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通鑒

第844章 命魂燈滅

空曠的石室被參造惡源之炁填滿,將湛長風連同她的森羅地獄欺壓到了角落。

龐大的參造惡源之炁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孽力,如果業力是為了清除一切罪孽,孽力就是為了喚醒一切罪業,叫有罪業在身的生靈魂飛魄散或墮為邪魔。

此時它還沒落到自己身上,她就已有了深深的忌憚,身上的罪業蠢蠢欲動,仿佛即將被勾出來了。

“因果中人,善惡常在,善是道,惡自然也是道,何不順道而行。”

湛長風著實懶得理會此等妄言,她以地獄神力極力阻擋著侵蝕而來的參造惡源之炁,暗里捏了捏傳送石,可惜這里有空間隔絕,唯一準備的后手失效了。

她觀察著這處地方,神威如此之重,理當不會存在參造惡源之炁,邪惡之徒更不會拿它當據點,事出反常必有妖。

“善惡之道太小。”湛長風的應話讓他興奮了,“何道為大?”

“條條皆大,但正如你所說,因果中人,善惡常在,修道者終其一生,不是在追求跳出因果嗎,固執善惡,不如斬去善惡,修其神性,同至公大道而行。”湛長風說著,想到了能同時修佛力和參造惡源之炁的神秘存在,緊接著,她感覺到參造惡源之炁的攻擊性沒那么強了。

這面容模糊不清的神識化身似乎心情很好,“世上本無善惡,有了生靈才推出善惡之說,可生靈規定的善惡,就是真正的善惡嗎?”

“你想說什么?”

“呵呵。”他道,“人說,殺無辜是為惡,妖說,吃人是天經地義,人指妖惡,妖就真的是惡了嗎?”

“孽靈為惡源,它經過的地方,心性差者入魔墮邪,可這就是它存在的緣由.價值.意義,眾生厭惡它,恨不得誅滅它,不是因為它為惡,是因為它威脅到了自身。”

“不提人妖孽靈,單講在一個野蠻聚落,他們認為活人祭祀.群婚是對的,你非要以自身的觀念,判定他們惡意謀害.聚眾淫亂嗎”

“與其將善惡當做確定規則.道德的依據,不如說生存決定了絕大部分規則.道德的誕生。”他笑道,“但在生存基礎之上的規則.道德,不足以成為客觀判斷。”

不怕邪魔發瘋,就怕邪魔跟你論道。

湛長風定了定神,卻也發現他表面縈繞著惡念,內中卻透著一種純粹,某個想法在心里成型,她試探道,“所以你認為噬天族吞噬萬物生靈.邪靈殺人性命.孽靈布惡都是理所應當的?”

“難道不是嗎,若他們不該存于世,怎會出現呢。”

湛長風不能否認這點,“善惡.光暗.損滿.生死.....它們一同出現時,就已決定這些對立的兩面不可分割了,即使生靈再偏向善.光.滿.生,惡.暗.損.死也不會增減分毫,一切存在即合理。”

“深得我意。”他仿佛發現了寶藏,飄近道,“何不與我同道。”

“有智的生靈終究是自私的,上有:道說今日,我命由我不由天,此生只為長生行,佛講死后,不入地獄不做鬼,清清白白人世間。下有各個種族.各個區域.各個天道下不同的是非觀.善惡觀,以及據此建立的不同法度,就像你說的,這些法度的產生,就是為了各自的生存。”

“但!”湛長風眸藏寒光,“世間的法,亦有部分應著天道報應,你插手因果,推動劫數,終究會自食其果。”

這縷神識不怒反笑,“你了解天道意志嗎,天道意志認為該更迭了,因果才會動起來,我這叫順天而行,此刻,我才是善。”

湛長風一瞬就想到,天地難道在借他醞釀大劫?

