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潑皮

0571【離譜的反賊】

目送劉光世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處,方七佛叮囑道:“派幾個人盯著他,一旦妄動,就地格殺!”

“屬下領命!”

一名護法點了點頭,立即安排人監視劉光世。

而頂替劉光世的守將,則是方七佛本人。

他雖不是標準的軍伍之人,但當年跟隨方臘,也是統過兵,打過仗的,親自率兵與西軍交戰十余次。

只可惜戰績不是很好看,被韓世忠打得屁滾尿流。

不過能與韓世忠率領的西軍交手十余次,且每一次都能全能而退,不得不說也從側面印證了方七佛其人,確實有點東西。

呂將遙遙看著越來越近的齊國水師,面色凝重道:“閩王,此番齊軍忽然攻打福建,只怕是精心謀劃。”

“不錯。”

方七佛點點頭,說出了心中的猜測:“本王懷疑戰場不止建州與福州這兩處,汀州與邵武軍應該也遭到齊軍進攻,只是路途遙遠,暫時還沒有傳來。”

呂將面露憂色:“此戰殊為關鍵。”

見狀,方七佛卻笑道:“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此次齊軍大舉進攻福建,對我等而言即是危機,亦是契機,若能打退齊軍,借此戰大勝之威,納貢稱臣之事,十有八九可成!”

方七佛到底只是一介反賊,這兩年更是躲藏在深山之中,沒甚見識。

他以為,憑借福建多山地貌,配合堅城,擋住齊軍并不難。

畢竟,當初十五萬西軍南下平叛,雖也勝了,可代價慘重。

方七佛不知曉的是,時代早已變了。

盡管劉光世、張俊等人一直說齊軍火炮兇猛,但到底怎么個兇猛法,他卻一無所知。

人,無法通過旁人的描述,去想象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

尤其是這個信息傳播匱乏的時代。

一刻鐘后,齊國水師艦隊已經來到郡城。

碼頭周邊的百姓聽聞要打仗,早已撒丫子跑了,要么躲進了城里,要么藏進山中。

青州艦上,匡子新下令道:“留下一營水師前往上游警戒,余者登岸攻城!”

隨著軍令下達,水師立即在方七佛等人的注視下,大搖大擺的開始在碼頭登陸。

見狀,郭勝提議道:“閩王,齊軍將領志大才疏,竟敢堂而皇之的登岸,不如打開城門,趁其登岸之時,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

方七佛想了想,點頭應道。

他也覺得齊軍太過托大,竟敢當著他們的面,就這么大搖大擺的登岸。

要知道,城中可是有三萬守軍,而齊軍水師不過才萬余人,方才還派出去一千余人去上游警戒。

念及此處,方七佛吩咐道:“你率五千精兵,立即出城突襲,本王再讓高覃率一萬人替你壓陣。”

“得令!”

郭勝高聲應道,眼中閃動著興奮之色。

事實上,不管是郭勝還是方七佛,對戰局的判斷都沒有錯。

自身人數優勢,且齊軍又在眼皮子底下登陸,這乃是天賜良機,換幾年前的韓世忠、楊惟忠、吳玠兄弟來了,也會派兵突襲。

但,還是那句話。

時代變了啊!

下一刻,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聲音,城門被從內打開。

郭勝身披重甲,一手持盾,一手鐵錐,身先士卒的沖了出來。

身后五千精銳盡皆著甲,魚貫而出。

“殺齊狗!!!”

郭勝高吼一聲。

見到這一幕,登陸的齊軍水師卻不慌不忙,前排士兵立即架起一面面巨盾,豎起盾墻。

忽地,一聲炸雷般的巨響響起。

停靠在碼頭的青州艦甲板之上,升騰起一陣煙霧。

炮彈隔著一里多遠,轟進反賊人群之中。

一時間,便有十幾名士兵死于非命,血漿與碎肉在地面形成一條直線。

炮彈余威不減,凡是被觸碰到的反賊,紛紛倒地,發出凄厲的哀嚎。

咕隆!

郭勝咽了口唾沫,沖鋒的步伐不由一滯。

短暫的失神過后,他咬緊牙關,大吼道:“兒郎們莫怕,隨我殺齊狗!”

“殺啊!!!”

