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有福,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可他卻有一個很不平凡的外號,叫做翻江鬼。
一般能有外號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胡有福就不是好人,東海那邊跑來的,犯下不少案子,在京兆府也是掛了號的,手上也有十幾條人命。
這種“大賊”,一旦抓到就是砍頭,各州府都有畫像和告示。
半年前,胡有福流竄到蕭縣時被抓到了,關押在牢房之中,認命,等死。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來到牢房前,告訴他,命可以保住,暫時保住,但是得上山,只是上山,而不是上山落草為寇。
能活,誰會想死呢,胡有福這名罪囚被掉了包,夜間就被放了,兩個縣府里的差役給他送到了山上,送到了一處寨子前。
這種寨子,胡有福見過,山賊和流寇聚集的地方就是這種寨子,易守難攻,進可攻退可守。
可蕭縣距離京城不遠,竟然有人在這里建立寨子,不怕官軍圍剿嗎,胡有為想不通。
上了山,入了寨,胡有福這才知曉,寨子里面的人不是山賊,大部分都是“強人”,身份見不得光,大多數都是賊人,也有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卒,應該是上過戰陣的。
大家不下山,也不劫財貨,就是等著,有酒喝,有肉吃,定期也會有一些女人上山讓大家樂呵樂呵,只不過每次來的時候都是不同的女人,而且每次離開的時,走的也不是上山的路。
寨子一共三處,都在山里,嚴禁私自下山,要是跑了被抓到,看幾位當家的心情,心情好了,打一頓吊起來曬三天,心情不好了,一刀捅死以儆效尤,不過大當家的很少有心情好的時候。
胡有福在寨子中待了小半年,期間總是有人上山,也有人下山,上山的人,都是他這種,身份見不得光,下山的人,不多,隔三岔五下去那么兩三個人,有的人回來了,有的人再也沒見過。
胡有福大致上看明白了,身邊的人,應該是某個大人物養起來的死士,養他們的人,應該是要干一件大事,至于是什么大事,不少人猜到了一些。
直到兩個多月前,山里出了很多事,三件事吧。
第一件事,吳大明跑了。
胡有福和吳大明相熟,這小子是個采花賊,可作案工具卻細的和個針似的,作案手法很卑鄙,大家都看不上這種下三濫。
吳大明還真跑走了,幾個當家的派人去找也沒找到,大當家的天天罵,甚至開始勘察后山地形,應該是怕暴露后準備帶著大家跑。
第二件事,吳大明跑走之后沒多久,山上消失了好多兄弟,有的是去抓野味了,有的是莫名其妙的出去放個尿就消失了,大約消失了十多個人吧,后來倒是找到了幾具尸體,看尸身模樣,應該是被野獸給啃了。
胡有福見過兩具尸體,心里有點擔憂。
沒人知道,他以前干過仵作的活,所以懂一些驗尸的手段,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兩具尸體死前應該是被拷問過。
不過胡有福沒和任何人提及,很多人就是話太多,死掉了。
第三件事,又來人了,不是被送來的,而是就那么大搖大擺的走到寨子中,很囂張,很跋扈,自稱老九,手里拎著個臭烘烘的包袱。
包袱解開了,里面是個人頭,吳大明的人頭。
這位自稱九爺的人,歲數也不大,但是那脾氣火爆的狠,剛有弟兄上去問,倆大耳瓜子,半嘴牙都沒有了,身手還好,好的嚇人,一耳光抽過去,同時奪了刀,就一刀,劈了出去,將那個只是詢問的兄弟劈倒在地,乖乖,人都快兩半了。
劈了人,九爺就讓幾個當家的滾到他面前。
誰見過這種威風,駭人。
大當家的,二當家的,三當家的,就在喝酒,三個寨子里管事的,齊齊跑了出去。
那一臉書卷氣的九爺,又是一刀,直接將大當家的劈了,腦袋飛的老高,不等兄弟們開口,一個腰牌仍在了三當家的臉上,罵上了,罵都是一群飯桶,說吳大明險些走失了風聲。
腰牌金包玉,胡有為見多識廣,知道,那腰牌,代表著天潢貴胄。