然她又極快否認了,“天道意志沒有認為一說,因果失衡才會造成大劫,拋去種種,我生而為人,踏入道途,就容不得邪佞在眼皮子底下蹦跳。”

“那可真是遺憾,也許只有將你墮魔了,你才能站在我這邊。”他的聲音陡然一沉,參造惡源之炁瘋狂撲向湛長風,短短一兩息就將湛長風的地獄神力削弱了七成,業報大動。

湛長風胸中鈍痛,神魂被蒙上了窒息感,呵斥了想要出來的白狐,施展兵甲圖騰,鎧甲頭盔將她全副武裝了起來。

“省點力氣,束手就擒吧,這里可有孽靈花了三千年積累起來的惡源,少是少了點,卻也足夠為你一個神通境換上一副惡靈之軀了。”

湛長風咬牙堅持著,臉色因為神力的大量消耗而煞白,“你和它怎么會在神祇之地,莫不是早早知道我會來,故意在此設計我的?”

他放肆大笑,“你實在是......”

黑影倏忽閃逝,他驚然看去,只見一片衣角消失在井邊,這人竟頂著參造惡源之炁跳了進去!

他的笑容逐漸詭譎,眼底盡是冷光,實在是聰明,自找死路的聰明。

這口井就像無底洞一樣,填滿了參造惡源之炁,護體的神力在漫長的下墜中消耗殆盡,她又立馬以元力.純陰力.魂力護身,體內的力量在惡源的壓迫中飛快流逝,一絲帶著孽力的參造惡源之炁落到她的身上,皮膚龜裂,孽火自內擢升,如地面開裂,底下巖漿噴涌出來。

她極力穩住顫動的靈臺,跳井前開啟的虛無之眼也被閉合,用以減少精力消耗。

孽火在她身中燃燒,血肉不可逆地崩壞,她用全部力量保護神魂,如同黑暗中的火蓮般墜去。

山海界望君山

魂殿守衛視線移向那一排排命魂燈,表情僵起,大驚失色,連忙朝外傳音,倏忽間三道人影先后進殿,肅殺之意剪滅了滿室清冷。

代表湛長風的那盞命魂燈火光將熄,連燈身都裂開了縫!

短暫的沉默后,斂微問,“你那邊還是聯系不到她嗎?”

“自她說過一聲馬上要去大天世界就聯系不到了,我詢問了諸天寶鑒中的管事,大天世界與外面隔絕,確實會聯系不上,她現在應該還在大天世界中。”

余笙凝重且無力,距離太遠,她們著急也于事無補,“已經失去大半疆土,連族長也要兇多吉少了?”

巫非魚轉身,冷冷道,“等人死了再通知我。”

嘩,身化無數只幽藍之蝶蹁躚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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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一方山門就傳來了打殺聲。

“你且去吧,我無事,在這里候著。”斂微在殿中蒲團上盤坐下來,閉目不語。

余笙看了眼上面的命魂燈,掩下擔憂。

望君山中有四季,峰上總是白雪紛揚,終年不化,余笙走出魂殿時,原多細雪飄飛的午時竟揚起了鵝毛大雪。

“報,梁丘族弟子姚謙書請見。”

余笙接過拜山帖,“何事”

“是.....巫前輩打上門去了。”

這拜山帖驟然皺了,大靈脈的存在曝露后,景耀和各方步步緊逼,這些人為了得到這塊肉,還不惜集資在兩陸和冰寒荒原間建造了一座大型傳送陣,目的袒露無疑。

他們人多勢眾,幾年來,晝族極力保住了望君山.未完成的新城,還有藏在偏地的靈犀谷,剩下的疆土都差不多被他們瓜分完了。

晝族人少,本就沒來得及在那些疆土做什么,損失不算大,忍忍就忍下去了,卻還有不知足的,卯了勁兒算計新城.望君山,甚至晝族在龍溪走廊五元鎮的坊市和土地。

其中以梁丘族的修士最盛。

現在上門,恐怕是來興師問罪的。

余笙眼中堆滿了積雪,以晝族現有的力量,足以媲美一個大型門派,一再退讓只是為了保存有生力量,如此得寸進尺,著實令人不喜,“讓搖光兵團候命,今日將梁丘族殺出荒原。”

“這,是否太沖動了。”盧一山聽聞梁丘族人在山腳下問責,故過來問問出了何事,怎想聽到余笙此令。

余笙心中確實有怒氣,但理智尚在,“不會真剿滅他們,晝族窩得太久,不過是放句狠話振振士氣,立立威。”