驚懼之中,反賊們在郭勝的帶領下,爆發出心中的獸性。

還沒跑兩步,第二炮襲來。

這一炮幾乎是擦著郭勝飛過,只聽一陣骨頭折斷以及血肉飛濺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南城門距離碼頭不過一里余地,但郭勝卻覺得無比漫長。

短短幾百步距離,便有上百名士兵死在火炮轟擊之下。

不過這五千人,多為方七佛收服的水匪強盜,基本手上都沾過血,一個個俱都是性情彪悍,好勇斗狠之輩,遠非招募的農夫能比。

雖心中驚懼,卻也并未崩潰。

畢竟只一門攻城炮轟擊,震懾效果,遠遠大于殺傷效果。

眼看即將沖殺到齊軍身前,郭勝再度高吼一聲,加快步伐。

下一刻,只見原本擋在前方的盾兵,忽地收起大盾,迅速后撤,露出一尊尊鐵疙瘩。

二十門黝黑的炮管遙遙指向他們,在夕陽映照下,散發著森森寒意。

“開炮!”

一聲高吼響起。

嗤嗤嗤!

炮手紛紛打開火折子,點燃引線。

看著二十道火星極速向下,郭勝悚然一驚,只覺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背脊直沖天靈感,渾身上下寒毛直豎。

他想頓住腳步,但已經來不及了,只得本能的舉起大盾護在身上。

轟轟轟!

一尊尊野戰炮口噴涌出火光,伴隨著濃郁的煙霧升騰而起。

叮叮當當

一連串炸雷般的炮聲中,夾雜著金屬交際的脆響。

郭勝只覺渾身各處陣陣發麻,接著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上。

城樓之上,方七佛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麾下士兵一排排的倒下。

這一刻,張俊曾經的話,再度在他腦海中響起。

“閩王,齊軍火炮兇猛,如神罰降世,不可力敵。”

短暫的失神后,方七佛慌忙下令道:“快,快讓高覃回來!”

火炮犀利至此,高覃麾下一萬人也只是去送死罷了。

如果說先前的攻城炮,只是讓反賊們驚懼的話,那么這一輪野戰炮齊射,徹底將反賊們嚇破了膽。

是真的嚇破了膽,有上百名反賊,并未被野戰炮擊中,而是被活活嚇死。

肝膽俱裂!

“跑啊!”

“雷公爺爺饒命!”

“莫殺俺,莫殺俺,俺降了!”

殘存的四千反賊瞬間崩潰,一些人扔掉手中兵刃,跪地磕頭,更多的轉身就往城內跑去。

潰敗的反賊烏泱泱朝著城門跑去,一個個卯足了勁,速度奇快。

高覃率領的一萬人才剛剛出城,立即就被炮聲嚇了一跳,緊接著就收到方七佛讓他立即回城的消息。

這一萬人本就是新軍,俱都是操練了沒多久的農夫,哪里有甚么紀律性。

一時間,城門之下無比混亂,所有人都削尖了腦袋想往城里鉆。

這一萬人還沒進城,潰散的四千反賊已至。

混亂之中,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大規模踩踏事件。

最關鍵的是,城門關不上了!

方七佛慌了,也顧不得還在城外的萬余士兵,急忙下令道:“快快快,快關城門!”

一名護法神色慌亂道:“佛子,人太多了,根本關不上!”

一萬余士兵發了瘋似得往城門里沖,如何能關的上?

“斬斷千斤閘的鐵鏈!”

方七佛一發狠,咬牙切齒的下令。

“這……”

那護法一愣。

方七佛抬手就是一巴掌,怒喝道:“還不快去!”

“屬下這就去。”

護法捂著臉,轉身離去。

隨著絞盤上的鐵鏈被斬斷,重達千斤的千斤閘從墻洞頂上轟然砸落。

噗嗤!

但聽一陣慘叫,十余名擠在城洞內的反賊被攔腰砸斷,血漿與內臟噴涌了一地。

此時,還有七八千反賊在城門,眼見城門緊閉,這些反賊頓時心寒,一些主動受降,另一部分則四散奔逃。

遠處青州艦之上,匡子新舉著望遠鏡,被眼前的一幕給逗笑了。

反賊羸弱,這是共識,但他實在沒想到,竟會離譜到這種地步。

先有四千反賊主動迎戰百艘戰艦群,后有反賊突襲不成,反被堵在城外。

放下望遠鏡,匡子新下令道:“快天黑了,加緊時間拿下郡城。”

“得令!”

傳令軍應下后,立即將匡子新的命令傳遞到前線。

得了軍令,水師們登岸的速度加快。

一刻鐘后,六千水師盡數登陸碼頭,先登營整裝列陣,磨槍擦刀,炮守營則緊鑼密鼓的調整攻城炮角度。

“攻城!”

“開炮!”

轟轟轟!

五尊攻城炮對著裸露在外的千斤閘就是一頓狂轟濫炸。

方七佛只覺腳下城樓一陣晃動,眼中滿是驚懼之色。

呂將勸道:“佛子,城樓危險,還請暫避鋒芒。”

“好!”