九爺扔了腰牌,在上百個弟兄的注視下,讓二當家和三當家的跪下,二當家就猶豫了一下,好像有些困惑。
胡有福對著老天爺發誓,就猶豫了那么一下,就是眨眼的功夫。
第三刀揮了下去,武藝最高的二當家,人頭落地。
原本還天天耀武揚威的三當家,當場就嚇的跪在了地上。
九爺給二當家的人頭踢飛,那雙眼睛,嚇人,看著大家,說以后山上他九爺說了算,狗日的蕭縣縣府李木舉棋不定,不牢靠,他是吳王的謀士,代表吳王,以后,他管事,蕭縣的人再上山,必須通知他。
之后發生了什么,胡有福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之后那幾日,九爺成了大當家,三當家,對,三當家成了二當家的,二當家的對九爺唯命是從。
安生了幾日,大家下山了。
是夜,千余人,下了山,在九爺的帶領下。
九爺說,今夜,就帶他們搏一次前程,要拿下一座城,里應外合拿下一座城,大昌朝,京城
九爺是個敞亮人,不像以前大當家的藏藏掖掖,告訴大伙,他們要冒充官軍,子時到,內應開了城門,吳王已經收買了朝臣和京營的幾位將軍。
奪國,一切都準備就緒了,他們這千人,只是一小支人馬,要去郊外的京營匯合暗中投靠吳王的云麾將軍。
大伙很興奮,也有點害怕,但是興奮多過害怕,九爺一看就是靠得住的人,投脾氣,一視同仁,說話也敞亮,下了山,走在前面,扛著刀,一看那架勢就知道曾經也是個匪首。
借著月色,快到大營了,九爺說,他先去,進入營中知會一聲云麾將軍,一會云麾將軍會帶著兵卒給他們換衣服給他們更好的兵刃。
是的,九爺沒讓他們帶兵刃,說軍營有更好的。
胡有福很憧憬,活這么大,他還沒去過京城,九爺說了,殺進去了,給大家一個時辰時間,想干什么干什么,能搶多少搶多少,能燒多少燒多少。
大家很興奮,興奮的嗷嗷叫。
九爺去了很久,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片刻后,吹了口哨。
九爺就是靠得住,大家就這么大搖大擺的進入軍營了,京營的兵卒,站在外圍。
只是那些兵卒的表情有些古怪,看著他們,仿佛看著一群怎么說呢,就像看到了一群打雷下雨不知道往屋子里躲的人。
然后然后發生什么了,胡有福記的不是太清楚了。
他被一支利箭射穿胸口之前,光記得那些表情古怪的軍卒們,突然將背后的長弓抽出來了,然后蝗蟲一般的箭雨襲來。
身邊的兄弟們,倒下大半,然后便是長刀出鞘的聲音,那些軍卒,紅著眼,沖了過去,砍他們。
胡有為躺在血泊之中,雙眼之中的氣機漸漸消散。
他看到一匹馬,一個騎著馬的穿著黑衣服面無表情的人,帶著四五十人沖進了軍營,然后是爭吵聲。
一個自稱本將的家伙,罵罵咧咧的,說他娘的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
是九爺的聲音,九爺說,他單獨入山,沒人手可用。
那騎著馬剛剛來的人,一直在苦笑,還說什么他剛來這里想著通知譚將軍去蕭縣駐扎。
之后的事,胡有福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他努力的呼吸著,然后看到了一雙眼睛,不是九爺,應該也不是軍伍,就是個身穿黑袍的人,不茍言笑,很認真,很仔細,掏出了腰刀,捅進了他的胸口,很慢。
臨死前,胡有福看到,捅他的人還回頭風輕云淡的問道“抓不抓李木”。
九爺說,抓,抓了趕緊回京,他要回去和楚擎吹噓去,很興奮。
胡有福死了,死的很痛苦,就如同他當年親手掐死他的同鄉一般。
胡有福死之前,想起了同鄉,他和同鄉,一起去城里上工,露宿在官道旁。
同鄉包袱里六百文,其實也不多,可胡有為就覺得那六百文應該是他的。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胡有福羨慕,羨慕同鄉,至少,同鄉知道為何而死,因為六百文,自己卻很困惑,死的很困惑。
不是要做大事嗎,九爺不帶他們做大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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