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天陰磊還在猶豫要不要借貸，聽班主任這么一說，已經沒什么可糾結的了。
兩害相較取其輕，和絕育失去童子鞭相比，還是借貸更具性價比。
很多住校生想法和陰磊一樣，中午放學后，有八個人去簽了協議。
白昆不在那八個人之中，他去了一號食堂，又用飯盒夾帶了雞腿回寢室。
“你貸款不？”李奇宇一見面就問道。
“不搞。”白昆毫不猶豫。
“為啥？”李奇宇問道。
“借貸容易，還貸難。”
“市重點高中每學期學費就得兩萬，一年下來四萬，高中三年就得十二萬。很多人到了高三，又得借新的貸款，利滾利根本還不起。”
“上了大學，又得借貸還貸，挖東墻補西墻。”
“只有少數拿到獎學金的學霸，免掉了學雜費。多數人沒有獎學金，大學畢業十年了還在還貸的都有。一不小心崩掉的，就得賣腎，然后是各種器官，連三魂七魄都得抵押出去。”
白昆在微機課上網研究過，他很懂。
李奇宇表示不服：“沒那么夸張吧，惹毛了老子不還，大不了一死。”
“天真，你以為死亡就能解脫？”
“這個時代，誰也當不了老賴。”
“我們初一的時候，那個跟我一起踢過球的黃濤師兄你還記得吧？他比我們早兩年畢業，被優化第一年，就把貸款花光了，想不開吃了一整瓶安眠藥。”
“官府對這種‘不尊重生命’的行為零容忍，進行了嚴肅處理。”
“首先，將黃濤的遺體，賣給了一家修真大廠——陰尸宗。”
“趁著黃濤還沒過頭七，把三魂七魄抽了出來，打入招魂幡。”
“朝廷有規定，不尊重生命，下場和判了死刑的犯人一樣——在招魂幡里，做一百年打工魂。”
“如果一百年后還剩下殘魂未滅，刑滿釋放，重新投胎做個打工人。”
聽到白昆滔滔不絕，李奇宇哆嗦了一下：“沒這么夸張吧，你聽誰說的？”
“趙昊上次體育課踢完球，突然跟我聊起黃濤的頭球技術，順帶著提起過這事兒。”白昆回首往事，記憶里的頭球王子黃濤，已是一縷打工魂。
“生是打工人，死是打工魂，我們就沒有別的路可走了？”李奇宇語氣透著悲愴。
“有啊，變強，像真榜第三小仙女那樣，就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白昆說道。
“……你就別拐著彎兒勸我努力了，我這成績，你心里沒點數？”李奇宇一陣絕望。
白昆沉默了。
他去了圖書館，看書一小時，小有進步。
時間來到六月五號星期三，班里簽了貸款協議的仙苗越來越多。
帶頭沖鋒的陰磊，從資源樓換了騷東西，據說氣血值已突破一千大關。
有了這樣的帶頭作用，前后有二十個住校生簽署了協議。
付彩虹并不滿意，她的計劃是除了15個走讀生之外，35個住校生集體借貸。
走讀生有家長撐腰，有些操作不方便展開。
對待沒娘沒爹的住校生，班主任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原因也很實在，九黎仙苗金字招牌，付彩虹每推薦一位仙苗，信貸公司會給她兩千元“介紹費”。
理論上35個住校生都簽了協議，付老師能得到七萬元，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最近兩天，付彩虹把陰磊樹立為正面典型，課堂上多次點名表揚。
白昆成了反面典型，屢次遭到點名批評。
要不是學校有硬性規定，仙苗簽協議必須遵守自愿前提，付彩虹都想采取強制措施。
她決定先解決白昆這個頑固分子，攻破了這個刺頭，另外十幾個住校生不攻自破。
星期三下午，白昆課堂上突然鼻頭發癢，忍不住伸手撓了撓。
砰！
他剛伸手撓了兩下，班主任猛地拍起了桌子。
沒等同學們反應過來，付彩虹怒目相向：“白昆，你在干什么？上課不好好學習，兩只手晃來晃去，太不遵守課堂紀律了！”
白昆比竇娥還冤：“老師，我沒有……”
“還敢狡辯，我最看不起做錯了還找借口的學生，給我站到后面去！”
隨著班主任一聲令下，白昆站到了李半仙的專用風水寶地。
他還是年輕了，一臉的不服氣。
付老師專治各種不服，看到熊孩子那表情就發飆了：“你是不是以為考到第28名就不用努力了，溫故而知新，你看看趙昊、孟晗，誰像你這么驕傲自滿？”
“九年級的人了，一把年紀了聽不進去好賴話是吧？”
“老師再不點醒你，你就毀了！”
“怪我以前對你太縱容了，給我站到教室外面去，好好想想自己做錯了什么！”
白昆腳下還沒站熱乎，又去了教室門外。
那個位置，正是陰磊當初被滅絕師太罰站的位置。
陰磊低下頭，捂著嘴，強忍著沒笑出豬叫聲。
連他都沒發現白昆伸手晃來晃去，付老師是怎么發現的？
風水流輪轉，陰磊迎來了人生中的春天。
陰同學如今成了班主任的新寵，熱度超過了天字第一號狗腿子劉波。
再看看白昆，對比下來，都是傷害。
站在教室外面，白昆在意的并非罰站，而是他失去了學習的快樂。
少聽一節課，等于少了1點氣血。
白昆不是這么容易屈服的，他靠著墻壁，豎起耳朵偷聽。
專注度之高，首次達到了百分之百。
當下課鈴聲響起，超出他預期的騷東西出現了。
書非借而不能讀也，鑿壁偷光者，往往比錦衣玉食之輩更珍惜學習機會。
你罰站也在學習，掌握了熱愛學習的真諦，獎勵2點氣血。
罰站聽課，獎勵翻倍。
白昆差點笑出聲來，從此開辟了一條新思路。
在隔壁九年級（5）班上課的馬曉飛，看見了白昆罰站。小馬哥知道這個學生被罰站的原因并非調皮搗蛋，他也知道介紹費的內幕，只可惜他不過是個任課老師，需要看班主任臉色行事。
下課后馬曉飛沒急著回辦公室，等付彩虹一走，他用自己的方式，對白昆送去了支持：“同學，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老師相信你的實力，等你蓄力爆發突破5級，我再帶你出去買飲料。”
“謝謝馬老師。”白昆聽懂了弦外之音，小馬哥不建議他借貸。
他想起了班里流傳的一個八卦，馬曉飛當年為了完成本碩連讀，欠了一大筆學貸，參加工作五年了還在辛苦還貸。
據說小馬哥平時舍不得點外賣，長期在一號食堂蹭飯。
順著這條思路拓展下去，當初馬曉飛給白昆買了二百塊的果粒汁飲料，堪稱大出血。
白昆心存感激，小馬哥這種年輕老師在班主任面前沒有發言權，帶他出去買一瓶飲料已經是最大的支持。
看到敢于抗擊班主任，和命運抗爭的少年，馬曉飛感觸良多，想起了一些同事的勸告：“付老師當年比你還有原則，后來……唉，不出十年，你就會變成和付老師一樣的人。”
馬曉飛不想變成那種人，也不想他的學生變成那種人。
兩人一起去往食堂，走到半路上，小馬哥突然有感而發：“白昆，答應老師，勇敢做你自己，不要變成你最討厭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