢先禮生怕這個孫兒因不滿,整出甚么幺蛾子,于是吩咐道:“元奇,你先下去罷。”

“是,小民先行告退。”

錢元奇再度躬身一禮,轉身離去。

又聊了一陣后,時值正午。

在錢家用了一頓午飯后,韓楨便離去了。

臨走之前,韓楨特意留下一副墨寶。

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良善人家!

盡管韓楨這兩年已經開始練字了,但畢竟時日尚短,別說與那些大儒比,就是一個秀才,書法都比他好上數倍。

但錢先禮卻如獲至寶,吩咐道:“請城中王待詔來家中,將陛下墨寶裱好,供奉于大廳之上。”

待詔,是一種官職,亦是民間對手藝人的稱呼。

當然,并非所有手藝人,都能當得起待詔之稱,需得是行業內手藝頂尖之人,才有的尊稱。

“老奴這就去。”

老管家歡天喜地去了。

將墨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錢先禮轉過頭,見自家孫兒悶悶不樂,笑問道:“心里可是怨阿爺?”

“孫兒不敢,阿爺這么做,自然有阿爺的道理。”

錢元奇答道,只是語氣中顯然還夾雜了一絲不服氣。

這很正常,入仕為官是這個時代讀書人的終極信仰。

“看來你心里還是有氣。”

錢先禮語氣愧疚道:“阿爺知曉你想當官,但為了錢家,也只能委屈伱了。”

錢元奇疑惑道:“這兩者有甚關系?”

“你當官家先前那聲可惜,是因錯失你這個人才么?”

錢先禮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他有三個兒子,皆不成器,孫子輩中,也唯有錢元奇相對出挑。

可那也只是矮子里面拔高個,相比起那些青年才俊,錢元奇差的不是一丁半點,這么明顯的事情,竟然也看不透。

聽自家阿爺這么說,錢元奇不由正色道:“還請阿爺明示。”

錢先禮心頭稍稍有了些慰藉,自家這孫兒,到底還是有些優點的。

“此次捐了族中全部田產,并且分文不收,給足了官家臉面,官家無論如何,都得投桃報李。賞你官兒,便算是還了人情,可若不接,那這個人情陛下就得一直欠著。”

錢先禮看著桌上的墨寶,喃喃自語道:“陛下賜下的這四個字,乃是我錢家的護身符,從今往后,只要安分守己,災禍就落不到我錢家頭上。如此,我臨到死時也能安心閉眼了。”

“原來如此。”

錢元奇恍然大悟。

錢先禮叮囑道:“顯赫一時,不代表能顯赫一世,三代而衰的門庭比比皆是。元奇你記住,往后錢家子弟,不得入仕為官。”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錢家不需要后人光大門楣,只需安安穩穩,守住家業即可。

見阿爺語氣鄭重,錢元奇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阿爺寬心,元奇定然銘記于心。”

“好孩子,阿爺沒多少日子了,你父親性子憊懶,志大才疏,往后錢家就靠你了。”

錢先禮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滿臉慈愛。

錢元奇眼眶微紅,面露孺慕:“阿爺身子骨好著呢,莫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錢先禮搖頭失笑:“傻孩子,生老病死乃天道輪回。阿爺不怕死,只是有些遺憾,盛世要來了,只可惜我看不到嘍。”

自開元盛世至今,已有四百余年。

這四百年間,天下戰亂不斷,哪怕趙宋一統天下,卻也弊病頗多,暴亂頻頻,一眼便能望到頭。

今日得見官家,讓錢先禮覺得,下一個盛世,即將到來。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九州道路無豺虎,遠行不勞吉日出。齊紈魯縞車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宮中圣人奏云門,天下朋友皆膠漆……”

錢先禮遙遙看著天邊夕陽,口中喃喃念著杜甫的詩。

盛世啊,該是何等光景?

無法一睹盛世美景,這輩子終歸是有些許遺憾。

是夜。

遇仙樓雖比不上樊樓有名,可也是東京城里七十二家正店之一。

幾經轉手,如今的遇仙樓,被一名山東的豪商以高價撲買到手。

夜幕下,遇仙樓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三樓雅間之中,趙佶與趙楷這對父子剛剛用完飯,此刻正品茗閑聊。

這段時日,趙佶的字畫愈發不好賣了。

由原先的一字二百貫,到如今,一幅三尺畫作,也才能賣百來貫。

之所以跌價如此之快,實在是這廝太過高產。

幾千貫,一夜就折騰沒了。

沒錢了,就繼續賣墨寶。

物以稀為貴,市面上數量一多,價格自然也就低了。

收入少了,連帶著趙佶的消費也一降再降,下榻之處,從樊樓變成了遇仙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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