“對了,請盧先生去觀星臺為晝族占卜一次。”余笙說完,轉頭拿了一封紙箋,上面羅列了梁丘族這些年針對晝族做下的小動作,平時放著沒什么用,現在倒是可以憑它去尋仇。

生靈崇尚的公義終歸不在天,而在悠悠之口,昔日他們能以“晝族圈地為疆不合理”的借口跑來指手畫腳,侵占土地,她今日又如何不能揭穿他們的“惡行”,討上一個公道。

她單拎出梁丘族打死一名兵書院弟子的事,直接帶著搖光兵團上梁丘族的駐地興師問罪,殺光了駐地中生死境之下的修士。

生死境.神通境修士是每一勢力中的中流砥柱,不想結死仇,惹來人家的天君,就不能動他們。

梁丘真君的目光越過巫非魚看向外面的慘烈,氣得臉皮直抖,“我梁丘族做錯了何事,此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哦。”巫非魚笑得真誠,“這位真君怎么不去救人?”

“.....呸!”梁丘真君捂著發黑的傷口,臉上一片青紫。

“梁丘的人如此沒有禮貌,我只是來為死去的晝族弟子討個公道,就欲至我等于死地。”余笙踏過石階,眸光溫淺,“宜良真君,能否給我一個說法?”

宜良怒地翻白眼,像是要背過氣去,“你殺了我族那么多弟子,還有臉來要說法!”

“錯了,是我來討公道,貴族企圖包庇兇手,對我們痛下殺手。”余笙知會好,帶著搖光兵團走了。

巫非魚斜睨著他,“管好你們的爪子,我殺不了天君,殺幾個真君倒是還行。”

余笙在五元鎮布置的人手,已強行將故事圓成了梁丘族擊殺晝族弟子,并對上門問罪的晝族之人下殺手,引得晝族忍無可忍奮起反抗。

“我還以為晝族會一直退讓呢。”

“操,這回那么強硬,不會是凜爻回來了吧。”

“一個沒有天君的勢力,再怎么強硬都不堪一擊。”

“讓手下人的動作停一停,竟敢杠上梁丘族,不知有什么底牌。”

大概是因為晝族一直處于弱勢,各方勢力對此消息深信不疑。

余笙把握著度,在不逼著他們派出天君的情況下,找回一些場子,但她知道,晝族和梁丘族的仇,又滾了一圈。

她的目光投向新城之地,希望凌前輩順順利利吧,如果族長回不來,晝族將真正放棄那些疆土,轉型成一個普通勢力。

此時大天世界中,花間辭.碩獄等人也意識到湛長風不見了,一番追查下發現她竟然入了禁忌世界。

“要遭。”碩獄看著手臂正在消失的地獄印記,“主方客方都能主動抹掉這種印記,但依它的消失速度,肯定是主方的生命氣息在流失,導致之前所施的一切法開始失效。”

“再入禁忌。”花間辭無需思考就做了決定。

二人跟執事報備了一聲,以自身功德值申請下一個救援任務,留了線索,匆匆進入禁忌世界。

他們沒有通知其他人,以湛長風之能竟然遭到了生命垂危的事,他們委實不好主動把將進酒.澗肅.岑熙這些人拉進來,但他們身為晝族一份子,刀山火海也得去一趟。

然在他們之后,瞧出印記消失有異常的米柒柒.趙長閣等寒山兵團修士留了個心,在任務區尋找新任務時,看見了花間辭二人留下的救援任務,手頭有空的都再次踏進了禁忌世界。

正在客棧中休憩的懷瑾心臟一跳,好像有什么在遠去,他白著臉掐算,是湛長風主動跟他斷絕了血緣關系,還是她快死了?

啪,懷瑾聽到了斷裂的聲音,死了嗎,不,肯定還活著,只是跟他劃清了干系!

而此時,湛長風形體近無,仍在孤注一擲的下墜中,劇烈的痛苦已讓她麻木,也讓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終于她在這漫長的痛苦中感應到了一點清涼的濕意,咚,穿透致命的參造惡源之炁墮入了溫暖的水中。

她神志明明滅滅,最后陷入了黑暗。

魂殿中,斂微猛然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熄滅的命魂燈,怎么會這樣?

她死了?!

一個一直逢兇化吉,游刃有余的人竟然會死?