方七佛立刻應道。

很顯然,齊軍的火炮能轟擊城門,自然也能轟擊城樓。

在一眾手下的護衛下,方七佛與呂將匆匆朝著樓道走去。

剛下城樓,便聽轟的一聲巨響,被他們視為堅不可摧的千斤閘,在火炮第二輪轟擊下,四分五裂。

“不好,城破啦!”

緊接著,一聲驚呼從城樓之上傳來。

“完了!”

方七佛腦子嗡的一聲,只覺手腳冰涼,如墜冰窟。

被他寄予厚望的郡城,結果只堅持了不到盞茶功夫,這仗還如何打?

就在這時,呂將的驚呼將他拉回現實:“閩王,城門破了,咱們快走罷!”

“走!”

方七佛當機立斷。

他根本沒有負隅頑抗的心思,見識過齊軍火炮的威力后,他已經被嚇破了膽。

“先入城者,封妻蔭子!”

在攻城炮的火力援助下,水師先登營的將士們一個個雙眼赤紅,嘶吼著沖向城內。

炮手營與隨軍民夫推著野戰炮,緊隨其后。

然而進城之后,先登營幾乎沒有受到甚么像樣的抵抗,畢竟方七佛都跑了,這些士兵又怎會賣命。

此刻,整個郡城無比混亂。

方七佛也是個狠人,臨走之前,命麾下在城中四處放火,制造混亂,以此來擋住齊軍追擊的腳步。

而他自己,連金銀細軟都來不及帶,便率領三千余親信從北門逃走。

出了城后一路狂奔,最后一頭扎進深山密林之中。

“稟都帥,方七佛率領麾下數千人從北門逃走。”

“追!”

匡子新說罷,踩著舷梯一路下到碼頭,朝著郡城走去。

夕陽漸漸隱入海平面,夜幕緩緩降臨。

一個時辰后,郡城重歸平靜。

隨軍參軍正在緊鑼密鼓的統計戰損,清點戰利品。

府衙之中,匡子新端坐于大堂之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下方一群官員。

這些官員上至一路轉運使,下至六曹主官,足有百人之多。

福建路轉運使閭丘歷聲淚俱下道:“下官日思夜盼,總算把將軍給盼來了。反賊方七佛以城中百姓為要挾,逼我等就范,為了百姓安危,下官也只得暫且委身于賊。”

匡子新不急不緩道:“本帥乃海軍都帥,屬軍部統轄,只負責行軍打仗,民政之事與本帥無關,你等是忠是奸,是真投賊還是假歸附,自有陛下與朝中相公們定奪。所以,暫時只能委屈諸位了。”

“來人啊,將他們關押起來,嚴加看管,屆時與賊首方七佛等人一齊押入京師受審!”

聞言,一眾官員面色一變,紛紛開口求饒。

然而匡子新卻不管,揮了揮手,立即沖進來一群水師士兵,將一眾官員押走。

不多時,錄事參軍喜滋滋地走進大堂。

見狀,匡子新笑問道:“有何喜事?”

錄事參軍答道:“此戰繳獲不菲啊,除大量糧草輜重之外,還在賊首府上查抄了八萬兩銀錠、三千兩黃金,以及上百萬貫銅錢!”

趙宋錢荒,缺白銀,更缺黃金,齊國同樣如此。

雖然目前市面上白銀與銅錢的比例,是一兩白銀等于三貫錢,可實際成交起來,三貫錢根本買不到。

如今,不管是朝廷還是民間,對黃金與白銀的需求量都極大。

匡子新叮囑道:“福建多金銀礦,這些只怕都是反賊從各處金銀礦強行搜刮而來。錢財登記在冊,全部封存,安排士兵把守。”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快步走了進來,稟報道:“都帥,有一人自稱劉光世,想要求見都帥。”

“劉光世?”

匡子新挑了挑眉,旋即吩咐道:“將他帶進來。”

很快,劉光世的身影出現在大堂中。

看著端坐其上的匡子新,劉光世抱拳行禮:“末將見過都帥。”

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匡子新頓時就笑了:“伱竟自投羅網,省卻我一番功夫。”

劉光世神色一變,慌忙道:“都帥誤會了,投賊非我本意,都帥還請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高抬貴手。”

匡子新面色古怪道:“你難道不知,劉將軍已經與你斷絕父子關系了么?”

“甚么?”

劉光世如遭雷擊。

這年頭的斷絕父子關系,可不僅僅只是嘴上說說,那是正兒八經的被逐出家門,族譜除名,往后形同陌路。

甚至在官府的戶籍之上,父子二人也不再有任何關系。

“押下去。”

匡子新揮揮手。

他本以為劉光世隨方七佛一齊逃了,沒成想不但還在城里,竟自己跳出來。

憑白撿了一份軍功。

當真是運氣來了,攔都攔不住。

(本章完)

大宋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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